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停屍樓上有孩子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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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他媽邪門了、你們那裡不會有鬼吧？”
在聽完林非講訴了今天上午在停屍房拜師的經歷之後、安康如同聽了一通篇鬼故事一樣，木然的盯着林非問道。
“應該沒有吧……”林非對於這件事也是非常猶豫，雖然他的確沒有親眼見過所謂的“鬼”，但多少也是遇到過一些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所以他不敢斷然做出太執意的判斷！
“寧信其有、不信其無！”安康說道：“你還記得，咱們當時在大學時，醫學院鬧鬼的事情嘛？”
“那是傳聞，都是男生泡女生時爲了嚇唬女孩子用的！”林非搖頭說道。
“反正我覺着你那個師傅老胡好像挺有本事的！跟林正英演的抓鬼道長一樣！”安康眼珠子一轉：“話說，如果他真是道長，那以後你跟着他學豈不是要當個小道長嘛？”
“呵呵！”林非面無表情的說道：“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反正吧！我挺看好你那師傅的！只可惜人家選的是你，要不然我也跟着去北區分局那地方見識見識！說不定還能學會一兩個三腳貓功夫也不差嘛！”
任由安康在那裡自言自語，林非只是在那裡一個勁的嘆氣。
不是因爲糾結安康口中說的：“有沒有鬼啊？老胡到底是什麼身份啊？”
而是糾結明天早上、自己要面臨的問題！
……
第二天，一夜都沒有睡好的林非提前來到了停屍房！這是在拜完師之後、老胡要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在卯時結束前到停屍樓那裡去點香燭。
停屍房的位置是在北區分局後院那裡。原本這裡是一處堆積雜物的大倉庫，聽老海說因爲十年前北區分局出了一件怪事，所以原來幾大分局用來停屍的地方便一同廢棄了……
而這裡的新停屍樓則是上一屆的老局長看着倉庫佔地面積挺大，若只是堆積雜物顯得浪費資源。便和幾個分局長商議將倉庫拆了，改建成一處專門讓全市個個警局停放屍體的停屍樓，分爲上下兩層！
上層是用來臨時存放屍體的地方和辦公的地方，下層則是貯存長期滯留的屍體。尤其是最後一處特大的停屍間，聽說那裡最多時曾經一下子放進過三十二具屍體，佔據了這個房間最大限存量的五分之三還要多！
林非從看守警局的老範頭那裡去取老胡提前準備好的香燭。已經年過六十花甲年紀的老範頭是一位退休老警察，無兒無女的，自從下崗之後便一直留在北區分局裡充當一個巡夜老人的角色。
他瞅着林非這張新面孔、畢竟警局人不算多，來了個新人、老人家自然也聽說了。
林非觀察着老範頭，雖然臉面的確挺是顯老，但是身子卻格外的硬朗！尤其是看到老範頭上樓幫自己取香燭的時候，林非是打算替他上去的，哪知這老頭竟然一溜煙不見了，再一會兒、整個人輕輕鬆鬆從樓梯上“跳”了下來。
“我嘞個神啊！這老頭是不是練過輕功什麼的啊？”林非一邊提起一籃子香燭，一邊撓着腦門，眼珠子不斷轉悠、心裡面對老範頭那是着實的好奇。
正當他要離開之時，老範頭急忙開口吩咐道：“小林啊！你是新來，我告訴你幾個規矩！”
“範師傅你說！”
“所謂的進廟拜佛、進屋問人。進咱這停屍樓，你也得拜會拜會裡面的老住戶，所以用這點心！……這二樓沒有上香插香的地方，所以就在樓梯口那邊可以找到一個香爐，你往那裡放上兩小捆香，共計六十根就夠了！”
“這一樓呢！你就放到最後一間那個最大的停屍間就好！但要記住，一定要點大捆香，一共一百根，千萬別弄斷了！”
“然後，點完香之後，往回走的時候呢！要靠着牆邊走，別走中間、知道嗎？”
“爲什麼不能走中間啊？”林非好奇的問道。
“中間是留給它們過的，你走中間會擋着他們的道！”老範頭說完，看了看房間裡的鐘表，推了下林非說道：“快去！快去！這都六點半了！可別把時間耽誤了！”
虧着老範頭還是六十多歲的老頭了，這推到林非身上的力道竟然比一個壯漢的力道都大！惹得林非心想：這老範頭年輕的時候力氣豈不是更大？
唉……林非嘆氣，雖然他還有很多疑惑要問。但沒當他準備開口，都覺得自己好似瘋了一般！
中間的路到底是留給誰的？
到底是自己瘋了，還是這老範頭是瘋子？先是老胡，接着老範頭、這警局裡的人怎麼一個個神神經經的樣子？
眼瞅着要過了卯時、林非急忙小跑向停屍樓那裡。再度踏足停屍樓的林非，心裡的滋味還是怪怪的！
當他把按照老範頭的吩咐，把所有程序做完之後。看着空蕩蕩，只有自己一個人身影的一樓走廊！他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心驚、尤其是站到樓梯口時，只覺得這陰風陣陣，不斷的從他身邊略過、讓他禁不住裹了裹衣服，將自己緊緊包在外套裡面。
他牢記着老範頭說得，走路不要走中間。一路小心翼翼緊挨着牆壁從停屍間走回到停屍樓大門，在那裡雖然陰風依舊不斷、但至少讓他多少能感覺到一點安全感。
他從兜裡掏出一包煙從裡面抽出一根點上，略顯苦悶的依着大門旁邊的牆壁。心裡挺疑惑的在盤問着自己：“自己爲了錢，來到這種鬼地方，到底值不值？”
暫且不說這裡到底有沒有那種東西？光是瞅着那陰森的走廊，就已經讓人覺着有些瘮人恐怖了；更別說耳邊怎麼忽然間聽到一陣怪怪的聲音：
“掃大街，跨大步！白頭髮姥爺洗尿布……
撿垃圾、丟垃圾！蹬三輪姥爺愛糊塗……”
這是什麼聲音？
林非將身子離開冰涼的牆壁，那聲響變得有些小了卻還是能隱約入耳。
聲音並不詭異，反倒是有些歡快的感覺，像是幾個無憂無慮的孩童在那裡嬉戲一樣。問題就出在這裡，這裡是停屍樓！哪裡來得什麼孩子啊……
林非猶豫在那裡，雙眉緊鎖着看向通往二樓的樓梯那裡。
已經是初春節氣，天開始亮得有些早了！雖然太陽還沒有升起，但多少給這到處邪氣的停屍樓帶來了一點光亮！夜晚亮起的聲控燈不知道何時滅了，二樓的樓梯光線變得暗了！
林非不斷的告訴自己：不要上去！不要上去！
可是人終究是個糾結的動物！好奇心往往會促使人去做出一些自己本身恐懼卻又想要了解真相的事情……
他整個人已經走到了二樓樓梯的入彎處，那裡光線有點晃動！顯得非常詭異，林非朝着已經近在咫尺的二樓走廊看去，晃動的光線是不久前自己點上的蠟燭被一小陣風吹過時造成的！
他靠近那香爐那邊，燭火不知道爲何，變得搖擺不定。像是被一股旋轉在其周圍的風不斷侵襲一般。他腦子在第一時間想到了老胡交代自己：“進咱們這一行，我不要求你有多尊師重道，但卻必須要尊屍重道！”
林非腦海裡似乎想到了什麼？
他似乎想到了昨天晚上，他在最後一間停屍間那裡拜火爐時的場景！要是真的有鬼怎麼辦？
他急忙朝着香爐拜了拜，恭敬說道：“各位弟弟妹妹，不小心打擾你們了！別見外啊！”
之所以會稱呼“弟弟妹妹”正是因爲林非剛纔聽到的聲音就是是馬路邊嬉戲孩童口中經常唱到的“童謠”一般。只是這童謠對自己來說卻是極其陌生……
很快林非的動作得到了一點回應！那左右搖擺的燭火開始緩緩平靜下來，再也不晃動了！
林非從樓梯那裡談着腦袋往二樓走廊裡看去、發現那裡空蕩蕩並沒有半點異常之後、這才鬆了一口氣，準備轉身下來。
這時“吱吱”的兩聲響止住了他的腳步！
他豎起耳朵聽去，聲響發出的地方離自己很近，只是響了兩聲便再沒有動靜！
林非看了看還是一副平靜狀態的香燭，心中默默勸慰道自己：去看看、應該也沒有什麼事的！
他躡手躡腳的踏上了二樓走廊，他腦子牢牢記得老範頭安排的要靠着牆邊走。
他將整個背部死死挨着冰涼的牆壁，慢慢的……慢慢的往前挪動着……
往前沒走幾步，林非便停止了！
他擡頭看着一間房間的房門，它是敞開的……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昨天來這裡的工作人員走時忘了關門，還是這門鎖本就是壞的！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靠近那房間時，一股冷風直接從門口裡竄了出來，很快消失了。
他急忙回頭，看向那香燭，看到香燭那裡沒有任何動靜！他這才放心，緩緩回頭向上看去……
“檔案室？”
林非遲鈍了一下之後，踏進門，打開門框的電燈開關！屋子裡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光亮了！
兩列長櫃、裡面存放得是一份厚薄不一的文件。
林非目光則是在第一時間落到了檔案室裡唯一一張辦公桌那裡，桌面上橫躺着一本厚厚的檔案本。
封面上寫着“北區分局”四個字、林非隨手翻開了其中夾着一支鋼筆的那頁：
“12月31日。元旦前夕、富民路發生一起車禍！導致一位七十歲老人和四個孩童喪命！經交通局調查，責任屬於老人逆行行駛。”
“霍友旺、七十歲。胸前骨粉碎性骨折、心臟被外物輾壓導致碎裂而死！”
“羅曼、七歲，腹部有明顯車輪印、連接上下身的肋骨盡數輾斷。”
“張婷婷、七歲，死因同上！”
“李小偉、六歲半、死因同上！”
“劉康康、五歲、死因同上！”
看到這裡時，林非身子早就開始顫抖，由起初時那種恐懼逐漸轉換成一種憤怒。尤其是他越往下看時、那憤怒的火氣卻是越燒越旺：
“後注：事後、交通局拒不公開肇事司機真實身份！經調查，司機疑似某省高層公子……”
“很明顯的包庇！”林非臉色嗔怒了一聲：“哼！這種人就算是躲過了這次，遲早也會遭到報應的！只是這老人和孩子……他們的冤屈誰來替他們伸啊？”
他臉色難看、一隻拳頭緊緊握着，指甲都被掐進了自己的手心裡，留下幾道紅色的血印。
繼續往下翻看檔案裡記載着內容。他這才知道這本看似平凡的日記式檔案裡記錄的都是近年來一系列被“掩飾過去的冤假錯案”。
受害人大多是普通老百姓……
“會是誰寫的這些？”林非陷入了思考。
他不知道寫這些的這人懷着怎樣的目的？但他相信寫這些的人恐怕當時和自己此刻的心情一樣、是憤怒的！
他想起了剛纔那首童謠、他再度翻回到那一頁。看着那四個孩子的名字，嘴裡不自覺喃喃唱起：“掃大街、跨大步……”
“難道是那些孩子……”
這一刻，他忽然多麼希望這世上真的有鬼！多麼希望這些孩子的魂魄就在自己面前，然後自己很英雄氣概的說：告訴哥哥！是誰害了你們，我替你們報仇！
可是，沒有鬼魂出現在他面前！
就算是有！他比誰都清楚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市民，而害死老人和孩子的則是一個後臺極硬的公子爺，他拿什麼去跟他去鬥，拿什麼去幫這些孩子伸冤？
他目光呆滯的盯着面前的檔案、他沒有發現檔案室的門早就不知不覺地……關上了！
他對自己這種有心無力的想法，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等到他將這本檔案收好放回到遠處時、那門卻在他沒注意時又悄悄的自動打開了……
……
“小心點！”
被樓下忽然傳來的一陣吵雜聲吸引，林非起身小跑出檔案室，路過香爐時，他又不自覺的雙手合十朝着那裡拜了兩下！
心裡似乎在琢磨什麼？
猶豫了片刻之後便立刻往樓下跑去。
林非的身影消失在二樓，而檔案室那個他忘記關掉的門在他離開後又詭異的關上了。再關上的瞬間，門後便隱隱約約再度傳來那陌生的又輕快的童謠：
“掃大街，跨大步！白頭髮姥爺洗尿布……
撿垃圾、丟垃圾！蹬三輪姥爺愛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