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沈喻

我初識沈喻是在大學二年級。那時候我二十一歲,而跟我同屆的她只有十九歲。

也就是說,她十九歲的時候,就已經擁有了非凡的氣場。

自從那一面之後,我腦子裡便縈滿了她的影子。作爲一個讀書讀傻的人,我深諳“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道理。於是在追她之前,也曾試着去了解她的背景。我開始跟他們系的老師同學套近乎,拐彎抹角,明察暗訪,打聽關於她的一切事情。

但刺探來的結果讓我更加迷惘,因爲她之前的經歷簡直如同雲遮霧罩,誰都無法說清她的來歷和背景。

“從來沒見過她父母,據說都在國外。”她同班同學這麼說。

“剛入學的時候,她是一個人揹包來的,沒有爸媽陪着送過來。”她同寢室友這麼說。

“學生檔案是隱私,不能亂查——可是,我幫你瞅一眼吧,別外傳啊!”學生處老師對我說。

她從電腦裡輸入“沈喻”的名字,然後愣在了那裡。

“她的登記信息——奇了怪了!”

我趕緊伸過頭去,只見檔案表格裡登記着沈喻的姓名、出生日期、身份證號、學籍號、戶籍所在地、家庭住址、中學信息等等。看她登記的家庭住址,她來自省會淞山市。

接下來就比較奇怪了,後面有一欄叫“戶主姓名”。學生一般都還跟父母在同一戶口本上,所以大多登記的都是父親的名字。

而沈喻卻不一樣,那欄登記的卻是她本人的名字。

這還不算奇怪,奇怪的是她的“家庭關係”和“緊急聯絡人”這兩欄都空着,只有“緊急聯繫方式”中有一個淞山的座機號碼。

我別的能耐沒有,但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只掃了一眼就把那個號碼記了下來。

“誒?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沒有父母信息?”我問老師。

“這些是根據戶口本信息錄入的,應該還有她戶口本的影印件。”老師打開一個鏈接,果然從系統中調出了她的戶口本信息。

果不其然,沈喻的戶口本上只有她孤零零一個人,沒有父母,更沒有兄弟姐妹。

“奇怪,奇怪。”學生處老師使勁搖着頭說。

......

我從學生處告辭出來,試着撥打那個緊急聯繫電話。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是空號,請……”甜美的女聲在我耳邊響着。

“幹嘛呢?”另一個更加甜美的女聲在我背後響了起來。

“啊?!”我驚訝地轉過身去。

沈喻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我背後,她正揹着雙肩包,眯着眼睛看着我。我因爲轉身太猛,差點蹭到她的胸上。

“你……活膩了嗎?”她頃刻瞪圓雙眼。

“對、對不起……”

因爲過於倉促,我都忘了掛斷手機,裡面的提示音還在不停響着。

“Sorry, the subcriber you dialed……”

我剛要掛斷,誰知道被她劈手奪了過來。她看一眼手機屏幕上的號碼,頓時龍顏大怒。

“早聽說你在打聽我隱私,一直盯着你呢!看你從學生處出來,然後鬼鬼祟祟地來打電話就知道你沒幹好事!”她舉着我手機,一副要摔在地上的樣子。

“別別,我錯了……”我趕緊求饒。

“以後不準再刺探別人隱私,否則有你好看!”她把手機丟給我,然後轉身走開。

我心一橫,快步追了上去。

“那、那個,你能……”

“不能!”

“你、你能做我女……”

“閉嘴!”

“能做我女、女朋友嗎?”我終於把這句話完整地吐了出來。

“滾!”她頭也不回,加快腳步朝圖書館走去。

這便是我第一次向女生表白。之後在大學裡兩年多的日子裡,我斷斷續續,先後又向她表白了八次。

“你煩不煩?”她問我。

“不、不煩。”

“我都替你覺得煩!”

“那估計咱倆對‘煩’的定義不太一致……”

......

歲月如梭,一晃兩年多過去,我和她就這樣耗到了大學畢業。

畢業之後她出國留學,我便進了這家文化公司,過着補鍋加背鍋的日子。

但就在工作第三年的時候,我補鍋居然補出了狗屎運。

當時公司準備做一套叢書,可其中有個作者的文筆過於汪洋恣肆,整篇文章錯別字連篇。“的地得”用不對也就算了,關鍵還全部用錯。

出書需要一套編輯、校對和加工的工作。但看這兩位作者的稿子,“編校加”基本上等於重寫,所以同事們都不想接任責編。

就這樣,主編又想起我來。

“肯定是本暢銷書,你做好了,給你收益分成!”大概也覺得任務過於繁重,主編使勁拍着胸脯給我許願。

我猜不透主編的意圖,於是決定約作者見面聊一下。結果那天來了一個二百多斤,走路都呼哧呼哧喘氣的胖子。他側着身挪進小會議室,然後一屁股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

塑料椅頓時發出一陣悲催的慘叫,好在它勉力維持,最終還是痛苦地支撐住了超負荷的壓力。

“您是……?”我問。

“俺就是‘白小純’。”他說,“你們主編,是俺大舅。”

“啊……”我愣了三十秒,“您的兩本小說,還挺不錯的,就是這‘的地得’……”

“我故意用錯的,先鋒作者,行爲藝術。”他說。

“好吧……”我舉手投降。

他有一種“傲慢懟”的本事,我們倆根本無法溝通。我只好畢恭畢敬送他到電梯口,看着他努力把自己塞到裡面。

主編正好路過,他朝胖子揮揮手,然後拍拍我肩膀。

“這作家是棵好苗子,小言,我給了你好資源啊。努力吧,有了收益肯定給你提成。”

我只好點點頭,看來這本書只能自己幫他重寫了。

好在我從小記憶力超羣,腦子就跟掃描儀似的,任憑多長的東西,只要看上一眼,立刻就能從腦子裡調出圖像來。

但饒是這樣,我還是花了三個月時間扎進白小純蕪雜的小說裡。每天用十幾個小時改寫,弄得眼睛都快瞎了。

同事們都在竊竊笑我,就連老鄭都來勸我。

“要不——算了?不行推掉這份差事得了。”

我搖搖頭,推?推給誰去?本來都是大家不做的東西才扔給我的,我就是公司的RECYCLE,我要再不做的東西,就只能永久刪除了。

可主編能讓我刪除他外甥的作品嗎?

人算不如天算,雖然耗費了我半年心血,但白小純的書一炮而紅。不僅紅了,還很快以高價轉賣了影視改編權。

“俺是個胖子,但是個有才的胖子,俺肚子裡裝的都是才華!”他“啪啪啪”拍着肚子接受採訪,說話跟之前一樣理直氣壯。

我連着出了他兩本暢銷書,還賣了改編權,主編終於念起我的好,他力排衆議,給我分了筆不菲的獎金——當然,他自己拿了更大的一份。

那時候房價還便宜,我靠這筆錢當首付,在城鄉結合部買了套一居室的房子。

簽了購房合同的那天夜裡,我興奮地哆嗦着,給在國外留學的沈喻打去越洋電話。

“我終於買房了,咱有房了!”我激動地說。

“閉嘴!!你買房幹我什麼事兒?!”她一句話懟了回來,我都能想象出她鼻孔噴着冷氣的樣子。

“嘿嘿嘿……”我還是激動地傻笑着。

“有病!”她罵我一句,但沒掛斷電話。

“我等你回來。”我說。

“回你個頭!”她終於啪地一聲掛斷電話。

“嘿嘿嘿……”我已經習慣了她這種對話方式,所以還兀自拿着話筒,繼續不停地傻笑着。

之後其他同事對我的獎金豔羨不已,他們紛紛找主編做工作,最後我還是被調去“善本輯錄”這種不冷不熱不急不緩的項目裡,重新過起平庸平常平凡平淡的日子。

其實有時候吧,挺懷念那個叫白小純的胖子的。

......

但有一件事,老天卻是的的確確地厚待了我。

那就是沈喻一直沒有戀愛,更沒有結婚。

這麼多年她身邊倒並不是沒有追求者,但她卻一概視而不見。

當初她大學畢業後出國留學時,我每天都提心吊膽,雖然每天都能想出各種辦法來聯繫她,但總怕某天我們之間那條若有若無的線斷了。

她也幾乎不跟我談起感情上的事,我的消息、我的電話她也總是回、總是接,但如果想前進一步,她總是理智地迴避開來。

我時常也忍不住跟她表白,但總是被她一句話給撅回來。

“我是獨身主義者,你知道的。”

或者是——

“你趕緊放棄吧啊,去找個善良體貼能過日子的女孩。我呢,估計前生前世是棵歪脖子樹,還是吊死過皇上的那種,所以這輩子不會結婚的。你別再跟我這兒浪費時間了。”

但我百折不撓,屢敗屢戰,被拒就被拒嘛,被拒是正常的,不拒是不正常的,想開了也就那麼回事。

再說,只要她不討厭我,我就蹲在她這棵樹旁邊守株待兔怎麼了。我還是阿森納球迷呢,每年都上樹等引援是我們槍迷的獨特氣質。

“要不——算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老鄭又勸我。

那些日子辛小若剛來公司實習,她坐在旁邊冷笑一聲。

“切,他這種行爲啊,有個專用新名詞,叫做‘跪舔’。而‘跪舔’的人呢,就叫做‘舔狗’。”

“狗就狗嘛,狗狗多可愛。”我喝了口可樂,打着嗝說。

辛小若瞥我一眼,臉上露出憤憤的神色。

“你那樣子——別侮辱狗狗好不好?!”

“就是嘛,簡直無可救藥。”老鄭慨然長嘆後衝我說,“不過,曾經滄海,除卻巫山——我有時候還挺羨慕你的,能鍥而不捨,守着這麼一段感情。嘖嘖。”

“羨慕什麼啊!都是臭直男。”辛小若嘟噥道。

我沒再理他們,因爲在這段感情裡,我也並非總是被動,也常常絞盡腦汁,想出各種話題來吸引她的注意力。

不久之後,就在她國外論文剛通過的那天,我又主動給她打過電話去。

“又找我幹嘛?”

“慶祝你一下你論文通過啊。你今天下午還微信通知我的。”

“我的微信裡不還有半句話,讓你不要找藉口慶祝嘛。”她冷冰冰地說。

我一時語塞,這時忽然想起小時候在瀦龍河遇到黑船的事,覺得這倒是個新鮮的話題,於是就把它講給沈喻聽。

她在太平洋那頭默然不語,我一度以爲她已經睡着了。

“喂,是不是聽累了?”我問。

“沒有,認真聽着呢。”她這次居然語氣認真地回答我說。

因爲有時差,我怕她真的困了,於是用飛快的語速把小時候那件奇怪的事講完。語音那邊依舊悄然無聲。

“還在嗎?”我又問。

“在呢。”她終於低聲說,然後她又頓了一頓,似乎在想什麼事情,但最後她還是說出一句讓我振奮的話來。

“咱們倆,可能是同一類人。”她簡潔地說。

“什麼?”我一下子愣住了——我跟她是一類人?我何德何能,會跟女神是一類人呢?

“見到黑船之後,你有什麼變化嗎?”她又開口問道。

“毫無變化。”我想了想說,“除了記性好,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得——這算是嗎?”

“說正事兒呢!少耍貧嘴!”她語氣聽上去有些嚴厲,我趕緊住嘴。

“那——你們家,關係和睦嗎?幸福嗎?”她沒頭沒腦地又冒出一句話來。

“……挺好的啊,我爸媽都是老實巴交的人,對我也很好。”

“哦。”她停了下來,想了想,繼續又說。

“我想回國了。到時候,你去機場接我吧。”

“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相信嗎?我小時候,也看到過一模一樣的黑船。”她似乎在使勁壓抑着語氣裡的情緒,“然後,我的家就分崩離析了。我想知道爲什麼。”

我滿頭霧水,本想繼續追問,但在話筒中卻聽到了她輕輕打呵欠的聲音。

“你累了吧?那就趕緊休息吧。”

“嗯。”沈喻語氣有些疲憊,她咔噠一聲掛斷了電話。

後來,我每每想到這段經歷,都會覺得十分後悔。

如果那時自己膽子再大一些,再多問一些就好了,起碼會搞清楚她心裡糾結的原委。

如果之後自己推理能力再強一些,不再那麼佛系一些就好了,起碼會窮究到底,把黑船事件早點研究通透,那我們或許就能早一點發現懸在城市上空的危機。

......

不過謝天謝地,沈喻真的回來了,這是我期盼了許久的事情。

她回國的時候,我自然跑機場去接她。爲了這個,我還急急忙忙買了輛二手的標緻車。

我一直以爲她是想查清黑船,所以纔回到國內。但她回來之後,卻鮮少提及黑船的事。甚至有時我無意提及,她都沉默半晌,然後又想辦法岔開話題。

她之前曾說過,黑船發生後,她的家庭便支離破碎了。這句話讓我想起當初學生處登記信息裡,她獨自一人在戶口本上,沒有父母信息的事情。

我猜,黑船肯定引發了什麼不幸,對她打擊或許過於沉重——她可能沒做好準備,或者還沒有鼓起勇氣去直面這段往事。

所以,我和她的關係,其實也並沒有起太大變化。

沈喻回國後並沒有去北上廣這些大城市。她回到了魏陽這個區域中心城市,在魏陽大學裡出任教職,並一手幫學校開設了邏輯學專業。

我經常跑到學校去找她,據選她課的學生說,她是個不講情面的嚴肅型老師,對待學生就像對待我一樣冷麪無私。

“樁哥,能不能幫我求個情?上次我跟外校女友出去約會,被沈老師點到,要扣我考勤分。”一個姓薛的男生攔住我說。

“我……試試看。”我不好推辭,但也心懷忐忑。

“拜託了!”他朝我作個揖,一溜煙跑沒影了。

我抱着電腦,坐在教學樓的樓梯上,又重新看起不久前地獄來客留下來那本冊子。

我請影印公司幫忙,已經將冊子內容做成了電子版,這樣翻起來比較方便,也不會破壞脆弱的原本。

雖然地獄來客跟我提及過黑船的事,但我深知沈喻有些忌諱這個話題,所以並沒有將遇到地獄怪人、拿到一本考古小冊子的事情告訴她。

我在電腦上翻着影印下來的冊子文本,裡面關於西夜國的記載,除了這個國家後來萬人無蹤的內容外,冊子裡還有一篇《西夜滅蒲犁三國牒文》,看樣子是下面的軍鎮報送給都護府的文書。

我後來查過資料,西夜國是安西都護府的一個小國,但它在唐朝的時候突然壯大起來,還攻滅了附近的蒲犁、德若和依耐三個國家。

但出乎意料的是,西夜攻滅三國後,並未霸佔城池或者劫掠財富。他們把三國百姓全部遷到國都呼犍谷城當成奴隸,而且最有意思的是文書上記載着——

“……西夜……盡掠三國鐵釜歸之……”

鐵釜就是鐵鍋,意思就是,西夜國把三個國家的鐵鍋都搶個精光,帶回了自己的國都。

西夜國也太狠了,不但人都抓走,連做飯的鍋都不放過……

我捧着筆記本正在傻笑,忽然聽到一串清脆的高跟鞋聲傳過來。

我趕緊合上電腦,斜着擡頭看去,只見沈喻下身穿着齊膝格子裙,上身穿一件白襯衫站在我面前。

她腿上沒穿絲襪,兩條腿光滑潔白,簡直就像剛漂洗出來的絲綢,讓我忍不住……咽口唾沫。

“又歪歪呢吧!”她使勁咳嗽一聲。

“沒、沒沒……”我連滾帶爬站起來,“在看、看書……”

“一說謊就結巴!”她跟我擦肩而過,兀自噔噔噔朝樓下走去。

我倉皇地追上她,周圍有幾個女生忍不住在竊竊笑着。

“選你課的,有個姓薛的男生……”我邊小跑邊氣喘吁吁地說。

“你是替他求情嗎?倒挺忠人之事的。”她半回着頭,用眼角餘光掃着我說,“杜萬芊知道吧?校園一霸,不遵守紀律,我照樣扣她考勤分。”

“何必這麼斤斤計較,你這樣會招人恨的。”

她忽然停住腳步。

“人活着,不是招人愛,就是招人恨。”她說了一半,終於語氣有所緩和,“既然你提起這事兒,那就讓他寫個能打動我的檢討吧。”

“嘿嘿嘿,得嘞。”我心花怒放,不是因爲沈喻同意我的說情,而是因爲她居然賣我人情。

“你要去游泳嗎?我也帶了泳具……”

“今天不去游泳了——警局來人找我,他們說有案子需要我幫忙。”她說。

“找你?”我驚訝萬狀。

“對,不行嗎?他們需要邏輯分析。”

這便是沈喻接到的第一起案子。案子是一起連續入戶搶劫殺人案。

......

我沒有參與這個案子,後來的細節,也是高中同學林瑛告訴我的。

林瑛是警局新銳,剛被提拔成刑偵副隊長,我們倆高中時候曾短暫同桌過。我還記得那時候她穿着格子裙,留着馬尾辮,上來就拿起尺子,拎根粉筆,唰地在桌子中間畫出一條三八線。

我目瞪口呆——大姐,這是小學生搞得玩意兒,你都幾歲了還這麼幼稚啊。

“我,”她指着我,搖着手指頭說,“從來就沒跟男生同桌過!”

沒想到過了幾天,她又主動拿起桌布,把那條粉筆線擦掉了。

“留着它,袖子上老蹭灰。再說,你這傢伙比女孩還靦腆,看上去還湊合。”她卸下心防,把抹布往後面一扔,爽快地衝我說道。

憑着這層老同學關係,我很快也跟警局的人熟絡了起來。自從打聽到林瑛在警局後,我也時常請這位女隊長吃飯,以便探聽一些沈喻的動向。

林瑛此時正坐在我對面,她面容清秀,穿着牛仔褲、白襯衫,齊耳短髮上有條黑白相間的髮帶,她胸口襯衫領口處還掛着一副太陽鏡,看上去完全沒有新晉副隊長的樣子,倒像個在找工作的大四學生。

“哎,你給我說說,就那個連續殺人案,她是怎麼破的?”我央告林瑛說。

“她的事兒你是無論鉅細都想知道啊。”林瑛盯着我,嫌棄地皺着鼻子說。

“講講嘛!”

“你呀,拿着結婚的錢來請我吃飯,所以於心不甘,想套點兒情報出來吧?”林瑛嗤笑着,“行,滿足你。嘖嘖,一說起那個案子,我就覺得沈老師簡直——就像神仙一樣。”

“快給我講講。”

“那個案子你聽說過吧?” wωω▲тт kan▲c o

“當然。”

那起案子曾經轟動一時。

三起連環案發生在濱江小區的十五號樓,而且前前後後不超過半個月。兇手的作案方式十分簡單,又十分神奇。

案子發生時間都在午夜,發生地點都在樓房的高層,遇襲的分別是三個獨居白領租客,都是男性。

第二個受害人可能沒有一擊致死,在死之前,他還撥通了120的急救電話。據120講,那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掛斷了。

襲擊的方式都是用鈍器擊打頭部,要迅速制伏和殺死三個年輕男人,這個人必然是孔武有力的青壯年。

死者的房間裡都有被大面積翻動的痕跡,被拿走的財物都是現金。而一些很貴重的物品,比如首飾、電子用品和奢侈品包包等,兇手都棄之不顧。

一名受害者家裡還藏有兩根金條,兇手把它們翻出來扔在地上,但依然棄之不理。

更奇怪的是,警方始終沒有搞清楚這個午夜兇手的現場出入口。

受害者家裡的門窗都沒有被撬扒的痕跡,外鎖鎖孔也沒有撬痕。

照理來說,這樣的情況應該屬於熟人作案。但經過排查三名受害者的關係,發現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聯繫,沒有共同的朋友或者同事。

他們都是租客——實際上這個小區原來是個市郊的老小區,小區裡的年輕人大多搬到了市區,剩下的都是一些獨居的老人。

不過風水輪流轉,近兩年魏陽市在濱江小區附新開發了一個金融物流園區。濱江小區生活設施齊全,租金也比新建小區便宜,所以大部分住家又變成了白領租客。

他們早出晚歸,工作負擔很重,吃飯大多外賣解決,基本上都互不相識。

尤其是第二名死者剛搬到魏陽不久,他是住進濱江小區的第三天遇害的。他在魏陽無親無故,在他的公司裡,好多同事甚至還不認識他。

所以,熟人作案的嫌疑第一個被提出來,又第一個被排除掉。

林瑛他們隨後又想到了快遞員或者外賣員作案。

但是隨着調查進展,這兩種可能性也被排除。

快遞員不可能午夜送快遞,即使送,租客也會起疑心,不會給他們開門的。

而外賣員也不能憑空敲門,要能敲開門的話,必然是租客叫過外賣。但警方調查了三個遇害者的手機,沒有發現有平臺訂餐或者電話訂餐的記錄。

而且,林瑛他們還面臨着另一個奇怪的問題。

那就是——兇手作案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三名租客都是年輕人,現在整天都移動支付,他們一般都不留什麼現金在身上。

事實上兇手殺人後也並未搶走多少現金。雖然算不出三名遇害者家中留存的現金金額,但是警方調查了他們的取款記錄,三個人近一月取款額都不超過三千多塊錢。

也就是說,兇手闖進門,殺了三個人,卻搶走了不超過三千多塊的財物。

他這麼大張旗鼓地作案,難道就爲了這麼一丁點兒錢?

實際上,在第二樁命案發生後,林瑛就大膽地提出了一個假設——那就是兇手應該在尋找什麼東西。

畢竟,兇手的作案地點都是同一棟樓內。

十五號樓是舊式塔樓,有二十六層,每一層有十二個房間,也就是一共有三百一十二戶。

林瑛提出一個推測,兇手有一件很重要的物品,這東西價值很高、來源非法,但不小心被路過的人撿走或者取走了。

等兇手發現時爲時已晚,他眼睜睜看着那個人拿着自己的東西,消失在了高高的十五號樓之內。他衝進樓裡,卻發現這棟樓的住戶如此密集、龐雜,他根本無法判斷撿到自己東西的人住在哪個樓層、哪個房間。

怎麼辦?

好在兇手也並非全無線索,他應該看到了撿東西人的背影,知道那是個年輕男人。

他在十五號樓蹲守,先後襲擊了兩個年輕人。爲了轉移警方懷疑目標,他造成了入室搶劫的假象。

兇手之所以不搶走珠寶首飾、貴重物品,是因爲那些東西一來不好變現,二來也並非他尋索的目標。

林瑛按照這種推理,她派人在十五號樓下盯防,然後聯繫其他市縣的警局和緝毒隊,看看最近有沒有什麼重大盜竊或者毒品販賣案發生。

可惜的是,她收到的信息大部分都是消極的。

更打擊林瑛積極性的是,在嚴密的盯防之下,十五號樓又發生了第三起案件。一個小夥子在凌晨一點遇害,而蹲守的警員並沒有發現有陌生人出入樓內的蹤影!

難道兇手就在樓內?!

林瑛迅速組織了對十五號樓住戶的逐一排查,但排查的結果,卻是沒有什麼結果。

樓裡沒有符合警方推測條件的住戶,也沒有找到符合犯罪動機的人。

正當警方一籌莫展的時候,市局的領導不知怎麼找到了林瑛。

“朋友圈最近有篇文章,介紹咱魏陽的一位邏輯專家,要不找她來諮詢一下?”

“領導,您比誰都清楚吧,邏輯學跟刑偵學可是兩個概念。”林瑛不悅地說。

“兼聽則明嘛。”

林瑛想想也是這麼個道理,如今案件遇到了瓶頸,自己也暫時沒什麼辦法,找個人來聊聊,或許能開闊一下思路。

她於是給魏陽大學打去電話,接電話的教務處主任卻有些躊躇。

“邏輯系的沈老師嗎……”

“聽您的語氣,是學校有困難嗎?”林瑛問。

“不不,警方的要求,我們一定盡力配合。只不過這個沈老師,脾氣有些古怪,平時也不願social……”

“這是專業諮詢,不是social。”林瑛回答說。

她其實也做好了準備,因爲一般來說,專家教授有點脾氣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沒想到的是,事情似乎進展得頗爲順利。

那個傳說中乖戾的沈老師居然一口同意了警局的邀請,當天下午上完課,她就出現在警局裡面。

“……還有這麼漂亮的大學老師……”新入職的女警員餘以清瞪大了眼睛說,“連我這個女人都忍不住愛上她了……”

“小余,你難道不喜歡男人嗎?”早來一年的男警員施鰱邊盯着沈喻,邊問餘以清道。

“男人?呵呵……”餘以清衝他冷笑着。

雖然沈喻天生有張冷漠臉,但林瑛仍然笑呵呵地把她迎了進來。

“沈老師,您喝茶嗎?”

“不用了,中午我把發來的材料看了一下,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啥玩意兒?”小余替林瑛把疑問順口講了出來。

“我需要確認一些預設前提的準確性,”沈喻沒有理會小余的質疑,自顧自說道,“第一,你們確定第三宗案件發生時,十五號樓沒有任何人從任何通道進出樓內嗎?”

“這個……十分確定。”林瑛說。

“第二,你們確定能排除樓裡所有青壯年租客不是嫌疑犯嗎?”

“這個……”

“請不要猶豫作答,這很重要。”沈喻直截了當地說。

“哎,你看起來挺順眼的,說話怎麼這麼不順眼——這可是我們隊長!”小余朝沈喻嚷嚷着。

林瑛朝餘以清做個手勢,然後簡潔地說:“確定。我們認真搜索了各個青年租客的房間,沒發現和現場相關聯的證據。”

“現場關聯的證據是指?指紋或者DNA信息嗎?”

“實際上,現場並沒有提取到這麼直接的線索。我們是通過傷口高度、角度、傷痕,用技術手段,分析出嫌疑人身高體貌的。這個分析是準確的。”

“但和那些租客對照不上,是這意思嗎?”

“沒錯。所以,基本上暫無頭緒。”

“明白了,謝謝這位隊長。下面我大概說一下自己的分析,這其實是個簡單的三段論問題。

“不過,講起三段論來,還是先說說我看卷宗的第一直覺——那就是,究竟兇手是何種身份,才能讓不露痕跡地進入到三個被害者家中,然後又輕而易舉地將三人錘頭致死呢?”

“這也是最大的疑點——沈老師難道有答案嗎?”林瑛微笑着反問道。

“當然有,原因就是被害者對相對力量的絕對自信。”

“啥……玩意兒?”小余被繞暈了。

“好,那就不說這個了……”沈喻繼續說,但她的話又被施鰱打斷了。

“這位漂亮姐姐,說起話來好像跳躍性很強的樣子嘛。”

“……還是繼續說三段論。”沈喻不睬賤兮兮的施鰱和氣呼呼的小余,“大家都是搞刑偵的,對三段演繹肯定應用得熟門熟路。所以我也不班門弄斧,就直接說結論好了。

“我們先把十五號樓看作一個封閉的範圍,在這個範圍裡,存在着兩種住戶,一種是留居的老年人,第二種是租客。

“現在警方已經確定了兩個前提:兇手就在十五號樓內,兇手不是租客。

“所以,十五號樓的若干住戶又兼容着兩種身份,一種身份是受害人,另一種身份則是兇手。

“這便形成了一個簡單的三段論:十五號樓裡有留居老年人和租客兩種住戶,兇手就是十五號樓的住戶——兇手不是租客——所以,兇手是老年人。”

林瑛和同事們愣在了那裡。

“所以,這就是那些年輕房客開門的原因。如果門外是一個顫巍巍發病,向鄰居求救的老人,他們非但不會喪失安全感——因爲相比之下,自己的力量比一個老年人強大許多——甚至,他們還會泛起同情心和責任感。

“他們急忙打開門,把那位老年人迎進來。有的人可能把老人扶進屋子,有的人趕緊去打急救電話,但他們絲毫沒有注意到老人袖管裡藏着的兇器……

“不過我認爲,第一起案件應該是被誘發的心理失常暴力行爲。不過,兇手在一時激動犯惡之後,意外獲得了心理滿足感和依賴性,他於是不停尋找合意性的目標,開始了在同一棟樓裡的屠殺……”

沈喻做完分析之後不久,濱江小區的系列殺人案就破獲了。

嫌疑人果然是一位老人,而且還是一名女性。

她年輕時身體就好,底氣十足,而且脾氣執拗,嫉妒心特別強。

後來退休之後,她又特別注意強身健體,所以雖然白髮蒼蒼,但體力其實很好。

而她殺人的原因令人瞠目結舌,竟然是爲了擺脫老年人的孤獨。

嫌疑人有一個兒子,兒子又給她生了一個孫子。兒子在某會計師事務所做審計,是個空中飛人,一年到頭也不探望母親幾次。

嫌疑人十分疼愛自己的孫子,孫子也上了大學,正忙着讀書和談戀愛。有時候嫌疑人想孫子了,給他打個電話,但不是無人接聽,就是被瞬間掛斷。

第一宗案發那天半夜,嫌疑人突然覺得自己心裡難受,她撥打兒子電話,但一直是忙音。她想打120,但又怕急救車來之前自己也沒人照顧。

她記得走廊拐角的那家有個租房子住的年輕人。她捂着胸口走過去,按響了他的門鈴。

年輕人從貓眼望去,看到是鄰居老人捂着胸口站在門前,他急忙拉開門,詢問她怎麼了。

嫌疑人說自己難受,年輕人趕緊把她請進屋子,給她倒了一杯熱水,然後給手機開機,準備打急救電話。

就在這時,嫌疑人無意中看到了房間裡的一幅照片。

照片裡,年輕人扶着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兩個人笑得十分開心。

嫌疑人問,這是誰?

年輕人回答說,這是我奶奶,小時候最疼我,有時候離家久了,真想奶奶做的飯啊。趕明年工作穩定了,我得把她老人家接魏陽來住上一段時間。

嫌疑人心裡的嫉妒之火騰地就燃燒起來——爲什麼那個奶奶,能有這麼好的一個孫子呀!

她越想越氣,這時候瞥見旁邊有個鐵藝花瓶。一股邪魔般的力量控制了她的雙手,她突然覺得胸口不痛了,她站起來摸過去,伸手拿起花瓶……

沒想到的是,她的動作被正等手機開機的年輕人看到了。

奶奶,您這是?年輕人問。

哦,我看這花瓶好看。

年輕人沒有多說什麼。這時候手機已經開機,他低頭開始撥打電話。

“咚”的一聲,重重的花瓶底座鑿穿了他的後腦勺。

嫌疑人殺人後,不知怎麼反而更加冷靜下來。她覺得心臟跳得更穩,呼吸也更順暢起來。

她還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然後走進裡屋,把年輕人的所有東西都翻了出來,造成入室搶劫的假象。

一切能識別身份的東西,不管多麼貴重,她都一律不要。她最後只從抽屜裡帶走了五百多塊錢現金。

流通起來的人民幣是無法追尋蹤跡的,她邊想着邊起身,想辦法抹去了自己來過的所有痕跡。

至於這個花瓶,還是帶走扔掉吧。年輕人只是個租客,家裡少個花瓶,大概是查不出來的。

出乎嫌疑人意料的是,第二天年輕人的死就被單位發現了。小區發生命案的新聞傳到網上之後,她很快就接到了兒子主動打來的電話。

媽,您沒事吧?可嚇死我了!您這幾天哪兒也別去,明天我去看您去!兒子驚慌地說。

第二天,兒子帶了全家人趕到濱江小區,噓寒問暖了半天,還給房門口安上了警報器。

第三天,兒子出差,他又委託孫子來探望奶奶。孫子帶來了女朋友,那女孩長得特別乖巧,還在家裡幫奶奶做飯。

原來小區裡死人還能常見到家人啊,那就讓他們死下去吧……

嫌疑人心裡這麼想着,又故伎重演,接連做出第二起、第三起案件,只不過她的作案工具從花瓶變成了一把老扳手。

第三起案件發生後,兒子徹底慌了神,他趕到小區,把老母親接到自己家裡居住。所以警方排查十五號樓的時候,也並沒有進門排查嫌疑人的住處。

......

這便是沈喻協助警方破獲的第一起案件的真相。今天聽林瑛一說,我越發覺得自己所愛的女人簡直酷到了極點。

“厲害,太厲害了。我真是沒看走眼。”我邊吃着東西,邊對林瑛讚歎道。

“人家厲害關你什麼事兒?你就死了心吧。”林瑛開始規勸我,“像你這種佛系追女仔的,嘖嘖,真少見。真不知道是她不正常還是你不正常。”

“爲什麼不追?她難道說自己終身不嫁了?她只說是獨身主義者而已。”

“這倆難道不是同一個意思?”

“起碼從形式邏輯上來說不是一個意思吧——我最近也在研究邏輯學,爲的是跟她有共同語言,嘿嘿。”

“行吧,你這麼努力,說不定還有一絲可能呢。”她似乎在安慰我,但我在這件事上聽什麼鼓勵和安慰都覺得是真的。

“那我就還有希望——你覺得我像備胎嗎?”

“你別侮辱備胎好不好,你充其量也就是個防滑鏈。還有,你約我吃飯還選在大學旁邊,是不是等着吃完飯,正好那邊兒下課鈴也響了,你好一抹嘴就衝過去獻殷勤啊?”

“誰去獻殷勤?”我裝作懵逼地反問。

林瑛瞪我一眼,剛好她的微信響了起來,她低頭看一眼手機,拿起餐巾擦擦嘴,然後急匆匆站起身來。

“不跟你貧了,又來了一個大案子,我得趕緊去趟現場。”

“哎,我花了兩百塊錢請你吃飯,才聊了五分鐘不到呢。”

“瞧你沒出息的勁兒!哦,對了,我給你支個招,最近有部片子叫《陸垚知馬俐》,講的就是備胎和女神的事兒。你可以請她去看看,萬一她那鐵石心腸被打動了呢。”林瑛撇下這句話便匆忙離去。

我看着林瑛走遠,又看看桌上的飯,自己慢慢吃完,然後在附近電影院買了兩張票。瞅着快到了沈喻下課的時間,便急忙朝魏陽大學的教學樓趕過去。

今天運氣特別好,我剛進樓門口就看見她從樓梯上走下來。

“你又來幹嘛?”慣常的開場白,慣常得簡直都快灌腸了。

“幹嘛說又?”我趕緊衝過去想幫她拎包,不過她自己把包挎在了肩上。

“昨天來了,前天來了,大前天,大大前天,大大大……算了,你來學校找我都快成本質規律了。”

“真沒有。我剛看過書裡的概念,規律具有必然性、客觀性、普遍性和永恆性。我來學校找你其實都是巧合嘛,比如今天我就正好路過這邊,然後突發奇想,想請你去看個電影。”

“你還在背書呢?——什麼電影?”沈喻快步前行,我在後頭緊緊跟着。

“《陸垚知馬俐》。”

“不看。”

“挺好看的。”

“不就是說的備胎的事兒嗎?你覺得你像備胎嗎?”她忽然停住腳步,回頭反問我一句,把我問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不像。林瑛說我不夠格。”

她噗嗤一聲笑了。

“我聲明一點啊,我從來沒把你當過備胎。”

“那我是不是可以轉正了?”

“去死。”沈喻瞪我一眼,“你開車沒?”

“開了。”

“那拉我去殺人現場吧。林瑛說是個大案子,需要我過去,手機上已經有十幾個未接來電了。”

“那……”我拿着手裡的兩張電影票有點猶豫。

“走吧!這次不去了,下次我請你看!”

“真的?!我把車停在學校門外馬路邊兒了。我這次能進去現場瞅一眼嗎?”

“你不怕嚇着?”她沒回頭看我,目視前方咯咯笑了。

“你都不怕,我一個大男人怎麼會怕?”

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準備在沈喻面前好好表現表現,也好讓她對我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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