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單片,無憂,生死。
四劫殘局中的四大棋劫,其中以棋盤上方的連環劫最易破解,位於棋盤中策的生死劫最爲艱難,單片與無憂位於棋盤兩側,難度適中。
單純按破局而言,選擇連環劫爲破局口最爲合理的,目前已經解山成功的數百餘位試子有六成之多正往連環劫行去,剩下大多數選擇較近的無憂與單片,走向生死劫只有少數的數十餘人。
寧青魚,張經年,與他一道的玉川,準備佔領生死劫附近星位的柏廬弟子和千山宗弟子,還有一些自持實力不弱於幾人的大離本朝試子。
先前那道震驚整個棋盤世界的亮光是生死劫開啓時散發出的絮流,第一個踏入生死劫中的人是寧青魚,這位一直位於所有人之前的千山神子識念雄厚強盛到竟可以無視霧霜,輕輕鬆鬆的就走過了迷宮棋線。
棋盤世界匯聚了數位啓天境符師的智慧,甚至還有神符師餘大家與寧大家的操刀,別說叩府上鏡的修者,就是尋常知承境的強者也不敢說可以做到完全無視的程度,可寧青魚就這般輕鬆行過,讓人匪夷所思。
如果將他行棋的路線以紅線勾畫出,會發現這是一條通往生死劫最近的路徑,棋盤縱橫攏共十九道,寧青魚走的輕鬆,那些無意成爲他行棋路線上阻礙的試子就沒那麼輕鬆了。
要不然低頭斂收所有的驕傲讓出棋點甘心讓路。
要不然被寧青魚以雄厚識念給直接轟出棋盤世界。
他一路行來,送走了十數位試子。
………………
日晷上陰影牽動着所有人的心,三刻鐘已經過去了一陣,大殿外的羣衆頂着陽光等待結果,大殿內的人則隔着霧霜望向棋盤世界,然而霧霜不僅僅遮蔽了試子們的識念,也隔住了人們的視野。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半還多,目前所知,寧青魚已經踏入了生死劫內,張經年與其他數人正在陸續進入生死劫,狹路相逢或者互相爲佔領一個重要棋點的試子們紛紛出手,不時會有一道或黑或白的光芒在棋盤世界中一閃而逝,那是有人受傷退局的跡象。
好在有數十位實力強大的監考官一直嚴守以待,時刻注意着棋盤世界中的動靜,至今爲止,除了十多位被寧青魚以磅礴之勢壓出棋盤世界的試子,還有些運氣不好遭遇到勢頭正旺的廖平的試子,其他人的識海都可修復。
負責統計工作的官員送來最新的數據,百餘位試子已經黯然離場,有資格位棋盤世界中繼續行棋破局的試子所剩不多。
九大星位中,柏廬一門就佔據了四位,千山宗佔據了三位,剩下倆位被大離試子佔據。
星位的重要程度就如同入蜀的狹關,一重關過一境人,想要進入四大劫中,必須要經過九大星位,這裡是京都,來參加棋評測的大離試子數量最多,這麼多人共擠倆道狹關自然異常擁擠,時間越來越緊迫,人們不願再等待,於是,數位王朝子弟前去與柏廬或千山宗爭剩下的七處星位。
一方爭,另一方不讓,這直接導致矛盾升級,幾方勢力本就互不順眼,仇怨頗多,戰鬥一場接着一場接踵爆發,不過半刻種,又有數位大離試子與一位千山宗弟子都因受傷嚴重不得不進行緊急救治。
如果不是張經年最後出手勸阻,恐怕不需要到最後的破局,所有人都會因爲爭奪星位而受傷出局。
這樣的結果是每一個人都不願看到的,不僅僅是身處棋盤世界的試子,殿內的大人物和所有關注着這場躍溪試的人們也一樣,大家渴望看到誰能破局而出,而不是看到因爭奪星位全軍覆沒的悲劇。
爲避免真出現這種悲劇,經過商議幾方試子同意以個人戰來決定星位歸屬,大離以天機閣出面選擇挑戰柏廬中的一人,誰贏星位就歸誰。
出戰的人不是張經年,他身爲天機中年輕一代的佼佼者,又是叩府上鏡的修者,如果由他出手難免會有持強凌弱之嫌,爲了避嫌,最後由同屬天機閣的玉川出戰。
各執一禮,對戰雙方席地而坐,因是識念比拼,不需要刀劍道法等物,所以不需要拉開陣勢,倆人同時閉目,以意念控制識念向外散發,空氣中並沒有出現什麼風起雲涌的恢宏之勢,也沒出現身成輝化蛟的絢麗繽紛,就如倆位對弈的棋手一般看起來風輕雲淡至極,但在場所有的人知道,在這看似風平浪靜之下,隱藏着怎麼的兇險與危機。
識念之間的比拼較之鬥法較量,從外象上來看略顯枯燥無味,但在大道上沉浸數年的修者們都知道,相對於術法比鬥,識念之間的比拼其實更加危險。
因爲一旦受傷,會直接在識海中留下愴傷,醫治經脈血肉的丹丸世間有許多,修復識海愴傷的卻很少,而且即便是那些丹藥也無法從根本上修復識唸的損傷,只能起到緩養贍助的功效,如果傷害嚴重到某種程度,極有可能會變成無知無識的癡人,所以整場棋評測裡有數十位主修神唸的強大修者一直在棋盤世界中嚴守,唯恐出現那種不可挽救的悲慘結局。
玉川是天機老人精心培養的弟子,對方也是柏廬中的一位少年天才,這倆人爭位的比試不僅牽扯了許多試子們的心,更讓數位監考不顧身份來到人羣中嚴密看守,儘量將意外壓到最低。
所屬勢力雖然不同,但都是天賦極佳的弟子,都是人類以後的希望,荒族看似日漸沒落,將獠牙和利爪收殮到人們看不見的地方,可沒人知道這個兇殘的種族何時會發瘋再次入侵,尤其是在那片黑夜聽聞越來越不穩定的情況下。
張經年緊張的站在玉川身後,散發識念感受着空氣中那一道道相持不下的識念氣息,屏氣凝神,謹防出現任何意外。
彷彿煙火裡的塵埃,更彷彿塵埃中的燭光,空氣中並沒有出現什麼氣海波浪輕卷舒飄的場面,瀰漫在倆人之間的霧氣變得沉重許多,這種沉重感不知是因爲場面緊張而帶來的壓抑,還是氣氛太過安靜帶來的不安,又或者說,是倆人的識念已經強大到可以另棋盤世界中的霧氣也受到影響。
一位站在人羣中的監考官神情微異,他是滄海境的大修者,九境中的第五境,相對於大多還是叩府境的試子們而言識念雄厚許多,所以他會感受到更多的信息,同樣也更加震撼。
他很清楚這種沉重感是因爲倆人的比拼而致,棋盤世界中的霧氣是南溪齋特意爲干擾識念散發而製成的,集合了數位大家的智慧與實力,想要將這些霧氣散去或壓成實質連他也需要些功夫,此時比拼的倆人還不過少年,竟然也有能力改變棋盤世界的規則,單純以識唸的雄厚而言,這倆人無疑已經有了超出自己本身境界的實力。
玉川身爲天機老人的親傳弟子,有此實力也無可厚非,對方不過是柏廬一無名弟子,竟也可以做到,那座一直刻意脫離人們視線的西山,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是人們所不知道的?
這位監考官神情悵然暗暗感慨道。
與玉川比拼的柏廬弟子名叫李業,當然不是什麼無名之輩,事關星位所屬,誰也不敢大意,玉川的名氣在前,柏廬不會犯明知不敵硬找死的錯誤,這種情況下,來的人怎麼可能是碌碌無爲的無名之輩?
場外衆人看的緊張,場內對戰的倆人異常危殆。
玉川眉頭緊促,稚嫩的臉上一層細汗將額頭全部打溼,幾根細發貼在眉間,看起來頗爲吃力,作爲天機老人的親傳弟子,他對自己的實力深信不疑,天機老人擅佔天扶鳶,識念之法爲世間之最,他得其親傳,自然強大,不然也不會在叩府境便能將棋盤世界中的霧氣生生壓縮起來,讓整個空氣變得沉重。
只是他性情內向靦腆,一直在天機閣中專心研道,不似楊穎般常偷偷溜出來玩耍,常見世面,一開始時有些輕敵,又或者不忍心全力戰鬥,怕真將對方神識傷的太過嚴重,可玉川沒想到對方實力並不弱於自己,而且對方明顯經常進行這種識念上的比拼,雙方實力不差上下,一方未出全力,另一方則出其不意,一個照面,玉川就吃了不大不小的虧。
好在他接下來穩住心神,漸漸將局面搬了回來。
識念比拼,如持盾於萬劍中逆行,只有靠一口氣纔可頂的住萬劍鋒利,盾牌一旦有了缺口,或這口氣懈怠片刻,就會立刻被魚貫接踵的箭雨射穿,看到玉川抵住了第一波箭雨,張經年緊握的手才微微鬆動,心頭的緊張減去幾分。
對於小師弟的實力,他一直很有信心,對方竟能傷到小師弟,這讓他不免覺得詫異,深深的看了對面柏廬弟子一樣,心想下場後一定要好好查查對方還有多少隱藏的實力。
對方一位並沒有什麼名聲的弟子就可和玉川旗鼓相當,那明顯比他更強的張經年呢?
還有………那位張經年也忌憚的白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