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話一出口，那邊微然“誒”了一聲，連忙過去。
等我穿過小院、鋪子，打開前門後，就見到了一輛車。
一輛靈車。
這條街，叫作圓通街，街的盡頭，就是殯儀館，至於殯儀館更進去，一直到山腳下，還有一個地方，是本市的火葬場。
所以出現靈車，並不奇怪，即可能是去殯儀館的，也可能是去火葬場的。
但是現在，這輛靈車停在我鋪子的前面，就有些不正常了。
靈車開着燈。
車的下面，跳下來一個年輕人，手裡拿着手電筒，來到我的鋪面前：“老闆，賣不賣黃紙？”
黃紙？
我是個開棺材鋪的，紙自然不賣，不過我這裡有。
我轉身從櫃檯裡拿出一紮黃紙，遞給他：“吶。”
小夥子要掏錢，我擺了擺手：“不用了。”
“那可不成，這錢你不要，這紙我也不敢燒。”
他一邊說着，一邊塞了十塊錢到我手裡。
行有行規，殯儀行業裡，我們做棺材的，賣花圈的，或者哭喪的、敲鑼打鼓的，都有自己的規矩。
所以我雖然不知道小夥子找我買黃紙做什麼，但他既然這樣說了，我也不好推辭，就接過錢。
小夥子把紙拆開，在手裡搓了搓，用打火機點燃，丟在靈車的車尾處，口裡神神秘秘的唸叨了兩句，就見到一陣風吹來，把那黃紙吹的漫天都是。
等紙燒的差不多了，小夥子這才重新爬上汽車。
還真別說，這次，他的車居然成功發動起來。
小夥子搖下車窗，對我揮了揮手：“謝謝大兄弟，拜拜。”
然後，靈車緩緩開動。
在我的身邊，傳來一個聲音：“唉，這就叫術業有專攻啊，搞這一行的，不懂點什麼，還真不行。”
我回頭看去，就見到張小非和判官同時出現在我的身後。
“你倆幹嘛？”
判官答：“聽見汽車的聲音，有些擔心，出來看看。”
他倆畢竟是專門與神神鬼鬼接觸的那類人，即使我沒有說那晚我見到的那輛破車，他們還是能夠從張教練和小柏的死上看出些什麼。
“等等！”
就在這個時候，我擡頭看了一眼，大驚失色：“你們看，那車的後面是誰？”
只見就在緩緩離開的靈車後面，車窗裡印出一個站着的人，那人的目光冷冷看着我們，赫然正是小婭！
小婭的目光透過靈車後方的玻璃，清清楚楚落到我們眼中，眼裡盡是冰冷！
“不好！”
我這一說，判官和張小非也發現了，兩人同時“呀”了一聲。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在我們的後方，傳來微然撕心裂肺的一聲大叫：“啊！！！你們快來看看，小婭不見啦！！！”
“追！”判官喊道，拔腿就追。
我也連忙跟上。
張小非也要動，判官一把按住他：“你回去守着，小心微然出事！”
張小非愁眉苦臉的回答：“如果那東西真要找她，我也沒轍啊！”
不過即使他這樣說，還是乖乖的返回。
那靈車的速度越來越快，我和判官在後面大聲喊：“站住！站住！”
可那司機就好像聽不見一樣，根本就沒有半點停下來的意思。
只剩下小婭冰冷的目光注視着我倆，嘴角似乎還泛起了一絲嘲弄的意味。
我被小婭的目光看得後背發毛，問判官：“她……是不是被附體了？”
“應該是。”判官答：“怪不得她今天看起來不太不對勁，如果不抓住她，很可能出事！”
這是顯然的事。
現在她在靈車上，想要出車禍，那簡直太簡單了，跳下來就是了。
我想着，眼瞅着靈車越來越快，心中一慌，握緊拳頭，頓了頓，判官已經超過我。
趁着這個機會，我擡起左手，用右手在左手的手背上擦了擦。
一股冰冷的力量從我的身體裡升起，饕餮之眼被我激發出來。
使用了幾次，我算是琢磨出了它的規律：在正常情況下，即使沒有黒木盒陰氣的補充，每天也能夠使用一次，一次持續一分鐘。
而這個次數，正好是以當天午夜的十二點爲準。
在饕餮之眼力量的刺激下，我的速度飛快提升，幾步就超過判官，身體一縱，跳了起來，單手往前，抓住靈車後方的貨架。
這種靈車類似於老式公交車，後面有貨架直接連通到車頂，我一抓住這貨架，兩手舞動，幾下就爬到車頂。
用腳尖一勾，將身體卡住，人翻轉下去，形成一個“倒掛金鉤”的樣子，伸出手，敲了敲駕駛座邊的玻璃。
我這一敲，終於引起先前那小夥子的注意，他差點沒被嚇死，猛地一腳踩住剎車，關掉了嘈雜的音樂。
怪不得先前他聽不到我和判官的聲音，感情這小子一路都在聽音樂。
小夥一臉的驚魂未定，抹了抹額頭並不存在的虛汗：“喂，哥，你這是幹嘛呢，咋爬我車上去了？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啊！”
我感覺到身體裡力量隱隱開始流失，一分鐘即將過去，也來不及跟他多說，一個翻身，從車窗裡竄了進去，再一個筋斗，穩穩落到地上。
一擡頭，我愣住了：整個車廂空空如也，除了這個小夥子外，更沒有半個活人！
那！小婭呢！
“人呢？”我轉頭問他。
“人？什麼人？這車廂裡，一直就只有我一個人。”小夥子好奇的看着我，滿臉崇拜：“大哥好身手，傳我幾招？”
我指了指剛纔“小婭”出現的地方，問他：“那裡剛纔不是有個女孩麼？”
我這話一出口，小夥子臉色立馬變了：“大哥，你可別嚇我，我們開靈車的司機，很忌諱這些的。”
我還要說話，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的感覺傳來，腳下一軟，勉強扶住駕駛臺，這纔沒有跌倒。
在我的眼前，一陣金星亂晃，恍恍惚惚間，我見到一個女人的身影，正緩緩向我靠近！
說也奇怪，在這種狀態下，我本來就跟喝醉酒的人一樣，看什麼都是模糊的纔對，可那女人的臉龐居然慢慢變得清晰，赫然正是小婭的面目！
而且是小婭死後皮包骨頭的面目！
她嘴角帶着一絲詭異的笑，亦如剛纔般，腳下挪動，長髮已經垂到了我的眼簾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