小憐望着他有些迫切的雙眼，微笑着搖了搖頭：“後院湖邊的那些柳樹我就很喜歡了。”
宇文達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麼，可是看着她巧笑嫣然的樣子，心卻慢慢的涼了下去。
小憐是覺得如果去大齊之前能夠和宇文達少一些交談也許會讓他在往後的日子裡慢慢的忘掉自己或是淡忘對自己的情意，可是她不是那些靠猜測以後可能會變得怎樣的人，也不希望這樣去做無謂的猜測而給以後留下不可挽救的傷痕。她是希望他能夠像一個堂堂正正的王爺放手讓她去做對周國有益的事情，也讓她去完成這些年一直壓在自己胸口的事情，卻不希望他太過強迫自己，到最後甚至變成了迷茫。
“宇文達……”
她輕輕地開口，卻沒有再往下說些什麼。
宇文達握着她的手有些顫抖，從側面看過去能夠看出他現在的情緒有些急躁。她知道他心裡可能想要逃避些什麼，可是這樣的氣氛和宇文邕剛剛離開的事實，卻是說一些話最合適的時機。
當然，劉梅枝對她說過的話，她也沒有忘記。
“我去了大齊之後，你回你的王府長住吧。”
聞言，宇文達面色慍怒的轉過身子直視着她，眸中似乎有什麼從前幾不可見的火苗正在一點一點的蔓延，好似有一場大火就要鋪天蓋地的襲來。她卻鎮定的用另一隻手握住了他握住自己的那隻手，用兩隻手緊緊地將他止不住顫抖的手掌包裹住：“我不說，你也應該是知道的。那時候我就說了，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你已經有了正妃，如果是識時務的人我那個時候就應該離開你的。我也知道你的心意，可是男子三妻四妾屬實正常，我也不希望你喜歡我而去冷落了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也應該知道，是因爲這件事情，你的皇兄纔會對我有看法的。”
宇文達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氣，挪開與她對視的目光沒有規律的轉動着，似乎在腦海中絞盡腦汁的想着能夠對她說的話。
像是看出了宇文達的想法，小憐笑着鬆開了他顫抖的手，用食指的指尖按住了他的脣瓣，阻止他即將要說出口的話。看着他有些錯愕的表情，她滿意的笑了笑：“我知道你的心意，也知道自己在這天下也許並沒有再可以去的地方。我可以答應你，等我大仇得報的那一天，我會回來。”
宇文達猛地一顫，像是如夢初醒一般。他手足無措的擡手晃了幾下才握住了她食指抵在自己脣瓣上的手，想要拉開她的手說些什麼，卻又感覺到她抗阻的力道。
他剋制住自己的力道，輕柔的握住她纖瘦的手腕，靜靜地看着她。
“可是，我回來的時候，你也要做到讓你的皇兄不再那番對我有看法才行。”
她笑着將按在他脣瓣上的手收了下來，垂下了眼簾，聲音很輕：“那個時候，我可以試試……和你在一起。”
昏黃的陽光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宇文達靜靜的看着她，將她的雙手緊緊地收在自己寬厚的掌心中。雖然早已過了弱冠之年，可是他這是第一次感覺到得到自己想要的事物是什麼樣的情緒，儘管還並沒有真正的收入囊中。
他的眼眶有些泛紅。
就這樣的承諾，就夠了。
她壓低眉眼讓宇文達看不見她的表情，他剛剛還陰霾遍佈的臉色瞬間變得晴空萬里。他仔細的盯着她撲閃撲閃的睫毛看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將她的手帶入自己的掌心。
宇文達身上的大裘漆黑得如同無邊無際的海洋。夜色還沒有完全的暗下來，他就這麼牽着她柔嫩的手一步一步的走過路口的幾棵大樹，在樹杆中央不停地繞來繞去，似乎永遠都不想停下。
小憐靜靜的跟在他的身後沉默的走着，偶爾還能夠感覺他會收緊自己被他握在手中的手。他的掌心確實很暖和，在這剛過元日沒多久的現在在他的手心裡貼着倒像是貼在一個小火爐上。
“我會派人在你的身邊保護你的。”
天色暗了下來，他站在她的身邊將她拽到自己的懷中，目光遙遙的望着空中升起那晦暗不明的月亮：“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必須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你說的，你要回來的，我等你的時候，你也要照顧自己。”
小憐雖然知道並不能保證自己是絕對安全的，也想要下意識的就對他的這個要求進行否決，可是她不敢仰頭去看他現在的表情，而他的手臂也如同一條粗鐵錮在自己的身上，她只是沉默不語，算是默認。
和宇文達一同把目光剛在半空中那枚晦暗不明的月亮上，小憐輕輕嘆了口氣。雖然宇文邕說了她要同行的計劃，卻沒有說過她究竟要做什麼。她知道以宇文邕在皇位上這麼多年的經驗來說，是不可能一點準備都沒有就讓她直接回去的，而這個樣子只怕她還沒踏入皇宮就已經死在了官道上。
她不知道，即將迎接她的新身份會是怎樣的，而她如今的樣子，如果真的能夠回到鄴城，又會不會有人認出來呢？
雖然當初和高儼一起預謀起事的那些見她的大臣死的死退的退，可是她最擔憂的還是那個坐在鄴城皇宮龍位上的那個人會不會把她認出來！
如果認出來了，他會怎麼做呢？是不是也會把她和李憐關在一起？或者直接賜死？
而她回到鄴城之後，是不是真的能夠抓到機會對陸令萱造成致命一擊呢？
她是不是，真的能爲那些死去的人做些什麼？
夜色如墨。
雖然宇文邕前幾日已經說了要準備啓程去晉陽的事情，可是私宅還是沒有絲毫的動靜，宇文達表現得如同從來都不知道這件事情一樣。
而這一切，的確是不需要他做些什麼的。
張毅守在宇文達居住的院落外，雖然要時刻注意着這周圍是不是有什麼異樣的動靜，可緊繃太久他的思緒還有一瞬間落在了不遠處隱約可以瞧見湖面倒映着月光的地方。
忽然，他聽見了一聲細微的聲音，似乎只要不認真聽就會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