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太好玩了, 赤.裸.裸的調侃和諷刺,非常有幽默感的作品。順序的選擇也是秀的一部分, 這不僅僅是簡單的服裝羅列, 還多了很多戲劇性在裡面,似乎把它視爲是藝術展也並無不可。”
“那一定是商業轉化能力最強的藝術展了——當然,許多藏家會一擲千金地收藏好畫作,但無論如何,藝術品市場的規模和大衆消費品依然是不可比較的。”
“也一樣是矛盾的,這套金屬系列感覺很難轉化爲暢銷的商場款。越藝術就越小衆,不是嗎?這似乎是個不可調和的矛盾。”
“但真是精美,也非常的天才, 這場秀太Fun了, 設計師的心態似乎更加強勢。”
“也不那麼私人, 是嗎?非常新鮮的感受,和她所有其餘的作品都不同。”
“充滿了鬥爭性。”
很多人看不懂,直播區的彈幕充滿了‘WTF’,‘這都是什麼’的感慨,但也一樣有能感受到美麗的觀衆在留言表達支持,傅展在後臺看着監視器——他也有點想笑,這個秀,太有意思了。
日常款,他當然看得到,但秀場款卻沒Review,設計部現在就喬韻一個設計師,事實上就是她的一畝三分地,自從把常賣款和限量款分離,已經沒人能對她的秀說三道四,在B市辦秀,團隊都是之前磨合好的,也沒什麼問題需要他出面處理,傅展對外忙大秀的公.關都來不及,這還真是他第一次看到秀。現在想想,喬韻恐怕也有點刻意,亦不乏惡作劇的心情。
開場的金屬牢籠裙,華麗浮誇,抓住眼球,之後的作品卻不像是她一貫的某風格演繹複用,逐漸遞進的節奏,而是直接就上了後現代感十足的金屬色,銀白、亮金,纖薄的細金屬條做肩線,一樣是高高隆起,交錯的細金屬織成網格,做成小背心,下身灑脫的絲綢長褲和高跟鞋,讓模特看起來很有職場風範,如果把上衣換成絲織物,這會是一套經典優雅的Outfit,但傀儡依然在操縱着她,從出場開始,長長的細線就懸在頭頂,怪臉甚至探出了大半邊身子,興奮地揮舞雙手,手舞足蹈地操縱着模特的腳步——他的節奏合得好,看起來真的邁出的每一步都有他的影響在裡面。模特的笑臉越自然,動作越流暢,含義也就越明顯,傅展眯着眼看了半天,問身邊的喬韻。“在你心裡,我就這麼醜惡?”
他們像是從沒有認真交流過,坦誠是什麼?但喬韻的大秀把什麼都說了,傅展也不得不佩服,她衝動、任性有時又自私、幼稚,性格里的弱點,相處這幾年了他再清楚不過,她從來都不是靜得下來的人,無形間似乎也容易讓別人降低對她的評價——衝動就易受操縱和矇蔽。但設計師的一面又讓人大吃一驚,原來心裡有一片這麼明淨,這片屬於藝術家的感性純淨如明鏡,倒影出的真相纖毫畢現,直戳心底,倒讓人無從爲自己辯解:言語上的矯飾,在喬韻跟前很無力,她全不會被打動,只是固執地堅守着自己。
她今天還是標誌性的白T黑褲,這次趕工還好,沒之前那麼忙——洗過頭的,所以頭髮披着,沒扎麻花辮,眼底有點小小的青黑,沒化妝,眉眼就不會有模特那麼尖銳和明豔,但才華加幅了她的魅力,一點點憔悴讓她更親民,更惹人愛。只是眼神雖然沒攻擊性,傅展卻也不會被騙,喬韻一張嘴就還是那個喬韻。“凡是想操縱我的人都好醜惡。”
居然都沒客氣,直接就認了那個怪臉是她心裡他的投影。
傅展光是笑,摸着下巴饒有興致地望着監視器,這系列真好玩,他的看法和直播區的評論家差不多,以前【韻】的系列是從心底喊出來的,撕心裂肺,刺到你的淚腺,是哀傷的、緊繃的,壓力無處不在,這麼的陰鬱。這系列表達的主題其實也沉重,但她不期然就忽然間幽默起來,就像是玩瘋了,風格跳躍又輕佻,從古典跳躍到現代,現代到後現代,服裝甚至有點科幻色彩,就像是《星球大戰》裡的帕德梅公主,一樣是蓬蓬裙,但各種細節都透着未來色彩,金屬條越來越細,細線長長短短圍着肩膀在繞,組成複雜如蝶翼的袖籠,搭配的又是最古典的天鵝絨,模特眼下畫着大斑點,簡直有點後現代哥特的感覺,傀儡架消失了,但怪人依舊盤踞在舞臺上方狂舞,絲線更加隱形,幾乎透明,操縱手法也更隱秘——但還是他在主持大局。
“這個就是那筆裸眼3D費用的結果嗎?”他問。
“對,從這角度,你應該可以看到隱形幕布。”喬韻在觀察他,他知道,挑釁過了總想要看看他的反應。“之前不是在搞鄧麗君原樣重現的活動?都是用這種級數在做,做出來就是立體投影的效果,觀衆席每個角度都不會穿幫,不過我們這個機位沒準備角度,就能看到幕布。”
“這解釋了今年的特效費用爲什麼陡增幾千倍,這也成了我們最昂貴的一場秀。”傅展說,不過他其實不怎麼在乎利潤,“直播觀衆呢?”
“集中在特效部分的特寫都是預錄的,切過去就是了。”喬韻遲遲沒激怒他,她像是有點焦躁,卻也不禁鬆口氣。從那天以後,他們之間反而保持客氣,沒怎麼再發生衝突,也許她也怕他生氣了,一模一樣的事再來一次,她會……“秀的費用無所謂,能造成話題,都是長期利益。就是短期也不見得無法回本。”
她會怎麼樣?
“那就得看季節款的銷售情況了。”傅展說,他也公事公辦,語氣一如既往的和緩,好像對自己成爲丑角反派一點不在意。“如果你想推一把銷量,之後受訪不妨就說傀儡師的原型是我——我想,這應該能帶起一波討論吧。”
釣魚是這樣,欲速則不達,魚餌越安靜,魚兒自己反而越好奇,喬韻看了他好幾秒,好像真有點失落。“你不生氣啊?”
“不啊,”傅展是真的不生氣,他真誠地看進喬韻眼底,“這系列很有才華,我非常的喜歡——這種設計,就是我想要加入【韻】的原因。”
是想要加入【韻】,還是想要靠近她?他沒說破,對話完全在安全範圍,但她卻明白,喬韻和他對視幾秒,先移開了眼神——就像是迴避衝突一樣,迴避情感的交流,交流了她會怎麼樣?她在躲什麼?
被她這樣狡獪地當衆譏諷,傅展是真的開心,事情正向他希望的方向滑去,甚至比他想得還更好。——這系列的季節款賣得不錯,骨架概念的兩件夾克賣更好,一上架就Sold out,羣衆似乎對這樣的喬韻接受度更好。可能沒那麼走心,但更活潑,更有戰鬥力,也更輕鬆,更有娛樂性。
這樣的設計會更賣,這樣的關係也更吸引人,有些事不會隨當事人的意志轉移,不是她想怎樣就怎樣的。再長的情也抵不過距離,她喜歡鬥爭,喜歡征服,就像這場秀,知道了被操縱,又怎麼樣?還不是一樣歡快地朝前走。最多想把線斬斷——可這些衣服這麼沉重,他一眼就看出來了,沒有幕布掩蓋下隱藏滑軌的幫助,沒那些絲線吊着,模特會被重量壓垮,漂亮的臺步又該怎麼走?
喬韻自己怎麼想,傅展大概能猜得出來,但他不以爲忤,這也是遊戲的一部分,而他感到自己久違地握住了一些最關鍵的主動。他欣賞地看着壓軸衣走出去,模特定場後擡起眼和傀儡師對視,脣邊掛上神秘的微笑,依舊朝前走去,看着那片微雲重現,傀儡師藏到了雲後。而喬韻也走到模特隊列的最後,預備出場致意,又去確認了一下即看即買的銷量,拉動指節稍稍放鬆一下,感到自己正在熟悉節奏,就像是傀儡師在監視器前玩弄着那無形的絲線,看着它一點一點的蔓延——
模特魚貫而出,全場燈光亮起,而原本隱形的幕布也因爲充分的光照暴露在人前,同樣暴露的還有被隱藏得很好的滑軌——微雲逐漸消散,傀儡師扭動着手指,臉上露出扭曲的微笑,隨後亦散了開去,大部分人現在都能辨認出這是特效CG的產物,但仍驚訝得議論紛紛,對這背後隱藏的實現技術好奇不已。也因爲他的退場,現場響起一陣笑聲,隨後則是熱烈的掌聲,即使無法領會到服裝秀的樂趣,但這特效依然讓觀衆興奮。模特出場時,由絲線和滑軌吊着往前走的金屬衣服,更惹起陣陣會意的笑聲。傅展雙手抱胸,愉悅地望着這一幕,就像是在聆聽一首無聲的音樂——走了的人已經找到了新生活,舊的篇章結束了,而眼下的笑聲,才僅僅是新樂曲的序章。
喬韻出現在臺上,掌聲變得更熱烈,她在燈下露出疲倦又滿足的笑容,不斷揮手致意,鞠躬表示感謝。在那麼多模特的環繞下,她的姿色變得模糊,但這其實沒什麼要緊,在他的視野裡,她照舊最顯眼。傅展望着她,舉起手指掩去脣邊的笑意——也許不會有人能看得出來,但這個笑裡的情緒,依然不夠得體。
“嗚譁——”
監視器只能看到畫面,聲音從後臺直接聽,外頭忽然傳來一陣模糊的聲浪,就像是有許多人一起驚呼,但從舞臺畫面來看,卻又沒意外發生。傅展眼眉僵住,伸手去切機位——現在的機位是舞臺中央過去,只能看到舞臺,卻看不到太多觀衆席。
就像是一股浪潮拍過,身後的Staff也忽然被浪花衝得躁動起來,有人在後臺一角大喊,“完了完了,服務器告警,瞬間訪問量太多了。”
是IT部的小夥子,跟來做直播監控的。
“平臺那邊已經關掉彈幕,不然估計大部分用戶都要卡死了。”
“導播,導播呢!”
大秀結束後的興奮與解放感一掃而空,人羣重新在他身後奔忙起來,熱鬧得不行,一個名字被反覆地念叨着、輕喃着、大喊着,就像多種樂器的合奏,在他顱骨後方迴響。傅展木着臉切過機位,喬韻的背影出現在他面前——已經環過一圈,往後臺進發的模特們紛紛停住腳步,杜文文繞回來笑着擁到她身邊,更多模特嬉笑着對臺下的貴賓位指指點點——
就在周小雅身邊,原本預定給他,後來又安排給別人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他擡起頭望着舞臺,笑着站了起來,不知是誰低頭匆匆闖過,把一束花放到他手裡。觀衆們開始狼叫、口哨和瘋狂鼓掌,氛圍一瞬熱烈成派對,在所有人的歡呼裡,他拾級而上,如此理所當然地打亂整個節奏,走向舞臺中央……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了!
大家久等啦,初五那天的紅包還沒發~一會看能不能發掉
如果臺式沒出問題就能……希望它別出問題了|||
這臺電腦其實才買一年,還在保……所以肯定是不會換了。只希望是電壓的問題,這樣ups就可以解決,不需要拿去修了||||蘋果的售後真的說不上多好,天才吧難約得一天世界,反正槽點滿滿啦
其實這樣也不無好處,我寫文的時候心思非常的純淨,效率比平時都高,因爲我怕晚一點它就關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