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玉泉和白樺神情肅穆的帶着胡美婷的遺體回到白家,白家靈堂早已坐滿黑衣黑褲、神情哀傷的賓客。
陳修遠站在白顯身邊,見他臉色越來越慘白,有幾分擔憂的看向他。
“請白老夫人入棺!”
一個蒼老卻肅穆的男聲在大廳中央大聲響起,而後沈清筠便看到一行人擡着一個棺木步伐沉重的走了進來。
白樺神色悽苦,卻已沒有哭,柴玉泉的桃花眼紅通通的,一臉隱忍的哀傷。兩人一左一右走在棺木兩邊,喧鬧的大廳一下子變得肅靜,就連夏之薇也有幾分被這氣氛嚇到的模樣,輕輕摸着肚子,不安分的眸子沉靜了下來。
本來與陳修遠並肩站立的白顯突然一下子跪倒在地,沉沉喊了一聲,“媽!”
他好看的眸子此刻滿是絕望,眼睛溼潤卻已沒有眼淚可流。許婷婷似乎有些不忍心,在人羣中朝白顯走了幾步,可不知爲何卻沒有上前走到他身邊。
因爲白顯的反應,大廳立刻有哭喊聲,真心也好,假意也罷,此刻白家徹底陷入一片哭聲之中,那壓抑悲傷的氣氛讓沈清筠不知覺也紅了眼圈。
她忍不住看向陳修遠,只見他緊緊握着拳頭,側臉顯出倔強的弧線,一向不顯露半分情緒的陳總終於還是忍不住露出悲痛之色。
沈清筠心中滿是心疼,只恨不得立刻上前擁抱他,讓他不這麼難過。
白顯看着胡美婷的棺木狠狠磕着頭,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心中的悔恨散去。
白樺眼眸沉了沉,他深吸一口氣,走到離白顯不遠的地方,看着胡美婷的棺木落在大廳,一下、兩下、三下,也跪下開始磕頭。
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連眼神也沒有交換。只沉默着磕頭,黑色的大理石被兩人的磕頭聲撞得發出聲聲鈍響。
陳修遠和柴玉泉對視一眼,走到白顯身邊,勸慰的話卻說不出口。
陳修遠擡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沈清筠,只見沈清筠快步走過來,與陳修遠並肩站在一起,兩人對視一眼,上香行禮之後,也對着胡美婷的棺木真心實意的磕了三個頭。
陳雪菲和紀嘉煒臉色深沉給胡美婷上了香,陳雪菲心中不忍,拍了拍白顯的肩膀,“小白,婷姐也不想見到你這樣!”可對白樺卻是視若無睹,理也不理。
柴玉泉深吸一口氣,也上前上香行禮,然後也對着胡美婷的棺木磕了頭。
過了沒多久,行色匆匆趕來的張凱文也跪下磕了頭。
他的眼圈很紅,站起身之後卻走到白樺身邊,拉起他似乎與他談論什麼事情,神情嚴肅,眼中有幾分焦色。
陳修遠看着張凱文的模樣,眸子沉了沉,見到沈清筠擔憂的模樣,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沒事,他們在談公事。”
沈清筠點點頭,“嗯,我知道。”
陳修遠沒有再說話,沈清筠更沒有追問,兩人無聲的站在白顯身後,看他如機械般重複着跪拜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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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晚的時候,賓客走了不少,只剩稀稀拉拉一些準備守夜的親友,陳修遠擔心白顯吃不消,走到白顯身邊。
“老白,起來吃點東西吧。”
白顯一聲不吭,繼續重重的磕着頭,額頭很明顯已磕青,紅腫起來。
陳修遠一把拉住白顯,“不要再跪了!你就是現在磕頭磕死,胡姨也不會復活!”
沈清筠擔憂的看着兩人,心中不知覺有些緊張。
白顯一動不動,對陳修遠視若無睹,然後又開始梗着脖子跪拜下去。柴玉泉和張凱文忍不住,也走過去勸了起來。
可三人怎麼勸也沒有用,就算架着他,白顯卻直愣愣往下倒,力氣大得嚇人。陳修遠正想幹脆打暈他,卻見坐在一旁的白樺突然衝了過去。
他一把拉住白顯的胳膊,“現在跪有什麼用?媽走之前就惦記着你,擔心你這個小子什麼時候能長大!你現在做這種形式主、義給誰看?!你就是死了,也沒人在乎!最疼愛你的人已經走了!”
“你有什麼資格喊她媽媽!!你這個殺人兇手!”白顯猛地擡起頭,看着白樺的眸子竟起了殺意。
那眼神讓在不遠處的沈清筠都覺得心驚肉跳。
白樺恨聲道,“殺人兇手?呵,沒錯,當年是我毀了剎車,可媽媽不怪我,你也沒資格說什麼!”
“老子殺了你!”白顯一下子掐住白樺的脖子,“你沒資格叫媽!你這個混蛋!我殺了你!”
白樺竟沒有反抗,臉憋得通紅,都快翻白眼了,也沒有反抗。
他沉默着毫不掙扎,只最後深深看了一眼白顯。
陳修遠看着他們的動作卻沒有上前勸阻,甚至連想要衝過去的柴玉泉和張凱文也用眼神阻止了。
只見白顯突然僵住了,“你真的找死嗎?老子現在就成全你!”
白樺嘴角扯起一抹慘淡的笑意,“是啊,我恨不得死了纔好,這樣我才能贖罪!”他指着胡美婷的棺木,想哭卻已沒有淚,“她跟我說,她不忍心,她看着我這張臉,不忍心。她說我是她最愛的男人的孩子,她怎麼可以做出傷害我的事。傻女人!真是傻女人!所以,白顯,你殺了我吧!求求你殺了我!”
他的話讓張凱文幾人一下子怔住,只有陳修遠面色未改。
白顯氣得狠狠揍了他幾拳,“想死我就成全你!以爲說這種話,我會心軟嗎?你休想!你媽當年是死有餘辜,是她找上門,想要逼我媽離婚,呵呵,白俊華這輩子就做過一件正確的事,就是趕走你那個母親!她自殺了能怪誰?你憑什麼找我媽報仇,還,害死我爸爸!你是不是也想把我害死纔開心?可是我告訴你,你休想!所有你拿走的,我會全部拿回來!”
白樺半跪在地,沒有吭聲,眼中早已沒了生氣。
白顯看他這幅模樣,心中一股無名火就冒了出來。他操起一旁沉重的石制香盒便想砸過去,白樺直接閉上眼,沈清筠忍不住尖叫一聲,“白顯不要啊!”
突然陳修遠一個箭步抓住他的胳膊,“老白,夠了!”
白顯瞪着陳修遠,“你又想幫他?修遠,你真想跟我絕交嗎?如果還認我這個兄弟,就給我讓開!”
他揮舞着香盒,那模樣似乎陳修遠不讓,他連他也會不留情的動手。
陳修遠冷冷的看着他,反而往白樺面前又站近了一點,將他完全擋住。
“白顯,我對你很失望!”陳修遠搖搖頭,沉聲道,“你還沒懂胡姨的意思嗎?而且對白樺而言,死了纔是解脫,活着反而是受罪!當年那剎車的確是白樺破壞的,可胡姨早就發現,而且已經修好!”
陳修遠的話讓白樺和白顯都愣住,陳修遠嘆了一口氣,繼續道,“胡姨那麼精明的人,怎麼會在開車前不檢查呢?”
“那,那我爸....”
“白叔叔的死,是意外。”陳修遠不知爲何頓了頓,他深深看了一眼白顯,語氣有幾分哀傷,“胡姨那麼愛白叔叔,如果他真是被人害死,以她的手段,你覺得她會放過任何人嗎?還有白樺,胡姨對你的確很好,這些年,甚至比起白顯,她對你要更上心。你的公司,那些錢名面上是以陳家的名義資助你,可是胡姨出的錢。她這輩子有一個深愛的男人,有兩個疼愛的兒子!你們倆還要這麼互相傷害下去嗎?”
白樺不敢置信的看着陳修遠,“你說什麼?怎麼會....”
他不由看向胡美婷的棺木,“那她爲什麼不告訴我?不,她什麼也不說。我....”
“陳修遠!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瞞着我!”白顯的怒吼從一旁傳來。
他一把推開白樺,手中的香盒已經不留情朝陳修遠砸過去。
沈清筠那一刻反應無比快,她一下子擋在陳修遠面前,怒視着白顯,“白顯,你給我住手....”
“嘭”的一聲,白顯手中的香盒已經狠狠砸向了沈清筠的頭,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清筠,“你,你瘋了?你來做什麼?”
陳修遠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看着沈清筠額頭冒出的鮮血一下子呆住了。
“老白!你瘋了?”柴玉泉一把拉住白顯,將他往身後擋着,卻見張凱文一拳揍了過去,“白顯,你這個傻逼,做什麼呢!”
白立博厲聲大喊,“幾位少爺,不要打架啊,夫人看着呢,不要打架啊!”
“修遠,我沒事。凱文,不要打架...”沈清筠張張嘴,用力喊道,“他本來都停住了,是我衝上來嚇到了他。”
陳修遠這才反應過來,一把摟住沈清筠,她的血一個勁往下落,流到他手心、衣服上到處都是。
他撕下襯衣緊緊堵住她的傷口,大喊道,“叫救護車!把醫生給我喊過來,如果沈蔓出了任何問題!”
他一把抱起沈清筠,怒道,“就算胡姨的囑咐,我也不管了,白顯,你這個混蛋,我不會放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