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太快了，結束的時候，很多人都還恍惚地以爲是不是根本還沒開始。
路公公也傻住了，這場比試，是目前爲止結束的最快了，甚至比聞人雪汐都贏得要瀟灑利落，她只用了一招！一招而已！
而她，根本都沒使用任何武器！
百里夙夜坐在臺上，修長的腿交疊，整個人慵懶地靠在了椅子上。
暗夜的般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下方的聞人千絕。
她現在整個人便如一把剛剛磨礪好的古刀，全身上下盡內斂的鋒芒，讓一般人都不敢直視！
“路公公？”聞人千絕再度開口，提醒了老太監一下，聲音清澈好聽。
路公公這才反應過來，有點顫聲地宣佈道：“這一局，聞人千絕勝。”
下面一片死寂，沒有人說話。
他們不肯承認聞人千絕的功夫。那算什麼功夫，根本沒人見過那種奇怪的招數。不，根本就是沒有招數！
就算是贏了，也是僥倖吧。
聞人千絕便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輕鬆走下了臺子，回到了準備的地方，等着下一場比試。
凌書香被帶下去後，有太醫上前扭好了脫臼，她立刻不疼了，手腕雖然腫起，到底幾乎算不上受傷，也算是幸運的。
“喂喂。”裴遠歌興奮地拍了她的肩膀：“我剛剛看到了，表現的真不錯。小爺我可把自己貼身的扇子都押在你身上了，千萬別讓小爺丟臉啊。”
“放心。”聞人千絕脣邊是一抹笑。
那笑，讓裴遠歌不知怎麼的，完全相信自己今天的賭局一定是押對了！
正在這個時候，一道略帶沙啞的聲音開口了：“裴公子，我有點事情想單獨跟千絕說，能不能？”
百里初辰不知什麼時候也到了，俊美的面容完全是皇子的雍容風度。
“四殿下先說，我先回去了。”裴遠歌風度翩翩頷首，臨走回頭，偷偷對聞人千絕擠眉弄眼，做口型道：“你的桃花來了。”
聞人千絕只當沒看見，擡眸，眼前百里初辰的笑意撞進了眼睛裡，很是不舒服：“四殿下有事？”
百里初辰向沒人的地方一示意：“我們去那裡說吧。”
這裡雖然暫時沒有人，保不齊一會兒誰又過來找她。
“別。”聞人千絕笑得疏離：“四殿下沒聽過這個道理麼？男女授受不親。上次千絕已經說過，過去的事情是我少不更事，那種蠢事，我不會再做了。請四殿下放心。”
連番的話壓得百里初辰忽然喘不上氣。
他是來找她好好說話的，她非得這個態度嗎？
百里初辰深吸一口氣，俊美的眼中多了一分不耐：“千絕，你的身手怎麼樣，我想，你我都很清楚。這場比試你贏不了！與其在接下來的比試中受傷，不如棄權吧。選秀過後，我仍然會跟父皇提親，將你許配給我。”
百里初辰這話，已經說的明明白白。
他要她。
過去的退婚不作數了，他仍然會娶她做自己的妃子。
這是多少秀女夢寐以求的事情，如此俊美的四殿下呵，親口開口，給了承諾。
可聞人千絕最不需要的就是這個！
她斜睨了一雙眸，眼裡有了絲玩味：“四殿下，若我沒記錯的話，按照大胤的規矩，休過一次的女人，即使是未婚妻，再重新入門的時候也是不可以當正妃的。我是個廢物之身，四殿下是打算違抗律例，跟皇上說要立我爲正妃？還是說……娶我進門做個妾侍？”
聞人千絕的話彷彿一根刺，扎進了百里初辰的心裡。
他說出口那些話的時候根本沒想過這些事情，只是覺得按照聞人千絕以前的樣子，只要他這麼說了，她一定會開心到哭，重新回到自己的懷抱。
可眼下的聞人千絕，卻條理明晰地提出了問題。
“……律例不可違。”半晌，百里初辰艱澀地說了出來，不過很快拉住了聞人千絕的手腕：“不過我可以很寵愛你。”
“寵愛麼？”聞人千絕不動聲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摸了摸鼻子，似笑非笑：“四殿下，男人的感情是這個世上最靠不住的東西。何況，就算是正妃，我也沒有吃回頭草的習慣。我的習慣是，一直向前。”
她說的冷漠客氣，卻是明明確確拒絕了！
她怎麼能！怎麼可能會拒絕自己！
百里初辰愣住了，不由自主後退了兩步，難以相信地看着聞人千絕，而她臉上似笑非笑的樣子，那麼像是那個人！
他忍不住脫口而出：“難道你還看不明白？父皇更不會讓你跟七弟有什麼的，你別再想了！這次的選秀贏家一定是聞人雪汐，她跟七弟纔是一對兒，你，絕無可能！”
“哦？”聞人千絕眸子中的冷意越來越甚，她慢慢地笑了：“真不巧，我偏偏不喜歡別人給我安排的命運。越是不行，我越是要挑戰。”
說罷，她轉身就走，再也不給百里初辰一句說話的機會。
百里初辰愣怔地看着那個單薄卻挺拔的背影，狠狠地握緊了拳。
前面傳來了很大的喝彩聲，不用仔細去聽，聞人千絕便知道，這局贏的一定是聞人雪汐。只有她的一舉一動才能如此牽動那些人的心。
走到前邊，果然看到聞人雪汐依舊安慰着身邊失敗的秀女。
路公公宣佈她贏了之後，她對着所有人露出一個柔婉的笑意，款款走下了臺子。路過聞人千絕身邊的時候，面上的笑意不變，嘴脣蠕動，卻是一句低聲的詛咒：“千絕妹妹，你就祈禱自己早點輸了吧，不然……姐姐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一敗塗地。”
“對你們來說，我早就已經一敗塗地了，不是麼？”
聞人千絕脣邊也是一絲淡淡的笑意。
她無所謂的態度激怒了聞人雪汐，不過聞人雪汐只是笑着離開了。在旁人看來，似乎是兩姐妹親熱地說了話。
隨後聞人千絕上了臺……
聞人雪汐一直在連續贏。
她也一直在贏。
很快，留下的秀女只有四個人了。
再次抽籤的時候，上天似乎有意拖延了姐妹之間的戰爭，聞人雪汐和聞人千絕分別對上了別人。
聞人雪汐依舊贏得很容易，似乎看起來絕無懸念了。臺下的賭局上，她名字上的金銀珠寶足夠買下一整條的花街生意。
而聞人千絕的名字上，依舊是那三樣。好東西不在多，三樣便足夠了。
這一輪，聞人千絕對上的少女叫聶雙兒。
聶雙兒的家室也相當不錯，一手出神入化的軟鞭是很多人懼怕的。除了聞人雪汐之外，也有相當多的人把寶押在了她的身上。少女一身青綠色長裙，見自己的對手是聞人千絕，幾乎是不屑地笑了起來。
她攥着手上一圈金絲軟鞭，輕蔑無比地登上了臺子，直接對皇上皇后道：“皇上、皇后娘娘，雙兒覺得這次的比賽不公平。”
“爲何？”皇后檀口輕開。
聶雙兒眉目如畫，看了一眼聞人千絕道：“對手的身份誰都知道，雙兒的軟鞭還沒練到出神入化的程度，萬一傷了她，如何是好？”
她生的很美，眉目之間有戾氣。一看便是嬌寵太過。
“這個不打緊。”皇后喚了聞人嚴：“聞人丞相，這場比試，若是誤傷了……”
聞人嚴立刻笑笑：“選秀的最後一場武鬥是大胤的規矩，就算小女受傷，也絕對與任何人沒有干係。”
聞人千絕斜斜站在臺上，脣邊是譏誚的笑。
他當然無所謂，可如果現在站在臺前的是聞人雪汐呢？只怕是早就翻臉了吧。
得到聞人嚴的肯定，聶雙兒再不猶豫，吩咐一旁的路公公道：“開始吧。”
路公公只能宣佈：“比試開始！”
路公公的話還沒說話，聶雙兒便嬌斥一聲，金絲軟鞭像是一個活物，朝着聞人千絕的臉便猛抽了下來！
聞人千絕霎時閃到了別處去，臉上仍然是痞氣的笑意：“小姑娘家家的，火氣太大容易提前衰老。”
一鞭沒中，聶雙兒不信，長鞭狠甩，又是狠狠抽來！
“廢物！先吃了這一鞭再說！本小姐讓你這輩子再也笑不出來！”
彷彿是恨她說話悠然，想抽花了她的臉！
聞人千絕神情一冷，聶雙兒年紀尚小，出手就這麼狠辣，若是放在別人身上，豈不是隻有受欺負的份？
她閃身幾下，聶雙兒抽不中，更是惱羞成怒，鞭子幾乎全無章法，劈頭蓋臉地抽了下去。一時間，臺子上幾乎都是金色的鞭影。
皇上皇后的身邊是皇子們。百里初辰俊美的眸子微微泛冷。
若是這個時候那個女人輸了，就再也沒有能力跟聞人雪汐競爭……那麼……自己就一定有了選擇她的機會了。
他手上一枚小小的珠子，從袖子中激射而出！朝着聞人千絕的腿彎便打去！
只要中了，聞人千絕必定一下子跪倒在臺子上，再也躲不開聶雙兒的鞭子！
正在小珠子快到達聞人千絕的腿上的時候！
另一枚果核突然出現！準確無誤地撞上了他射出的那枚小珠子，而且力道之大，竟然將珠子猛然撞開了！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
東西很小，只有百里初辰看到了全部的經過。
是誰！竟然能在千鈞一髮的時候救了聞人千絕！他心中一驚，幾乎是下意識地朝着百里夙夜看去！
那人慵懶矜貴得彷彿從來沒有動過，甚至沒有往他這邊看一眼，只是懶懶地伸出兩指，拈起桌上的一枚小果子，填入了口中……
百里初辰俊美的眼眸裡滿是震驚。
那個人，竟然出手了？！
臺上，聞人千絕看出聶雙兒的心煩意亂，時機到了！
她霍然拔出了古刀，將漫天飛舞的金絲軟鞭纏住了，隨後手臂猛然翻轉，將金絲軟鞭劈成了幾段！
聶雙兒沒想到自己突然鞭子被拽，身子也踉蹌了幾步，險些跌倒。
落地的瞬間，接着金絲軟鞭最後的力量，凌空踏了幾步，躍到了聶雙兒的後面。
古刀橫亙，緊緊貼在了她細嫩的脖子上。
聞人千絕從後面探上了她的耳邊，脣邊的笑意很冷，低聲道：“你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