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楚蝶衣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許音未落,安中磊已然衝到楚蝶衣的面前,這種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楚蝶衣臉色煞白,猛的退到安中傑的身側,那種目光充滿畏懼。
“芊羽……”在看到那雙畏縮的眸子時,安中磊倏後震,方纔意識到自己失態,可看到楚蝶衣幾乎貼在安中傑身上,心中的妒火再欲燃燒。“安愛卿,朕萬沒料到,你爲了皇后之事,竟如此費心。呵,這位姑娘雖然不是芊羽,但與芊羽一模一樣!”安中磊冷眼掃過安中傑,那雙眼依舊清澈沒有任何溫度。
“既然如此,皇上可否還皇后一個清白?”清冷的聲音自薄脣溢出,安中傑的目光一刻都沒有向楚蝶衣,儘管,那雙似求助般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不放。
“皇后是否清白,自有證據在,不過……朕倒可以網開一面,讓席容離開冷宮。”一抹詭異的寒光自安中磊眸底一閃而逝,整個後宮最折磨人的地方不是冷宮,而是素庭。
“可是……”安中傑正欲駁斥,卻被安中磊搶了先。
“安中傑,這已經是朕最大的讓步,若再多言,那皇后怕這輩子都別想走出冷宮。”安中磊冷言提醒。
看着兩個男人臉如冰封,劍眉凝滯,楚蝶衣下意識的靠近安中傑,低聲呢喃:“中傑,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雖然在青樓裡,楚蝶衣見慣了場面,但這樣強的氣場,她卻不曾碰到過,心,不免驚顫。
“離開?安愛卿,你似乎沒跟這位姑娘說清楚,對麼?”安中磊隱約聽到楚蝶衣的低喃,冷眼看向安中傑。
無言,安中傑轉眸看向楚蝶衣,那張絕色的面容滿是疑惑,他不知該如何開口。一開始,他便在欺騙,應該是在他殺死她芊羽的時候吧。
對於她芊羽的身世,他查得一清二楚,無父無母,只有一個雙胞胎妹妹,卻在幼年失散,在殺死她芊羽之後,他費盡心思才找到她的妹妹,江南醉夢居的花魁楚蝶衣,賣藝不賣身。本想一劍了結,卻輸給那雙清澈無塵的眼睛,放過她,卻不得不監視她,於是,他便化身訪客,時而與之交談,三年時間,足以讓楚蝶衣相信他。
“中傑……”看着安中傑糾結的劍眉,楚蝶衣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心,陡然懸浮,可她寧願相信,面前的男子不會害她,因爲在這個世上,她第一次選擇相信,因爲三年前,那抹淡淡的微笑,她早已以心相許,只是無言。
“對不起……”垂眸,安中傑不知如何面對楚蝶衣,他說,帶她到京城遊玩,再送她回去,可是,他做不到了。
“三日之後,若皇后沒有離開冷宮,微臣縱是死,也要求個說法!”安中傑拱手施禮,轉身,毫無留戀的離開御書房。
“中傑。”楚蝶衣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有一點,她清清楚楚,那就是,眼前男子,她自以爲愛對了的男人,將她送給了另外一個男人,心,砰然而碎,整個世界在她面前毀滅,原來是世上,終沒有真情之人……恨,直達心底。
看着安中傑的身影慢慢淡出自己的眼際,楚蝶衣的心,瞬間冰封,轉身,回眸,下跪。
“民女楚蝶衣再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清越的聲音帶着一絲柔媚,他是皇上,可以致安中傑於死地,這就夠了。
愛與恨,真的只在一瞬間。
這一次,楚蝶衣沒有躲避安中磊的攙扶,擡眸,美如蝶羽的眸子柔情似水,青樓女子,豈會連勾引男人都不會。
“你叫楚蝶衣……好名字。”看着那張與姚芊羽一模一樣的臉,安中磊突然有種失而復得感覺,上天憐他,可以與‘姚芊羽’再續前緣,他自不會辜負這番美意,立楚蝶衣爲後,是他此刻的想法。
“皇上謬讚了,蝶衣慚愧。”櫻脣輕抿,楚蝶衣倚進安中磊的懷裡,只是那雙眼,冰如寒潭,因爲在安中傑轉身的那一刻,她的心便如頑石,她不會哭,不會鬧,更不會乞求安中傑帶她離開。
因爲楚蝶衣知道,這裡是皇宮,進來了就別想再出去,皇宮?青樓?不過是女人間爭權奪利的地方,一樣的骯髒不堪,所不同的,只是皇宮更甚。安中傑,你將我從青樓帶出又將我推入更大的火坑,我不會原諒你,絕不會。
這一夜,芙蓉帳暖,春宵如夢,楚蝶衣玉臂上印了二十年的守宮砂,終在仇恨中抹掉……
天漸漸破曉,淡青色的天空鑲嵌着幾顆殘星,天地朦朦朧朧,如同籠罩着銀灰的輕紗。
席容剛剛整裝便聽到冷宮外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心,陡然一震,隨即將藥瓶藏匿在暗處。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冊封新後,舉國同慶,特赦冷宮一干人等配於素庭,聽候差遣,欽此。”尖細的聲音依舊讓人聽了便覺噁心,席容跪於地上,心,似寒如冰,原本以爲不會再心痛,可原來不行,當她聽到冊封新後的那一刻,整顆心仍然像被千絲萬縷的纏繞,細細密密的疼竄遍全身,卻不知根源在哪兒。
“席容,還不快接旨?”李公公瞥了眼席容,還真說不好是幸還是不幸,北越自開國至今,還沒有哪個妃子進了冷宮還能出去的,這席容倒是頭一個,只是,若冷宮是地獄,那素庭對於被廢的妃子來說便是地獄的第十八層……
席容狠噎了下喉嚨,微擡雙眸,清澈的眼睛直盯前面,玉手輕擡,向上摸索着聖旨的方向。
“你……你的眼睛……”李學富詫異的看着席容,沒想到一月不見,原來的皇后竟哭成了瞎子?沒有同情,只有不屑。
“李公公費心,席容看不見,還請李公公將聖旨置於席容手中。”席容淡淡開口,波瀾不驚。
“怎麼就瞎了呢?真是。”李學富呶嘴,隨手將聖旨遞到席容手裡,瞥了眼後轉身離開。
腳步漸行漸遠,待李學富的身影淡出自己的視線之後,席容雙眸緊蹙,狠盯着手中的聖旨,心,如刃穿透。
“娘娘,我剛剛看到李公公來了,他沒爲難你吧?”秋紅慌張的自門外而入,撩下手中的飯菜,憂心地看向自己的主子。
“他是來宣旨的,皇上要立新後,所以特赦冷宮妃 . ,N子,配給素庭。”清冷的聲音帶着一絲決絕,席容心中最後一點兒期望灰飛煙滅,帶着所有的憤怒和痛恨,席容慢慢擡眸,斷情絕愛。
夜色深重,淒冷的月光照耀着後宮最深處的角落,厚厚的積雪在枯石板上鋪成一片,冷風呼嘯,透着半敞的門縫吹了進來。
角落裡,席容睜着那雙清眸,凝視着射進來的月光,幽暗清冷,就在這時,宮門忽然“吱呀”一聲,席容下意識的擡眸,只見一抹身影閃了進來,藉着月光,席容的心,猛然震顫。
“容兒……”沙啞的聲音蘊含着徹骨的心傷,安中傑不知何時已然站在了席容的面前。
一身白衣勝雪,滿頭髮絲如瀑,玉一樣的面容,璀璨的明目,那麼儒雅,那麼安靜,人如嫡仙,斂入世間所有芳華,是她的中傑,淚,毫無預兆的洶涌而下,幾十天來的委屈化做奔騰的淚水汩汩而出,沒有說話,席容抑制不住的痛哭……
“容兒,跟我走,我帶你離開,永遠都不回來。”清越的聲音充滿堅定,安中傑緩蹲下來,看着憔悴如廝的席容,心疼的無法言喻!
席容緊咬櫻脣,悽然的看着安中傑:“中傑,我錯了,我錯了,我以爲他千般寵溺是因爲愛我,可原來不是……”席容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痛苦,猛的撲進安中傑的懷裡,眼淚順着臉頰滾滾而下,脣齒間發出小曽般的嗚咽,那低隱的啜泣聽在安中傑的心底,似利刃割心般疼入骨髓。
“容兒和我一起走,我們離開這裡,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到素庭,安中磊分明就是折磨你,我不會讓他得逞。”安中傑輕撫着席容的秀髮,眸光深邃異常。
“中傑,對不起,我不能走……”聞言,安中傑不可思議的垂眸,看到的,卻是席容淚光的堅定。
“爲什麼?難道你還對安中磊存有幻想?難道你還相信他會回頭?他會待你好?”安中傑的眸光閃爍,激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