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暗中看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反應過來的,隨即就往一旁的祠堂上方看去,僅僅就是這隨意的一督,還是看到黑洞~洞的窗戶口,有一雙亮瑩瑩的眼睛一閃而過,速度十分快。照這種情形來看的話,對方十有八~九是一直在祠堂裡,並且知道我們要來的人、
我趴在秦初一耳朵邊,輕輕地說了一句:“有人在祠堂二樓窗戶口看我們。”
他的身子略微一顫,輕聲迴應我:“別管他。”
我一愣,什麼鬼,別管他?大半夜觀察我們的人你叫我別管他?但隨即一想也是,秋蘭約我們過來,這人八成是知道的,現在又在暗中觀察我們,很有可能之前在大門口就已經開始了,這麼說來,這個人應該是一位“知情者”,只是出於某種原因不能見面,即便他真的是宋秋蘭,那她也在等我尋找徐景川雕像的位置,她有理由懷疑一個莫名其妙跑到後花園來的人究竟是不是我。
說實話,我現在是越來越想不明白,當初直來直去的那個宋秋蘭怎麼突然變得這樣疑神疑鬼,似乎在忌諱很多事情很多人,就連我們這種在世上唯獨幾個知道她底細的人,她都開始防備起來了,這其中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呢?
想這事兒的檔口,我們已近深入花園之中。一開始只是膝蓋長的雜草,此刻真真已經半人高了,甚至有些都已經長得比我都要高了,行走在其中要不是跟緊一點,很有可能會迷路。好在有秦初一這個活地圖在,我們不至於出什麼事。
草葉上沾着夜露,星星點點的,在月光的照耀下彷彿是鑲嵌在上頭的碎鑽,走過之時略沾衣帶,倒是多了幾人意境。但被那人一看,手心頓時就滲出了不少汗。溼漉漉的有些緊張。
我心裡還想着這事兒,沒感覺走在前面的秦初一已經停下了腳步,整個人往前一撲,順勢就一個趔趄倒在了秦初一的懷裡。他也有些驚訝。但很快面露賤色。“乖,現在不是時候。”
“你以爲我想幹嘛!”我沒好氣,從他一旁的咯吱窩裡探出頭來,面前是一團黑乎乎的雜草,雜亂地攀上了另一棵樹。攀緣錯雜地交織在一起,不像是能通過的樣子。
“還過去不?”
“當然要過去。”
我繞過秦初一,往前頭的雜草堆走去。走進看時,才發現面前那盤根錯雜的東西是藤蔓一類的植物,左旋右繞地纏在另一棵樹上,形成了一團天然的網兜,結結實實地擋住了來人的去路。但秦初一手裡的樹枝很明顯指向前方,就是被這藤蔓擋住的地方,不可能出錯。
我隨手扯了扯麪前的蔓條,看上去細細長長的藤條扯起來卻不好扯。十分堅韌難拉,使了狠勁兒又覺得底下的力道變小了,軟軟的就是不鬆開,很有種以柔克剛的意思在裡頭。這種藤蔓剛柔並濟,成了天然的柵欄,一下子就把我和秦初一擋在外頭了。
我和他面面相覷,這到底不好過去啊,手裡又沒有什麼利器,到底該怎麼辦纔好呢。
“要不……燒吧?”秦初一試探着問我。
“不行,這一燒起來。得把大半個花園燒沒了,還是看看有沒有鋒利的石頭之類的吧。”
秦初一有些無奈,但還是跟着我找起了所謂的石頭。
大半夜的漆黑一片,底下又是半人高的雜草從。一開始還好,在裡面時間呆長了身上的衣服都有些潮~溼~了。摸着摸着,我原以爲摸~到了一塊鋒利的時候,誰知道拿出來的時候竟然是半片玻璃,還呲啦一聲把我的手指頭給劃傷了。
秦初一聽到我悶~哼了一聲,立馬跑過來看。捏着我被玻璃片劃傷的指頭像是驗血似的看了會兒,突然說道:“你要不要試試把血抹在上面?”
他這麼一說,我突然覺得有幾分道理。這裡畢竟是徐家的地盤,特別是後花園的植物,從古至今就一直種植在這裡,面前的藤蔓也是。古人說過,常年生髮的植物會有靈性,說不定它就認得徐家人的血呢。
但我畢竟不姓徐,身上徐家那種謹小慎微的性格不多,倒是吳家那種大大咧咧,遇事橫衝直撞的性子多一些。我將信將疑地把手伸了過去,輕輕地扯動那根藤條。
大概過了一分鐘,除了偶爾飛過的鳥兒嘎嘎地叫聲兩聲,或者草堆裡的蟲鳴嘲笑似的咕咕伴奏,剩下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反倒是像個傻~子似的站在原地,身旁的秦初一也開始發笑,因爲他正看着一個傻~子。
“你給我閉嘴……”我臉上黑線已經起來了,像是觸電一樣把手縮了回來,從口袋裡掏出了餐巾紙,恨恨地一把擦去留在之間的血污。
秦初一還在傻笑,但笑着笑着,臉上的表情突然變了味兒,嘴角耷~拉下來,下巴也開始向下移,知道呈現出衣服驚歎的表情,像極了EMOJI。
“喂,你幹嘛呢,又想逗我玩?”
“不是不是,你快看。”他拍拍我的肩膀,向我的後方指去。
我狐疑地轉身,眼睛登時睜得老大。剛纔還盤根錯雜的藤蔓,此刻竟然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般,扭動着蛇一樣靈活的身子,一點點的向後方縮去。邊上的藤條也像是感召到了什麼,跟着前面的蔓條一點一點後退,直到原先縱橫交錯的網狀藤蔓虯枝全都縮成了一團,扭動在一旁的雜草堆裡。
秦初一的話沒錯,這藤蔓真的能夠辨別徐家人的血。這更加確信了此行的目的,前面一定是有什麼東西在等着我。
不由分說,我立即往前走過去,生怕剛纔屈成一團的藤蔓又張牙舞爪地朝我們撲過來。
興許是太自信,剛走到前頭還沒反應過來,一塊硬~邦~邦的東西一下子就砸到了我的腦袋上,或者說是我太莽撞,沒看前面前的東西直接就撞了上去。
是一塊石板。我摸着自己被撞紅了的腦袋,一點一點看着面前的石板。
秦初一跟着走了過來,幫我打燈,上面刻的字這才映入了我的眼簾。我一下就認出來了。這就是徐景川雕像所放置的位置,這碑上刻寫的大部分文字,都是徐景川的生平。
“那小部分呢?”秦初一問。
“剩下一小部分沒人能看懂,據說是照着徐景川自己寫的東西刻上去的。大家都說是密文,但爲了紀念他也就刻上去了。”我一邊翻過石碑,一邊說道。
按照記憶中擺放的位置,徐景川的雕像應該就在碑的後頭。我們此刻已經站在碑後面了,但腳下的植被更加茂盛。雜草的量是先前的好幾倍,根本看不清腳下的路,就連秦初一用樹枝去戳,反饋回來的也都是軟軟的觸感——全都是雜草。可想而知這地下的草生長得是有多緊湊了。
眼看到了這一步,臨門一腳,我是不可能就此作罷的。但想起剛纔在祠堂樓上看我們的那個人,心中不免有些發怵。從祠堂的二樓向下看,這裡應該接近盲區了,但我還是不放心,等到剛纔那團藤蔓完完全全重新伸展出游龍似的藤枝。漸漸交織成網,盤根錯雜起來,抹去了我們經過的所有痕跡,我纔開始接下來的行動。
既然用眼睛看和用樹枝去觸碰已經不奏效了,那就只能藉由徐家祖訓,“踏踏實實”一點一滴地去尋找了。
我伏下~身子擼起衣袖,又回到了當初的姿態,可剛一低下頭,還沒有看清底下的情況,耳邊猛地傳來一聲古怪的聲音。
“主事……”
聲音一下子就過去了。幾乎沒有留下任何餘音。我一愣,回頭看向背後的秦初一,他就跟什麼都沒聽到似的,依舊神情緊張地看着四面八方的情況。手裡高高舉着手機背光燈,是一個稱職的“打光師”。
我閉上眼睛仔細又聽了幾遍,除了方纔空中偶爾飛過停留在樹上發出“咕咕”聲的鳥,還有零星分佈在雜草之中,時不時諷刺上幾聲的昆蟲,再不濟就是驟風忽起。攪動樹枝藤蔓的呼呼聲,剩下的什麼都聽不到了。我把耳朵豎起來,幾乎是達到了人類的極限,再聽下去就要幻聽了。
甩了甩腦袋,我低下頭繼續手裡的工作。但就在這個時候,那個有如夢囈般的聲音又起來了。
“主事……”
聲音幽幽的,像一雙手一樣漸漸地攀上我的耳緣,不緊不慢地進去撓了撓我的腦神經。我一下子就跟被雷劈了一樣,“騰”的站起了身,心跳快的幾乎要從嗓子裡面蹦出來。
秦初一被我的反應嚇了一跳,手裡的燈差點沒拿穩。
“你怎麼了啊?”
我嚥了咽口水,把臉上被嚇懵了的表情緩解了一下,才幽幽地說道:“我覺得嚴伯在附近啊……”
這話一說出口,秦初一的臉色也跟着變了,紅一陣白一陣的,最後笑着打哈哈。“你聽錯了吧……”
說完見我不回答,突然覺得自己說的似乎很有道理,一邊點頭一邊繼續做着補充。
“你看啊,這月黑風高的,四周還有蟲鳴鳥叫,很容易讓人響起恐怖小說的情節,而且啊,咱們好久都沒有好好休息了,難免疑神疑鬼,你別怕,我在這裡呢。”
我心裡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如果說出現了一聲我還能理解,但同時出現兩聲,我有些受不了,我能百分之百確定這不是自己的幻聽。
“那你說,除了嚴伯,還有誰會叫我主事呢?”
秦初一低頭想了想,最後還是搖頭。
“除了他,應該沒人會那麼叫了吧。其他徐家人分散的很遠,而且又沒有夢師的後裔,早不知道做什麼去了,怎麼可能回來趟這趟子渾水。那……有沒有可能是他?”秦初一舉起一隻手,彈出了一根手指頭指向空中。
他的意思是有沒有可能是樓上那個人在裝神弄鬼。
“不會吧,那聲音聽起來是老人發出的,村上的老人沒幾個,都這個點兒了,哪可能還沒睡啊,再說了,剛纔我跟他對視的時候,目光所及立馬就躲開了,我不相信年過半百的人還有這樣的敏銳度。”
“那……會不會是那人錄了嚴伯的聲音,故意在半夜放給你聽嚇你來着?”秦初一絞盡腦汁,說出了這個自己都認爲沒譜的猜測。
這問題真是越說越遠了,我也懷疑過樓上的那人,但藤蔓現在已經結起來了,而且那聲音清清楚楚是從下面發出來的,幾乎是貼着地面進入了我的耳朵之中。
秦初一看我絲毫沒有采取他的想法,也跟着我一起伏下~身子,想聽聽那聲音到底是從哪裡傳過來的。
我們兩個凝神屏息,誰都不敢喘氣,生怕那聲音被我們的鼻息給嚇跑了。趴在地上大概過了五六分鐘,依舊沒有任何聲音飄過來。秦初一有些不耐煩了,臉上寫着“你肯定是幻聽了”這幾個字就要站起來。我有些慌了,摁着他腦袋回到了地面上,逼着他繼續去聽。
就在這個時候,那聲音又出現了。不近不遠,不大不小,正好是伏在地上的人能聽到的語調,幽幽長長像藤蔓一眼向我們遊走過來。
“主事……”
我的後背發毛,全身冷汗直出,秦初一更是一下就掙脫了我摁在他腦袋上的手,蹦到了半空。
“是嚴伯!是嚴伯!”他聲音像一道驚雷一般劈開了黑夜,驚慌失措的樣子倒是讓我感到十分好笑。
秦初一自覺失態,悶咳了好幾下,嚴肅地說道:“有沒有可能嚴伯去世之後遺留了什麼心願之類的啊,那個叫徐巍的人不是跟你提過嗎,他死前喊的都是你的名字。這大半夜的,最適合鬼魂遊蕩了,他找你敘舊來了。”
我沒理他,這聲音聽多了反而不怎麼害怕了,一點一點匍匐在地面上尋找着那聲音的來源,不知不覺已經邁入了草堆伸出。
就在我低頭準備繼續尋找時,一隻白乎乎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只是猛地從草叢裡伸了出來,一把扣在了我的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