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因爲文竹這個柔弱的身子,沒少耽擱。果真,玲瓏趕到的時候,大部隊都已經撤了,花城又恢復了原本的寧靜。原來,這一次只是虛驚一場,而有關周國公主的消息也傳遍了玉都,都說,周國公主還有周王都在花城喪命。她自然知道死去的那個是周玉清,但在所有玉都人的眼中,在聖上的眼中,那個周國公主已經死了。
只是,如今她又沒有了一重身份,她如今像是披着玲瓏名字的軀殼在這玉都的街道里遊蕩。她還能回去嗎?還能回到玉都阿德的身邊嗎?
“公主!公主!”文竹在後頭竟毫不顧慮地喊了起來,她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將他的嘴立刻捂住。
“如今玉清公主已經死了,你難道還想惹出什麼閒言閒語來?”
文竹捂着自己的嘴,一臉無辜地望着她,“可我,可我只能叫你公主啊,否則,叫你什麼?”
玲瓏本是在走路的險些跌倒,輕嘆一口氣說道,“叫我玲瓏吧!”
“玲瓏?”文竹本是捂着嘴的,但卻突然笑出聲,還是一笑不止,“不好意思,玲瓏姑娘,我只是想起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你叫玲瓏,她倒可以叫蠢笨!你們倆是一對,知道嗎?她那體型可大了,大概,大概那麼大……”文竹說着還比劃了一下,自然玲瓏一點也不開心,斜着眼看着他那副捧腹的樣子。
“玲瓏姑娘你等等我!我還沒講完呢!那姑娘的力氣可是比牛還大……”玲瓏快步向前走,一點也不想聽他再說一句話。只是文竹一點也不會看臉色,跟在她身後還喋喋不休。
他們來到了一處酒家,是花城當地有名的一處酒家,這四處都是用花裝飾的,雖然不都是真花,但依舊是又淡淡的花香,一層接着一層,如同浪濤一般撲面而來。
“老闆!來三個小菜還有一壺酒!”
她拉扯住他的手,“你會喝酒嗎?”
“我看我家殿下都是這樣點的!準沒錯!”文竹說着笑着向那店家示意。一旁的玲瓏則是尷尬地笑着,然後看着門外來來往往的人羣發呆。
“玲瓏姑娘,看你之前的樣子是學過武術吧?”
玲瓏本是撐着腦袋,轉過頭正對上他那一雙好奇的雙眼,“你——說什麼?”
“算了算了,玲瓏姑娘,你能教我武藝嗎?”
玲瓏看着他那小身板一笑,“你就那麼想習武嗎?”
“自然。”他那眉毛一揚,緊接着眼眸卻突然暗了下來,“其實,還是因爲之前那個朋友,說來慚愧,我被她打敗過好幾次,所以,我想等我練好了武藝,一定要和她好好切磋一下。”
“你那朋友那麼厲害嗎?”她撓了撓後腦勺,試探的語氣問道。
文竹的眼神倒還是暗淡無光,“其實……她或許已經不在人世了。”她方纔喝進去的一口水,險些吐出來。
“不在人世是什麼意思?她——死了?”
文竹點頭,又搖頭,隨後說道,“她已經消失一年多了,沈將軍和九皇子殿下到處都找了,可就是沒找到她。按理說,她一個那麼顯眼的人,該是很容易找到的。”
是啊,但倘若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沈全勝了,那就難說了!玲瓏嘴角露出尷尬一笑,看着上來的菜給他夾了一些。
“要練武首先要把身子給練好!多吃些菜,你這小身板看着就要被吹走!要練就需要像我這樣!”
文竹挖了幾口飯進去,隨後上下打量着玲瓏,“可玲瓏姑娘,你這樣子看上去纔像是弱不禁風?”玲瓏看着自己的身板,的確,她已經不是那個看上去壯實的沈全勝了。
“玲瓏姑娘,你說,也不知道玉都那裡的情況怎麼樣了?九殿下還有我家殿下如今怎樣?”文竹咬着筷子,小口嚐了一下桌上那酒,又立刻吐了出來。
“玉都,我是回不去了。”她的目光依舊落在那來來往往的人潮中,像是在定格的畫面中不斷穿梭,她知道,自己再也沒法回去,回到玉都,等待她的就只有死亡。那玉德如何辦?她和玉德難不成就要如此結束了嗎?還不如那天邊燦爛的火花,就彷彿是曇花一現,太過短暫,連美好也沒來得及感慨。
“好了,玲瓏姑娘,你不必擔心,我相信九皇子一定會來找你的!”文竹拿起酒杯朝她敬酒,她也隨手拿起一杯酒和他碰杯,自然她不知道文竹早就把酒換成了茶。
花城一事了,確實讓玉都免了戰亂的紛爭,而陳國也已從邊城退兵,轉而將周國的兩大城池佔領,據說,那幾晚上在周國的城門之外都能聽見裡頭婦孺的哭喊聲,很是嚇人。只不過,那只是街頭巷尾的人們小聲談論的事情,大多人還是爲着玉都免去戰火而感到慶幸。
只是,皇宮內,就並非是這樣一片祥和了。
“好大的膽子!我讓你去花城駐守,你竟然敢給我臨陣脫逃!”一本奏摺不偏不倚地撞在他的鼻子上,滲出一點點的血漬,他來不及擦,只是將頭埋低,一句話也不說。
“聖上,太子殿下並非是臨陣脫逃,而是路上遇襲,耽擱了一會兒。”沈將軍在一旁爲其說好話。
“啓稟父皇,兒臣倒是覺得沈將軍這話有誤。”玉恆在此時站出,他今日一身淡紫色長袍顯得尤爲隆重,“太子失蹤時身邊有不少士兵,卻從未提起太子遇刺一事。這該如何說呢?”
“那是……”沈良一時語塞,玉恆設計了這麼久,甚至將顏宋搭進去,就是爲了此刻,他豈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好了,好了。”本是低着頭的太子突然笑着擡起頭來,看着衆人連連搖頭,“恆弟說的都沒錯,此次確實是我的不對。父皇如何罰我,我都接受……”玉恆倒是沒料到他連抵抗都放棄了,竟然如此坦然面對父皇的責罰。
而大殿之上的那人更是皺着龍鬚,微微提着嘴角,看着他,“你當真願意接受懲罰?”
“自然,做錯事就該罰,是父皇教我的。”
“好!”龍鬚一顫,他從大殿之上大步走下,緊接着將他腰間的玉佩取下,“從今日起,將太子貶爲平民,收回其府邸與兵權,不得入宮。”
他臉上稍許停留過凝滯的笑,但轉而,這個笑接着如同那淡黃色的小花綻放在這春風中。至此,他便不再是這玉都的太子,至此,這風吟殿還有王府便不再屬於他。但不知爲何,他竟可以輕輕鬆下一口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