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離擡頭望了眼這位伸出援手的孩子,原來是小六,他小小的手裡攥着葉子,葉子捲成一個容器,卻只能裝下這一口的水。而小六的嘴脣早已幹得發白,甚至開裂,他姐姐跑過來想來搶他手裡的水,但小六卻直接將水倒進了玄七的嘴裡。
“小六!”姐姐大喊了一聲,“你不聽姐姐話了!”
小六眨巴着眼,看着玄七,再看向姐姐說道,“他都要死了,爲什麼不能救他?這個水,明明是小離的,你們爲什麼要搶!?”
他剛一說完,姐姐就一個箭步上去將他的小嘴接着捂住,拉扯回了原地。
小離望着滿地的水漬漸漸消失,玄七的嘴脣漸漸恢復血色,心中的不安寧終於消除了一些。
“大哥,大哥,慢點走……”那人的聲音響起,衆人突然間身子振奮起來,一個個地躲到最角落,像是排練過的士兵,甚至比那些士兵更要自覺,因爲,這是生的本能。
二人又來了,這次的目標不再是玄七,他們將目光放在了小離身上。
“大哥,她的家裡人我也去聯繫過了,可,可他們說沒這個孩子啊!”
大哥的臉色瞬間一變,“難不成,我們被她耍了!”霎時間,他二人的眼神中突然充滿殺意,而這些殺意卻是對一個還不到十歲的孩子。
“把那丫頭給我拉出來!”一聲令下,所有的孩子都嚇得後退,捂着自己的雙眼,不敢看面前的一切。
小離在他們的手裡努力掙脫,可是這樣實力懸殊的一場對抗,她又怎麼可能是贏家呢?
小弟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脖子,還沒用力氣,但卻足以讓她呼吸不過來,“你這丫頭,是不是當我們都是吃素的!敢騙我!?啊?”
她那柔軟的脖子被他按得發紅,整張小臉上也是立刻浮現了紅色,眼角的淚珠懸在那裡掉不下來。
“我,我沒有……”
“你說什麼!沒有?那羅家的大老爺發話了,說根本就沒有你這個孩子,怎麼着,還想要騙人!”
“我,我沒有,我爹是羅良,我娘是顏示兒,我沒有騙人!”淚珠滑過她的小臉掉落在小弟的手上。
一旁沉默的大哥突然發話,“二弟,先別動手!”
“大哥,反正這丫頭也沒什麼用了!乾脆殺了,扔了,留下多累贅!”
大哥搖頭,小聲在他耳邊說道,“這丫頭說的沒錯,羅老爺的原配確實是顏氏,但這孩子大概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身世?”
“她,根本不是羅老爺親生的。她母親不貞,前不久死了。”
“什麼……你是說……怪不得,羅老爺聽聞此事非但不激動,反而放了狠話,都說虎毒不食子啊!”
大哥笑了笑道,“反正,積個德,留下做個苦力吧!”
他二人交談了很久,最終放了小離。她不斷地咳嗽,捂着脖子上的瘀痕,將身子挪到玄七的身邊。
爲什麼這兩個人說爹爹沒有來贖她,爲什麼他們最終要用那樣的眼神看她?羅府,到底發生了什麼……
“咳咳咳……”她突然反應過來,懷裡的玄七,此時正半眯着眼看着她。
“玄七?”她將他的身子扶起,小心靠在柱子旁,身後的孩子都很驚訝,一般來說,這樣病了的孩子很快就會死的,但玄七,是頭一個活下來的。
“小,小離……”他望着小離,突然哭了起來,哭得怎麼也止不住。
“怎麼了?怎麼了?”
“小離,小,小離,救我的人,都,都死了……”他哭的很悽慘,雖然不知道那日救他的人是誰,但小離知道,這個敗家子不會那麼輕易的哭的,學着他摸頭的樣子,也摸了摸他的頭安慰他。
“哼,之前出去的時候還說要救大家呢!回來就成了這個慫樣!”
“你說什麼呢!”小離突然站起身子,看着那堆孩子,她不確定是誰說的,但她已經無法忍受了,“你們,一個個的,難不成真想在這裡等死?”
玄七突然止住了哭泣,看着擋在他面前爲他討公道的小離,突然心中暖洋洋的。
“可出去,也會死的,而且會死的很恐怖……”人羣中一人嘟囔道。
其餘人應和着:“就是!就是!”
的確,阿彩的教訓,逃出這裡的人的血淋淋的畫面,已經讓這些孩子害怕到了極點。他們只是孩子,又怎麼會不害怕死呢?
“可是!大家……”她重新整理了言語,這回的她眼眶一點也不紅,“不想回家嗎?不想見到爹孃嗎?爹爹孃親如今可能坐在家裡哭泣,而我們就這樣輕易放棄嗎?”
衆人沉默了片刻,眼眸也突然暗下來,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地哭了起來。
“大家,難道不想和爹孃一起坐着吃飯,穿着孃親縫製的衣服,聽着爹爹講故事,看着院子裡的大貓,吃着偷偷拿來的點心……這一些,大家都要放棄嗎?”
“可……”終於有人發聲了,“可他們會殺了我們,即便是出去,也回不了家!”
其餘人接着應和着,“對啊!對啊!”
此時,她身後的那個人終於回過勁來,站起了身子,走到那羣孩子面前,很是正經地說道,“那有誰保證待在這裡就不會死?”衆人沉默。
“大家,都明白這些人沒有人性,我們留下死也是早晚的事。但大家一起努力就不一樣了,我們人比他們多上幾十倍,雖然,我們都是孩子,但,人多力量大!”
衆人依舊沉默,雖然玄七說的這番話很是說動了他們,但是他們還是怕死。
“人多力量大!”小六突然從人羣中站起,卻又被她姐姐拉扯下去。
他二人相視一笑,說道,“人多力量大!”
終於,他們發覺底下的那羣孩子不再是那麼懼怕的眼神,突然間,玄七和小離好像帶來了希望。是逃離這裡的希望……
“我同意!”“我也同意!”“我也,好吧!”……
人羣中四處舉起的小手,像是在慢慢燃點着生的希望,他們知道,只要這火把夠大,他們就一定能逃出這裡,回家。
第二日,他們經過了一夜的討論,想出了一個計劃。趁着他們都熟睡的空隙,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在這孩子之中會有一個人會開鎖。而這個人,竟然是小離。
“我爹爹小時候常管我禁閉,我偷學的。門開了以後,你們一定不能發出任何聲音……”所有人都提着自己的衣服,儘量讓走路的聲音小一些。整個夜裡,就只能依稀聽見鐵鏈微微碰撞的聲響。
咔嚓……門開了!
他們從未有過那樣的默契,從這籠子裡一個個有序地離開,像是訓練有素的軍人,但他們只是孩子。
他們跑出了幾百米,回頭一看,寨子裡突然燃起了火把!
火把!還有從寨子裡跑出來的人!拿着弓弩和大刀!朝着這裡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