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仨按着老魯畫的圖東走走,西轉轉,沒想到非但沒找到潭水倒灌的那條通道,反倒穿到另一條路上去了。
“走錯了路之後,我們就又發現了一個石棺,走過那裡之後,忽然覺得前頭有隱約的光亮,等轉出來之後,就發現一塊大石頭橫在那裡。石頭邊緣有些些許縫隙,雖然外面還是晚上,但也露着隱約的星光。
“我們仨費了老半天勁兒,輪流上陣,連推帶搬,連搬帶撬,連撬又挖,花了兩三個小時,才弄出一個能鑽出去的窟窿。等我們回到娘娘廟,就發現大隊人馬已經在那裡,準備從承聖殿下去了。
“我趕緊把大家帶到了後山,剛挖開那塊大石頭,準備進去搜尋,您和馮科長就從空而降掉下來了……”
“……別把自己隊長說得那麼不堪。”
“是!隊長!”小余吐吐舌頭,“接下來咱們怎麼辦?”
“明天再看看能不能進去吧。早點兒聯繫沈老師他們,叫他們儘快回來。”
“瞭解。”小余站起來撥打着電話,“誒,關機了。”
“等等,”林瑛忽然想起什麼來,她叫住小余,“還是不打擾沈老師了,他們那頭,估計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後來我才知道,林瑛說這話的時候,我和華鬘正在從烏魯木齊飛去喀什的航班上。
也就是這天晚上,我忽然腦袋一熱,同意了華鬘飛越塔克拉瑪干的計劃,然後——就沒有什麼值得慶幸的然後了。
誰知道沙漠裡只有GPS,沒有移動信號,用手機只能模糊定位,根本不能導航,我們“飛飛”停停,眼看就快到凌晨了,要是再想不出辦法,那等零點一過,沈喻現身,我跟她就只能在沙漠了幹坐一天了。
到時候挨沈喻的罵是小,萬一落在地上,再遇到大風流沙,死都找不見屍體。
怎麼辦?看樣子今晚怎麼也走不出沙漠了,萬一華鬘着急,再飛過了,跑到喀喇崑崙山上,那裡荒山野嶺,高原雪山,我跟沈喻會更加難受。
“等等!”我在空中拍着華鬘的後背,“你先下來,咱們得覈計一下。”
華鬘點點頭,她帶着我呈拋物線狀來了個自由落體,雙腳剛挨地又輕輕一跳,來了個緩衝。這樣以力卸力,我們才穩穩着陸。
腳下是深不見底、廣不見邊的漫漫黃沙。我們只是稍微站了一會兒,鞋子裡就像進水似的倒灌了一後跟沙粒。
“覈計什麼?”她問我,聽聲音還有些氣喘。
我知道,華鬘這不是累的,而是急的。
“你先彆着急,現在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到零點的時候咱們還找不到去處,那第二天光憑我跟沈喻不但走不出沙漠,而且還面臨着危險。”
“我急的也是這個!”
“不如這樣,你別再急着出沙漠了,如果飛高點兒,在沙漠裡找一小片綠洲,我跟沈喻第二天在那兒待上一天,然後等你出現,咱們再徐圖大計。”
華鬘低頭想了想。
“嗯,這樣也是個辦法。”
“我就在這裡等着,你往高處跳跳,跳得越高,看得越遠,能找個村子最好,如果找不到,一小片有水草的地方也行。我倆總不至於第二天渴死。”
“哎,”華鬘嘆口氣說,“沒想到沈喻昨天安排我好吃好喝,今天我卻讓她連涼水都喝不上。”
“沒事,你也一片好心,我替你說好話。”
華鬘點點頭,她看看天上的繁星,然後往下一蹲,嗖地往上一躍。
只見一個黑影閃電般就往星空而去,瞬間變成了空中的一個黑點,最後又跟夜色融爲一體,再也尋不着它。
我仰頭朝空中看着,巴望了許久都不見動靜,心裡不禁有些忐忑起來。
她能跳到外太空我也相信,但萬一她落下來的時候找錯了方位怎麼辦?那我可就特麼一個人孤零零留在沙漠裡出不去了。
正在擔心之際,只聽身後撲通一聲,回頭一看,華鬘已經回來了。
“找到附近的綠洲了嗎?”我急忙問道。
她點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
——這是什麼意思?
“看到遠處的雪山了。”她說。
那應該是沙漠外的崑崙山或者喀喇崑崙山吧?
“你跳得太高了,從越高的地方往下看,雖然看得越遠,但綠洲就跟小米粒差不多,很難發現啊。”我只好提醒她。
“那我稍微跳跳試試。”
我還沒說完,她嗖地一聲又飛上天去。我心裡有些焦急,因爲此時離着零點只有三四分鐘光景了,再找不到綠洲的話,那從空中看到南極洲也沒用啊。
幾十秒後,她又撲通地回到了離我兩三米遠的地方。
“找到了嗎?”我又問她。
她沒說話,只是愣在那裡。
“怎麼了?”
“感覺有些奇怪,那邊的確有個小綠洲,可是感覺怪怪的。”
“來不及了!得趕緊過去!”我舉着手錶說,“只有不到兩分鐘時間了!”
“那好!”她走過來,一把拎起我。
呼呼的風聲夾雜着沙塵從我眼前掠過,風沙讓人完全睜不開眼睛,我生怕華鬘亦是如此,然後我倆喪失今晚最後一次尋找綠洲的機會。
可這種擔憂是多餘的,片刻之後,華鬘就帶着我降落在一泓清水的旁邊。
這泓清水面積不大,就像一小面倒映着天上星星月亮的鏡子,看上去走幾百步就能繞上一圈。水灘邊上長滿了駱駝刺,還有一片沙棗林,幾株灰楊樹。
不管怎麼說,雖然這裡條件艱苦些,但好歹有水有草,也算一個能短期安身立命的地方,起碼不會擔憂風沙侵擾了。
我正在四處打量,華鬘卻徑直走到一棵小榆樹前,她望望天上,忽然抱住樹幹,一使勁將它連根揪了起來。
她這舉動真的讓人目瞪口呆——古有魯智深倒拔垂楊柳,今有阿修羅徒手揪榆樹。
“你幹嘛?”我急忙跑過去問。
她指指天上說:“就是那顆星星的方向。”
她邊說邊把榆樹順着放到在地上。
“白天沒有星星,樹冠的方向,就指着那個地方。”她接着說,“不遠,就在那個大沙丘的後面。”
“你在說什麼?”我依然莫名其妙。
“我……”她剛吐出一個字,然後就像石頭般僵在了那裡。
“這是哪兒?”她看着我問。
——是沈喻,沈喻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