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來了客人,怎麼着也得跟女主人說一聲。顏肅之見山義走了,抽身便到了後院兒裡,準備跟姜氏囑咐兩句。到了一看,老婆孩子還在那兒烤火賞雪呢。雪再小,那也是雪啊,在歸義這地方是相當難得的呢,冬天才下了那麼一場,其餘的都是雨。如今到了春天了,春雪更難得了。
六郎十分不明白,家裡這兩個女人,沒事兒對着院子發的什麼呆!還要拉着他一起發呆,他功課還沒寫完呢!小朋友,你娘是在培養你的文雅情懷呀,賞雪都不會,回京要被笑話的呢。不但要會賞雪,什麼賞花啊、品茶啊、聽歌看舞啊,等等等等吧,哪怕看不出門道,你也得有那個耐性熬着。
所以顏肅之一回來,就看到一大一中一小仨呆貨,一個個眼都直了,也不知道在看啥。
姜氏首先回過神來,起身來迎他,問:“可有什麼要緊事?”
顏肅之笑道:“要緊自然是要緊的,倒不是壞事。說不得,還要娘子多操點心。”
姜氏心頭一跳,剛纔還說到給閨女找對象的事兒,現在聽丈夫這樣說,她理直氣壯地將二者聯繫了起來,問道:“難道?”有什麼奇怪女婿的信息嗎?
“嗯?”
姜氏醒過味兒來,暗想真要是與神佑終身有關,應該不至於這麼大大咧咧當着女兒的面說出來,好歹得跟自己商量完了,再跟閨女說。思及此,姜氏順勢改了口:“我還道這下雪天的巴巴將你喊了去,是有什麼大事了呢,不是壞事就好。”
顏肅之笑道:“自然不是壞事,山上來人了。你猜猜是誰?”
姜氏道:“頭人的使者?”
顏神佑聽得激動,又不好插口,伸手撈了六郎來當個大布偶一樣地抱着。六郎被抱得十分苦逼,掙扎不開,暗道,你個女人,這麼有力氣做甚?氣呼呼地趴顏神佑脖子上咬了一口。顏神佑一疼,六郎趁機掙脫出來。姐弟倆一番打鬧,卻都一聲不出。顏神佑還分出一隻耳朵來偷聽,就聽顏肅之說:“也是頭人的兒子。”
姜氏想了一下,道:“雖是蠻夷,也不可輕忽了。彷彿聽說年紀還小?”
顏肅之正色道:“不要拿他當蠻夷待,那小郎也是十分懂事的。我正想多多引導他,此地原本是山民之地,百姓之中十人裡倒有五人往上數三代還知道山中事。”
姜氏畢竟是個文化人,頓悟:“郎君這是要招撫他們?”
顏肅之摸了一把下巴,道:“只怕一時半會兒不能收爲己用,山民之數在鉅萬……”
姜氏很響地抽了一聲冷氣,眼睛瞪得大大的。世家也有部曲奴婢,多的會有成千上萬,但是能一口氣拿出數萬的,也是少數。譬如姜家,內外加起來,能上萬就不錯了,這還是全國數得上號的家族呢。顏家情況特殊一點,顏啓起家靠的就是軍功,所以部曲多,又沒有分過家,也還沒有經過敗落。
一聽這麼多人,姜氏的頭瞬間就大了,顏肅之手裡老弱病殘加起來纔多少人啊?正經能戰鬥的只有一千人,山民那裡有多少兵呢?姜氏不由就生出一種“這歸義到底是誰的地盤?”的想法來了。姜氏抓住顏肅之的衣袖,問道:“那怎麼辦呢?”
顏肅之知道她的意思,自然也知道其中艱難,笑道:“無妨的,我有數。”再難,好歹看到山小朋友純樸天真的眼睛,他就有了忽悠人的信心了呢。這孩子據說很嚮慕歸化,現在看來好像也是真的。如果被個十三歲孩子的演技給騙過去了,那隻能說中二病的腦洞白開了。這個倒是可以一用的。
姜氏看顏肅之說得還算有把握,也鬆了一口氣,盤算道:“那就要好好招待了,雖然重視,可也不能露了怯。想來山民雖然人多勢衆,卻也並不開化,還是需要郎君指點的,郎君背後還有朝廷呢。”
這個定位比較準,顏肅之滿意地道:“就是這樣,權當如鬱家孩子那般接待就好。”
姜氏一怔,這規格算很高了啊,旋即點頭:“我明白了。”又看一眼女兒,心說,若是個男孩子,剛好年歲相仿,倒好叫他們交個朋友,可惜是女孩子。她暫時可沒有叫女兒去見外男的心理承受力,哪怕歸義民風開放,姜氏總覺得還得是她把過了關的,才能讓女兒入鄉隨俗。在這一點上,姜氏很是堅持的。
顏肅之見老婆明白,便將事情放手給她去辦了。心裡想的卻是,自家不定要在歸義呆多久呢,等六郎長大了,倒可與山義做個忘年之交。若是看着山義人品好,也不妨讓神佑見見這個傻孩子,小一輩兒的交情也便有了。顏肅之對自己女兒的變態程度還是很有自信的,認爲女兒拿捏得住他。再進一步,與山家做個通家之好,也不是不可能。
夫妻二人都有了計較,姜氏便親自去廚下看飯食,又要問山義帶了多少人來,侍候的人夠不夠用等等。
顏神佑倒閒了下來,自己趴在熏籠上想事兒。已經從“聽說老頭人很頑固,要如何將這些山民統統納入麾下”腦補到了“民族政策的本土化”,冷不防聽六郎小聲說了一句:“烤肉丸子。”顏神佑事兒也不想了,嗖地爬起來就要揍他!
顏肅之就含笑看着,還在那兒說風涼話:“跑快一點,看要捱揍了吧?沒事兒你招惹她做什麼啊?她說着你就聽着,女人是不講道理的,你姐說的一定有理。”
六郎被揍了兩下屁股,漲紅了小臉兒,難得反駁親爹:“那她要是沒理呢?”
顏肅之道:“參照上一條。”
顏神佑被雷劈了,險些要問一句“大哥,從哪一年穿來的?”後來才發現這是顏肅之逗她的,於是氣哼哼地道:“我比你大,熏籠就算壓塌了,我也跑得了,你這小短腿兒,爬不起來就真是烤肉丸子了!”
顏肅之狗腿地對兒子道:“看吧看吧,我沒的沒錯吧?”
六郎眼淚在眼眶裡轉了一圈兒,看看自己的高度,再仰頭看看他姐的海拔,又比了比腿。憋屈地點了點頭:“好像也對。”
父女兩個交換了一下驚訝的眼神,顏神佑拿手絹兒給他擦了擦眼淚:“好啦,逗你的呢,六郎最乖了。熏籠一般都很結實的,不過,趴之前你還是得試試,知道不?尤其是到了生地方兒,可不敢不清不楚就跳進去了。遇到那等壞東西,往你坐席上插針,你看都不看,豈不是要吃虧?”
顏肅之:=囗=!閨女,這損招你跟誰學的啊?兒子,別學壞了啊T T
姜氏吩咐完了事務,回來還說:“都安排好了,那山小郎帶了好多銀鋌子來。這錢不收怕人家不痛快,收了又有些燙手。你們這是怎麼了?”
顏肅之傻乎乎地看着一雙兒女,顏神佑正抱着六郎,給他講故事呢。
顏肅之忙說:“沒事,你就都收下來罷,我自有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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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的時候,顏肅之出面招待了山義一行人等,賓主就坐。山義居然一眼就認出了盧慎:“這位可是盧郎君?”
顏肅之含笑道:“正是。你們都是年輕人,他也住在這衙裡,若悶了,你們倒好一處聊一聊的。”
兩個年輕人互相打量了一回,各掂量了一回份量。盧慎笑道:“也只有明山秀水方能養出這般有靈氣的人來了。”
山義面上微紅道:“山野之人,不敢當此讚譽的。”
顏肅之笑道:“我既到歸義,便覺得這裡很好,也想把它建得更好,是聽不得這裡有不好的。”
盧慎接口道:“正是呢,郎君到此,看到本地人也好,風物也好,山郎不必自謙的。”
他兩個一搭一唱的簡直像在說相聲,小樹同學聽着倒心裡舒爽,山義反而更緊張了。勉強一笑:“是總覺得自己有不足之處呢。”
顏肅之道:“你纔多大呀,大郎(盧慎)他年紀還不到我的一半兒,要是覺得什麼都比我好了,我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了。少年人固不可自滿,也不要妄自匪薄嘛。”
道理很對,山義聽了也在理,但是卻依舊不肯放鬆,他還是要考查一下這個縣令可不可信的。少年人總有一個通病,遇事喜歡乾脆利落,說得貶義一點,就是有急功近利之嫌疑。山義倒是繃得住,卻架不住歸化的願望十分迫切。
不如先談談交易,山義拿定了主意,頓了一頓才說:“並不是一味自謙的,實是看到了不足。譬如郎君舊年與的犁,我們便造不出來。”
喲,這是說到正題了?顏肅之一歪嘴,心裡一樂,口裡卻謙虛道:“你若肯想,必能想到的。有些事兒,只是一時沒想到罷了。譬如這魚,總是煮着吃,就不想烤着吃了。一朝見人烤着吃了,才恍然大悟。又豈是自己做不了呢?”
山義道:“大令客氣了。家父也很佩服山下繁華呢,不特是犁,還有鹽。”
顏肅之自打開了鹽田,賣給山民有了優惠,頭人又豈能不知這內中深意?山義既提起,這便是今天的重頭戲了。
盧慎代答曰:“這也是天賜呢。”
山義道:“聞說是鹽母託夢與小娘子的。”他說得倒是誠懇,十分地正直。
這個態度……顏肅之又有點酸了,怎麼對我閨女不恭敬呢?臭小子,那是老子閨女啊!天下當爹的就是這樣了,你要一聽他閨女就兩眼放光,他覺得你不是好人。要是聽了沒反應,他又覺得你沒眼光了,你還不是好人。
山義見顏肅之一臉嚴肅,又有點緊張地對他微一笑:“聽說,神明也只會降福與善良的人。想是大令家教好。”
這個馬屁拍得不錯,就是拍得略晚了一點,顏肅之咳嗽一聲:“見笑了。”
山義誠懇地道:“大令也是十分厚道的人。”
盧慎知道這厚道是什麼意思,就是這些大戶吧,不太厚道,給人家山民賣的東西,還會突然漲個價什麼的。顏肅之這種不但是平價,還要稍稍打折的,那是真的比較厚道了——前提是,別算計人家。
顏肅之也誠懇地道:“爾等皆是境內之百姓,自然不可兩般對待了。”
山義微笑道:“是以家父命學生前來請問大令,可否多勻些鹽來?我們不拖欠錢糧。”
顏肅之笑道:“好說,好說。我回去便說與夫人,這鹽的事,是她在管。”他還真供得起。
山義便與說起價格的問題,又問了運輸的事情。顏肅之卻又笑而不語了,是盧慎代答:“這樣大事,山郎可做得了主麼?便是定了,我們郎君還須與令尊見上一面,立個書契纔好的。”
山義面上微紅:“我們,並無文字的。”山民有語言沒有文字,立個毛的書契啊?以往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
顏肅之道:“來,飲酒!嚐嚐這菜,是京中菜色,與歸義做法有些不同的。你且住幾日,明日與大郎再說這些細務,如何?”山義果然就不問了,只當沒有這回事一般,只與盧慎一道說些歸義的風土人情之類,又說歸義的某些風俗與山裡真的像得緊,想必能夠和睦相處。
顏肅之聽了,暗暗點頭。
喝了些酒,山義有些輕飄飄的,回房的路上一言不發,衆人見他面色凝重,便是小樹也不敢打攪了。洗漱畢,山義在臥榻上輾轉難眠。這個縣令比甘縣令更難琢磨,甘縣令就一個信念:教化。雖然信得過甘縣令的爲人,山義還是覺得有不對頭的地方。是以雖然嚮慕歸化,他也沒跟他爹硬犟。
直到顏縣令說,一般對待。山義才大悟,果然是這樣的。甘縣令人品再好,再重視山民,也是有些俯視他們的感覺。顏縣令這般,纔是他想要的。可正是這一般對待四個字,讓他十分不安。這似乎,不是正常的山下人對山裡人的態度啊!這是說的真的,還是說的假的呢?值不值得一拼呢?
又翻了一個身,山義覺得有點燥熱了。他又想起了在乳母家過的那兩年,黑洞洞的屋子。那家全家都誠惶誠恐地侍奉他,自己卻根本吃不飽,山上的地真的太薄了。油燈也是沒有的,他還記家那家裡的老阿婆,乳母的婆婆,就因爲火塘的火太暗,長年累月地燃着松枝補衣服,身體還健康,眼睛已經幾乎要瞎了。飯菜裡是沒有油的,當然,他例外,會吃得不錯。有一回,他偷嚐了乳兄的飯,當時就吐了出來。一柄柴刀,據說傳着用了三代人了。家裡唯一的一口鐵鍋,還是因爲撫養小主人,頭人賞的。在那之前,他們只有一把陶壺燒水,其他的吃的,一律用火烤。
後來回到了自己家裡,他就想,不能再讓這些人過這樣的日子了。後來他下山,當時甘令已經在歸義前前後後忙活了十多個年頭了,那老人在歸義呆的時間比他的年齡都要長。因爲甘令的不懈努力,頭人才將他送到了山下。在山下,縣衙自不必說,便是尋常人家,再窮些,一盞油燈,還是點得起的。到了山下才知道,原來,人,還要識字。
至少,得讓他們點得起一盞燈,有一口鍋,能認幾個字,這些只有山下才有。山義翻身下榻,吹滅了室裡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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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山民的談判進行得很順利,山義小小年紀,想的是爲族人尋一條通向美好生活的路。認爲族人不可固步自封,鎖在深山裡什麼都不知道。想要過得好,就得學習。他認爲小樹的想法是不對的,爲了自己一家之痛快,讓族人受數代之苦,他是做不到的。
盧慎與顏肅之這邊呢,誠意也是實實在在的。
兩下很容易達成了共識,約定由山義回去傳信,在山腳下,顏肅之與山義的父親見上一面。反正山義是識字的,山民那邊的契書,他看得懂就行。至於耕犁,顏肅之願意友情贊助十架,山義現在就可以帶回去了。
山義帶着收穫與疑惑回去了,頗有些近鄉情怯的感覺。顏肅之的態度讓他覺得自己似乎是摸到了正確的路,又有些擔心,怕這只是個圈套。拋開頭人等“下山就沒有土皇帝當了”的想法,山民對於山下的牴觸,更多的是因爲先前的兩次大規模的暴力驅逐活動。顏肅之的前輩們,真是把詐力與暴力發揮得淋漓盡致,大樹老先生天天唸叨着呢。
顏肅之這裡也是百感交集,他倒不怕山民坑他,而是擔心山民不太相信他。不過好在他手裡的餌夠大、夠香,由不得山民不咬鉤。山民的人數是他垂涎的,然而人數太多了,下了山來,又容易引起力量對比的失衡。
想到這裡,顏肅之又問盧慎:“徵兵的事,如何了?”
盧慎笑道:“已有三千人。”是的,朝廷批下了顏肅之的請求,這與他的後臺背景不無關係。好在名義也算比較正當了,防海賊嘛。他們專揀最窮的地方去挑兵,刨去遊手好閒的二流子,剩下的都是肯吃苦的人呢。顏肅之親自加以操練,訓練方法也讓盧慎大開眼界,更認爲自己是選對人了。
顏肅之笑道:“那便好。過來看看這個。”
顏神佑想了三天,就對顏肅之講了變本的兔朝民族政策。歷朝歷代,無不面臨着各族的反叛,只有兔朝,在無外力的作用下,在這方面的政策是最成功的,並且——大家都得到了實惠。
顏肅之已經學會不跟小變態刨根問底了,他只是在此基礎上又提出了他的修改意見,闢如山民根本沒有什麼文字的,這個就不用保護了,教他們簡單識個字什麼的吧。區域自治也不要了,他們自治了,還有顏縣令什麼事兒啊?但是呢,可以讓頭人依舊領兵——顏肅之想領,也領不起來。什麼打土豪分田地之類的,顏神佑自己都不敢提。別開玩笑了,情況不合適。
林林總總,倒是弄出了一個刪改的版本,其中還包括了顏肅之可以給學習成績好的山民子弟做官的機會(闢用與舉薦)。盧慎大驚:“這!怕不合適罷,到時候賓主易位,可不大好。”
顏肅之微一笑道:“怎麼會?既已歸化,皆是我治下子民,何來賓主之說呢?”【1】
盧慎細一尋思,會心一笑。
顏肅之道:“我不日當入京賀太子,此間事,你多看顧。”
盧慎道:“謹領命。”
過不數日,山上傳來消息,頭人親自下山來與顏肅之見面。可不是一個是縣令,一個是土皇帝,誰來將就誰呢?不如取箇中間值。頭人會一些雅言,只是讀音也不標準,他也不會寫。大樹君也不顧年邁跟着來了,就怕有人哄了他老闆。可恨大家說的雅言他一句也聽不懂= =
顏肅之的臉再次立了大功,頭人見他長得還不錯,對他的疑慮倒是稍減,連大樹老先生也不板着臉了。又有看得見的實惠,是以這次接觸,還是非常友好的。顏肅之隻字未提什麼下山、歸化,這樣刺激人的字眼,只是表示:“何如在此處開一榷場?每逢初一、十五,都好有些交易。連鹽帶布,又或者旁的東西,也免得每每弄這麼大陣仗。”
頭人才得了好處,也不好一口回絕。他已聽兒子說了,這個縣令的態度有些曖昧,總體還算友好,萬一刺激得他反悔了,吃虧的還是山民。
顏肅之成功將勢力範圍推進,與盧慎相視一笑。頭人卻又說:“我卻有一事相求。”
顏肅之忙問何事。
頭人道:“我這兒子,回來道是怕原先讀的書忘了,想回去再讀幾個月,待秋收事務忙了,再回來幫我。只怕讀得斷斷續續的,先生不肯教。”
顏肅之巴不得這一聲,面上卻十分矜持地道:“讀書就是爲了明理,否則不如不讀的。百行孝爲先,他將爲父分憂放在首位,已比許多人強了。”
頭人聽了覺得十分舒服,跟這貨說話,是比跟甘老頭說話順心多了。兩下便又就山義的待遇問題達成了一致,顏肅之拍胸脯保證:“與我的兒子是一樣待的。”
頭人十分開心:“那你給他取個新名字吧!”
顏肅之:“啥?!”
頭人更開心了,操着變腔跑掉的雅言道:“我本來就說,指山爲姓,指河爲名多好?甘老兒偏要說這名兒不好,要改!我聽着十分不順耳!我看大令是個有腦子的人,給取一個好名吧!”
得,人家親爹要給兒子改名字,找上你了,顏縣令,開動腦筋吧。
顏肅之看了看微紅着臉似覺父親做事有些不妥的山義,這小子一雙大眼還忽閃忽閃的,微一笑,顏肅之道:“此子如渾金璞玉,令人愛不釋手,便叫山璞,如何?”
頭人的語文水平真心不高!倒是山義聽了,覺得這名兒十分不錯,臉上顯出一絲贊同來。頭人見兒子開心了,盧慎又從旁給他解釋了一回美好的喻意:“是說令郎麗質天成,有大前程。”頭人就開心了,一拍手:“好,就叫這個了,我就說這大令比甘老兒好,那老頭兒,忒囉嗦。虧得沒壞心,不然我早……”
好了,就此打住。反正,小少年從此就叫山璞了。有幾個隨侍着山璞一道讀書的少年,嚼一回這個字,也都說好。頭人就更放心了,對顏肅之道:“今天叫他上山跟他阿孃道個別,明日就讓他下山去!”
顏肅之笑道:“正好,我也回去再讓娘子給他屋子多添置些傢什。”
第二天,顏肅之就在縣衙裡又跟山小郎一塊兒吃飯了。山璞這回下山,又帶了好些個禮物來,顏肅之也沒有客氣,也都收下了。態度之自然,讓山璞產生了“這真的不是我爹的老朋友嗎?”的錯覺。不不不,他只是中二病臉皮厚而已。
山璞先是在衙裡複習功課,將有一個月,顏肅之考較了一下,才讓他去縣學裡。山璞對於顏肅之的文化水平十分之景仰,向化之心又重一層,正待多多請教,顏肅之上京的日子卻又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改個名字,立刻有種高大上的感覺了吧?名字是由蔣姐姐友情提供的,鳴謝。@蔣勝男
老實人也會做面子工程的,山小同學見過的普通人家,必須是……甘老先生準備的示範戶。
【1】陳寅恪先生的《隋唐文化淵源略論稿》裡說“北朝胡漢之分,不在種族,而在文化。”這大概是“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中國入夷狄,則夷狄之”的內涵闡釋了。
陳寅恪相當牛X的!是真·讀書就爲長姿勢而讀書的。遊遍歐洲,進了大學去聽課,覺得學免了,就出來。什麼文憑、什麼學分,統統是浮雲。有興趣的同學可以拿上面的那本書找一找,看一看他的分析。人家憑短短二百來字的論述,被梁啓超推薦,就被聘去當教授了。
當然,他家世也十分之牛X就是了。
顏中二跟甘老先生的大方向其實是差不多的,都是把山民變成編戶齊民,但是在策略與內涵上,還是有些微差別的。或者說,氣度不太一樣。
T T人家就說還是不劇透的好。如果把小少年一點一點寫出來,喜歡他的人一定會比現在的多。突然扯出一個名字都很路人的人來,說是要娶女主,神馬情節都還沒有,肯定顯得生硬啊啊啊啊T T,帶着這樣的心情去看,就算我自己,也會覺得彆扭呢。
所以,現在忘掉什麼男主吧,看文好了,本文沒有男主噠,只有女主,這是一篇女主文。真要問男主,就去看一直在搶戲的中二爹吧。小少年會很帥氣噠!有些技能,就是天生的呢。
留手機號的那位同學,某肉的手機號是單位的工作號,不方便透露,指路文案上的圍脖聯繫^-^。
讀者讀文章系統返還 +1 2014-05-04 05:14:09 第87章
顏肅之早早地打上了報告,報告到了皇帝的案頭,皇帝也給他批了下來。按照規定,親民官無故是不能擅離職守的,否則便是瀆職,受罰的,檔案上也要留下這麼一筆。但是經過BOSS批准的,就又不一樣了。太子算是他的舊上司,太子結婚,他不遠千里回京道賀,是不忘本。皇帝很開心,大筆一揮,準了。
纔到了本縣勉勉強強有一年,大生產運動正在如火如荼地展開,跟山民的接觸纔剛剛有了起色。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歸義縣一大攤子的事兒,顏肅之要走,上上下下卻一個提反對意見的人都沒有。不管怎麼說,能回京一趟,不斷了關係,與顏肅之親近的人都是喜聞樂見的。便是這裡的其他人,也是樂得讓他趁早去京城活動關係,早點滾蛋的。比甘老頭兒還讓人蛋疼有木有?!
既然事情多,顏肅之臨行前就不得不將事務一一安排了。他先將家事悉付與姜氏,衙內之事付與盧慎、方章,且分派了方章管庶務,而與世家等的聯繫周旋則統統交給了盧慎。又說:“有甚事拿不定主意的,去問小娘子。”
方章:啥?=囗=!問夫人,他勉強倒能接受,好歹夫人這麼大年紀經的見的比較多。問小娘子?若是因爲什麼託夢的事情,方章是不大樂意的——雖聽說小娘子小小年紀倒有主意,那也是持家有方,這方面估計是比不過娘子的。至於前衙的事情……名不正言不順的,年紀還小,又不是業務範圍內的,夫人又不是蠢人,爲啥要問她?
正常人方章風中凌亂了!根本不能接受好嗎?他十分誠懇地道:“小娘子一閨閣女子,年紀又小,這……恐怕不大妥當罷?歸義民風淳樸,想來不會有甚大事的,真有事,何如請示夫人?”
顏肅之認真地道:“就問小娘子,她說什麼,你們聽就是了。有事,我擔着。”在老婆和閨女之間,顏肅之果斷選擇了女兒。不是說姜氏不好,只是不太合適。若是單純地看個家,姜氏自然是不二選擇。然而一旦有什麼大變故,姜氏能做的,可能就是堅守,然後送信,等顏肅之回來處置了。此地離京近千里,路上還不一定太平不太平、信還不一定能不能送出去。等醒過神兒來要動手的時候,可能已經失了先機了。
創業者的身上,除了韌性之外,還要有一股子的匪氣,否則不足以成事。姜氏韌性有了,卻缺了這份匪氣,或者說流氓氣息。說得直白一點,姜氏是個淑女,顏神佑是個變態。
天賦屬性面前,年齡什麼的就只好靠邊站了。
是啦,跟着一個肯擔事兒而不是拿下屬當替罪羊的上司是件幸事,可是方章一點也開心不起來。他拿眼睛去看盧慎,希望這位本地人傑好好勸一勸縣令,不要因爲寵愛女兒,就拿一縣的事務去給閨女玩兒了。如果顏神佑是個男孩兒呢,雖然朝廷法令是不允許這樣一家子將權力私相授受的,但是按照風俗習慣,方章接受起來是毫無壓力的。可偏偏是個女孩子,這畫風十分不符。
豈料盧慎卻一點停頓沒打,他就同意了。還特別誠懇地跟顏肅之保證:“郎君放心,郎君赴京後,我等敬小娘子如敬郎君。”
盧慎不能說自己看人一看一個準吧,至少自認有點眼光,也很有直覺。且不說什麼託夢的輿論就是他一手策劃在歸義流傳,且知道鹽田內幕的。單憑十分有限的兩次見面,他就知道,這小娘子比她娘更難纏。
這種感覺要怎麼說呢?覺得有什麼難事兒,這丫頭都能給劈碎了的樣子。換了娘子,大概就是硬扛着忍了。憋屈!盧慎覺得,這會兒不是憋屈的事兒。他默默算了一下,離京九百里,還要帶着車隊的禮物前行,怎麼着也得走上將近一個月了。不能到了京裡,放下禮物就去東宮喝喜酒吧?還得留一點時間走親訪友,打聽一點消息,顏肅之的親朋故交又不少,怎麼也得再留一個月吧?
好了,喝完喜酒,說不定還要再在京裡跑跑關係,這都不好說要過多久了。事畢再回來,小半年下去了。誰能保證這期間不出點什麼事?到時候書信來往去請示?黃花菜都涼了。
對上方章焦慮的眼神,盧慎堅定地支持顏肅之的決定。
方章:……
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這一曲荒唐事發生了!
眼睜睜地看着顏肅之召集了上上下下,向大家宣佈,他要上京了,日常交給方章和盧慎,有事,跟小娘子商議好了。讓讀書人方章更覺得坑爹的是,從衙役到奴婢,沒一個交頭接耳的。
前面說了,歸義縣的百姓,倒有一大半是山民下山來的。山民比如實在,實拳頭大就聽誰的,也沒什麼三從四德之類的,女人拳頭大就聽女人的,正常。家裡奴婢多少知道一點小變態的事蹟,只不過是每每惑於她的長相,容易忘掉她的光輝事蹟罷了。
方章……方章最後也不管了。
顏神佑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他爹使着:“換身衣裳。”就換了一身樸素的青衣,然後就被帶到前面去了。
聽完吩咐,顏神佑自己都不敢相信了。要不是記得在外人面前不好拆親爹的臺,她早跳起來了——爲啥不問我娘呢?
見完了衙內諸人,顏肅之又齊集了他的部曲、召集了他先前徵集來備海賊的三千兵勇,然後就把鳴鏑箭交給了閨女。這種事情,他之前已經做過一次了,雖然上次部曲的數目少,但也是個開端,部曲一點也不驚訝,在何大的帶領下,齊齊應喏。兵勇這裡,顏神佑是第一回見,然而顏肅之已訓了他們大半年了,且盧慎又散播了好些神話故事,也跟着應了下來。
這些都做完了,各各散去,顏神佑才從震驚裡回過神來,問顏肅之:“阿爹,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阿孃知道麼?”
顏肅之道:“不過是有備無患。”
顏神佑皺一皺眉:“山上的還算太平,難道是山下?也對呢……不過,在太子大喜的當口兒,誰會這麼不長眼呢?”
顏肅之笑道:“你有數兒就成。誰說一定會有事兒了呢?不過是防個萬一罷了。”
顏神佑還記得重點:“那你就是沒跟阿孃說了?”
顏肅之清清嗓子,道:“這個我自會與她解釋的。”
顏神佑還是有點不肯相信,心說,你別頂個油燈牀頭跪就行了。顏肅之也沒有牀頭跪,也沒有頂油燈,只是跟姜氏說:“六郎還小,須得有母親看着,外面總不至於有甚大事。”丈夫出遠門兒,家事付與妻子,外面……應該交付兄弟子侄,這些顏肅之統統都沒帶過來。
眼見姜氏皺眉,顏肅之也急了,表情也變,弄得姜氏怕他又犯了中二病,只得答應道:“知道了。”然後才抱怨自己好不容易將女兒養得有個淑女模樣了,又被顏肅之寵壞了云云。顏肅之但笑不語,卻想:咦?老婆怎麼突然就好說話了呢?
姜氏只覺得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疼,真是拿這一對變態沒辦法了,怒道:“我不管了,我不管了!”
顏肅之又陪笑道:“娘子怎麼能不管了呢?這一大家子事,都還要仰仗娘子呢。不過是給神佑找些事情做,免得她又胡思亂想思了。我只是將這些部曲等交與她罷了,你沒帶過兵,萬一有事,你使喚不起來。”
姜氏道:“我看她本來不亂想,你也得讓她亂想了。”
最終還是不得不聽了顏肅之的安排。只是自顏肅之走後,姜氏又將顏神佑喚過來再三叮囑:“外衙有事,自然報與你。無事,你也不要出去亂逛!歸義風氣雖然不如京中嚴謹,你卻不好學他們不講究的樣兒的!”
顏神佑自己還是一頭霧水呢,聽了便說:“我省得的,這些個事兒,我又不甚懂的,沒事去裹什麼亂呢?沒的給阿爹尋麻煩。”
姜氏聽她這麼說了,才放下心來,卻又讓她每日加寫五張字,磨磨性子。
別說,前面細務有方章,用腦子的事情有盧慎,山民也很和氣,開的榷場裡也沒有什麼鬥毆事件發生。便是本地的土豪們,盧氏已向顏肅之投誠,其他人也似老實了起來,不敢在太子要娶媳婦兒的時候鬧事兒。
顏神佑也不過每幾日巡一遍營,看一看訓練成果罷了。每出行,她也帶着她的小女兵們,與要演一回武。次數多了,連兵勇都覺得她“頗有乃父之風”。方章見她不胡鬧,也放下了心來。
原以爲日子就這麼不鹹不淡地過下去,直到顏肅之回來,顏神佑將她根本沒用過的鳴鏑上繳,也算圓滿完成了任務,豈料,事情就在五月末起了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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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肅之年後不久,交代完了事情,就赴京去了,路上還真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到了京城,又交際,又跟楚氏等交待。楚氏見了他,不免又問起顏神佑等事,顏肅之道:“這回沒帶她來,留着她幫她母親看家呢。阿孃有甚好女婿,我先看看?看中了,就喚她們母女來,也好就近定下了。”
楚氏怒道:“豈有這般說定就定了的?總得她回來住上幾日,理順了纔好說親。”
顏肅之就不說話了,顏孝之、顏淵之從旁打圓場,拿些家務事來說。且說顏孝之這長子顏希賢正在議親云云,很理解顏肅之的心理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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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是姜家、唐家,顏肅之倒想在這兩家選幾個能幹的年輕人過來幫襯他一下,他開着鹽田,又欲招山民下山,是需要些有文化的人。於是又時常往這兩家去。
交際應酬果然是花了許多時間,此外又要面聖、見太子。皇帝因其能幹,大力地表揚了他,太子見他“不忘本”大老遠的還要趕回來,因他揍了水家人而生的不滿,也淡了很多很多。託交通不便的福,顏神佑主編,盧慎潤色的神話故事還沒有傳到京城,大家只知道顏肅之正在歸義煮鹽。歸義靠海,這也是能理解的,皇帝也就沒多問——有稅就行了。
皇帝見顏肅之應對從容,舉止有禮,對太子使了個眼色,太子也回了一個眼色。真是相當地好啊!
心情一好,且聽說顏肅之來之前已經將春耕生產工作都佈置了下去了,皇帝便讓他在京中多住幾天,且暗示太子:“他來賀你,你也當有所表示。”教兒子拉攏人心。太子果依父親所言,賜給了顏肅之袍服,顏肅之也認真謝賞。宮使回來彙報,皇帝父子皆很滿意。
顏肅之又開始他在京城的社交活動。顏肅之在姜家受到的歡迎比在本家還要熱烈,中二病的毛腳女婿有了出息,運氣還特別地好。到了歸義,尼瑪還開始製鹽了。顏肅之又跟姜戎表示出了分利與姜家的良好意願,弄得姜家上下都開心不已。只是周氏等人又有些尷尬,雖然將姜五與顏神佑拉到一起這種事情,別人不知道,可自己良心難安,有些不太好意思接受。
唐儀這裡倒是痛快,可惜他兒女年紀都小,侄子他都看不上眼,只好扼腕嘆息。
顏肅之畢竟是地方官,在京城呆到了五月中,實在是不能再留了,他也放心不下歸義的事情。於是陛辭,又再次跟皇帝提及了招募鄉勇防海盜的事情,皇帝笑道:“畢竟是將種,總不忘此事。”倒也允了。
顏肅之拿到了許可,自己倒是想快馬加鞭地回來。豈料親友們太熱情,怕他在偏僻地方受虧,各種生活用品給他將了十大車,讓他再帶回來。這一路就走得有些慢了。離歸義還有三百里的時候,這天傍晚,顏肅之洗漱畢,正想早點休息,明天早起趕路,冷不防南面響起馬蹄聲。
這裡是官驛,往來傳遞信息都走這裡,有馬蹄聲也沒什麼稀奇的。顏肅之也不着慌,繼續解了頭髮去睡。一路行走夠難受的,晚上還是解發睡個蠶沙的枕頭好!這枕頭還是閨女養蠶的副產品呢。
頭髮剛解下來,就聽到外面打聽的聲音:“歸義顏令可在這裡住的?”
顏肅之:“!!!”轉頭一看鏡子,鏡子裡一個披頭散髮眉點硃砂的美豔女鬼也在看着他!
顏肅之:……媽的!
匆匆挽起頭髮,派人去問何來。來人過來撲倒就跪,估計是跑得急了,還沒來得急說話,先咳嗽上了。顏肅之想抽他!他認出來了,這是他家部曲呢,天天跟這些人混在一塊兒,不能說千把人名字都能背下來,起碼人臉兒是熟的。
好容易餵過了水,顏肅之再問:“何事?”
來人道:“牛、羊兩家勾結海賊上岸,已被拿下了,小娘子拿小的們一路北上一路問,請郎君速回!”
顏肅之刷地站了起來:“什麼?!”
來人道:“郎君放心,人都拿下了,京觀都堆了起來了!牛、羊兩家的證據也拿到了,他們翻不了身。”說着,雙手遞了一支細竹筒來。
顏肅之急急拆開了一看,發現上面只是顏神佑的筆跡,只有四個字“軍功最重”。
顏肅之略一思忖,便道:“我知道了,你且去喝口水,用些酒食。”又急命備馬,自將隨身帶的部曲喚了十人來,都整裝,換馬,漏夜趕往歸義。卻命餘下的人押車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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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義這裡,確如信使所言“已無大事”。顏神佑正焦急地等着她爹回來,好讓她爹來領個功勞什麼的。不然這主持大局的算是她吧,可她就算吹起一陣妖風,把海賊都滅了,她也當不了官兒啊!這領導功勞要給誰啊?盧慎?方章?還是旁的什麼人?顏神佑咬死了也得給他爹爭了來。
四下一片肅穆,細布襪子摩擦草蓆的聲音響起。顏神佑轉頭,正看到阿琴急趨而來,伏在顏神佑耳邊道:“那個,牛家的姑娘依舊不肯吃飯。已派人看着了,兩天裡尋了三回死了。”
顏神佑道:“看緊了,等阿爹回來處置罷。阿花怎麼樣了?”
阿琴一改方纔古怪的語調,十分憂心地道:“又哭了一回,吃得也少。”
“能吃就好。這個時候她正難過着,也不要逗她笑,也不要逗她鬧,她也不用來謝我,只要她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壽材呢?”
這話顏神佑已經問過好幾回了,阿琴依舊耐心地道:“還得兩天才能得。城裡那個許記的壽材鋪子,原也只有四、五口做好的,她家連大加小,這都七口人了,不夠。”
顏神佑嘆了一回,道:“她弟弟呢?”
阿琴道:“還小,什麼都不懂,哭了一回,就知道找阿姐了。”
“帶給她,讓她有點事忙,也好分分心。”
“哎。”
顏神佑沒想到,自己跟阿花,還真是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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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顏肅之走後,縣裡依舊正常運作。春耕生產也有序地展開了,因爲顏肅之減了不少稅,大家的幹勁兒也很足,顏肅之這裡的部曲們墾荒的積極性也頗爲高漲。顏家牛也多,耕作起來竟比一般百姓還要快。又有去年冬天開挖水渠等等,農田水利的建設也很不錯。
鹽田那裡,卻是抓到了幾個形跡可疑之人。部曲們死守着顏肅之的命令,養了數條土狗,日夜不停地巡邏。逮着了人一審,開始說是迷路了。這話連比較一根筋,只會死守命令的人都不信。迷路迷到鹽田來了?!迷路你不往咱看場子的房舍這裡跑,你往鹽田跑?誰信啊?
先是打,打了不說,就上報。歸義縣衙在甘縣令的治下是比較文明的,也沒什麼酷刑。還是盧慎翻出了倉庫裡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刑具出來。下了幾樣下去,就招了:“牛家見大令也不往外買柴炭,也不往山上打柴,卻有這許多鹽……”
哦哦哦,心動了嘛。
盧慎通知了顏神佑,又問顏神佑要怎麼辦。顏神佑道:“關起來吧。”現成的把柄,可不好浪費了。
盧慎想,這樣也不算出格,便答應了。
豈料隨後又抓到了兩三個人,也有羊家的,也有馬家的。顏神佑都叫關了起來,又請盧慎發帖,就說海邊有賊影,請各大戶也守好門戶。
好容易消停了沒倆月,這天,天才擦黑,縣衙的側門被人叩響了。何三作爲守前院的人,不得不起來問是誰。來的是兩個年輕女子,道是盧家的急事,遣來見盧慎的。
一聽說是盧家的人,何三也不敢怠慢,急忙去請盧慎。盧慎來了一看,這哪裡是盧家的人呢?分明是有過兩面之緣的一個牛家的小娘子,旁邊那一個,估摸着是侍女?
盧慎的腦袋嗡的一下就大了!急忙道:“快去請娘子!”
牛小娘子一聽,急了:“不行!”
不行也得行啊!雖然大家都認識,未婚男女偶爾見個面,也不算什麼大問題。可這並不包括三更半夜黑燈瞎火的,一個大姑娘來見一個小夥子!到時候滿身上嘴都說不清楚了!
何三也知道輕重,很快請來了姜氏。牛小娘子只管哭,姜氏不得不說:“你再這麼哭,我只好將你交與令尊了。”
牛小娘子抽噎着,終於說話了:“我有一言,事關重大,只能說與盧郎。”
盧慎道:“有多重大?”
牛小娘子道:“與海賊有關。”
姜氏不得不說:“既是大事,不該是我知道的,你們說吧。可小娘子青春少艾,小郎君正在少年,孤男寡女,不好共處一室的,我將個侍女留下。”
於是姜氏裝作出去,實則在窗下聽着,就聽牛小娘子被盧慎誘哄了:“小娘子漏夜來奔,無論如何,這份情意,盧某都須深謝。只是,小娘子如何得知呢?”
牛小娘子左右爲難,一咬牙,還是說了:“他們商議好了,要引海賊來。歸義精窮的,海賊殺了守鹽田的部曲,搶鹽便走。他們倒好趁機佔據了鹽田。”
姜氏死死咬着手絹兒,就怕驚叫出聲。
盧慎已說:“我已知道了,謝小娘子告知。”
牛小娘子道:“我聽他們說,若是海賊上岸,他們也只管守好自家,不會管縣城的。你,你快些走罷,不要誤了性命!”
盧慎道:“還請小娘子權在後衙住下,小娘子來時已晚,如今城門已關,再回去,若小娘子家人發現了,恐於小娘子有些妨礙。”三哄兩哄,將人哄住了,請姜氏安排了牛小娘子食宿。盧慎便命人去請顏神佑。
作者有話要說:原來大家都看過亂馬……其實我已經忘了還有這麼個諧音的角色了。純粹是因爲跟蔣姐姐聊天的時候才受啓發的。
小變態要發威了呢,嘿嘿。
說了是女主文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