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118 拉斯維加斯
樑晨曦聞言只覺得他莫名其妙，甚至還有被倒打一耙的嫌疑。
“霍靳言，誰不理你了？明明是你沒搭理我！”被霍靳言的話那麼一氣，倒是沒了剛纔的尷尬，可眼前一個活生生光着的大男人，樑晨曦還是不自在的轉過身去。
下午將那兩個傭人辭退了之後，霍靳言就一直維持着那種冷漠而又疏離的距離感，就算她跟他說話，霍靳言也是挨搭不理的，索性自己也不在自找沒趣。
沒想到霍靳言直接給自己來了一句，是她不搭理他？
在腰間圍了條浴巾走出來，霍靳言徑直走向衣櫃挑了套衣服，絲毫不避諱樑晨曦的換上。
隨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連襯衫扣都還沒有系，就轉身朝着樑晨曦走了過來。
樑晨曦似乎沒料到他會如此，待到反應過來，後背已經貼了牆。
霍靳言單手撐在牆上，將她禁錮在自己胸膛與牆壁之間，眼底浮現控訴的情緒。
“我想帶你一起去接景睿，你看也不看我。”他的聲音很輕，似乎是怕驚擾着她。
樑晨曦這纔回想起下午時霍靳言欲言又止時到底是想幹什麼，如果說是去接景睿的話，她怎麼可能不跟去？想到景睿，樑晨曦回想起剛纔大太太只讓自己去叫霍靳言吃飯，卻連景睿的事問都沒問，這家人待景睿，看似什麼都給了，實際上卻又什麼都沒給。
“你應該直接跟我說，趕快穿衣服，別讓大家等太久，我去找景睿。”
話說完，樑晨曦便推開他的胸膛，朝着房間外面走去。
半響，霍靳言依舊維持着剛纔的姿勢，涔薄的脣瓣抿緊了下。
三十六計當中有美人計，爲什麼就沒有……美男計……可以讓他學以致用下……
當然，這個問題的答案，是無解的……
……………
樑晨曦推開霍景睿的房間門時，他正坐姿端正的趴在書桌上，聽到聲音，回過頭來，見是樑晨曦，靦腆的一笑，眼角眉梢皆是開心。
“景睿，要吃飯了。”樑晨曦的話音剛落，霍景睿表情愣了下，隨後點了點頭。
看他的表情有異色，樑晨曦不由走到霍景睿跟前。
格子本上標題有四個字，我的媽媽，後面皆是空白的……
樑晨曦看的心裡有些酸，再加上霍景睿澄清的眼睛就那樣望着自己，更加不是滋味。
“晨曦媽媽……”霍景睿遲疑的開口，手中的自動鉛筆在本子上劃了兩下。
聽着他叫自己媽媽，儘管樑晨曦還是不那麼適應，可也沒有再像上次那樣的讓他改口。
“我可以按照你的模樣來寫這個嗎？”霍景睿的桌面上堆滿了書，看的出來他是個很愛學習的孩子，可他眼底的早熟也是那般明顯。
“當然可以，以後我就是景睿的媽媽，不管有什麼事情，我都會擋在你面前，有危險，我也會保護你。因爲我喜歡景睿啊……”樑晨曦如是說着，溫柔的笑着，眉眼彎彎。
霍景睿就這樣眼神怔怔的看着樑晨曦，突然之間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像是知道哭鼻子是不好的，他趕快彎着腰趴在書桌上，不叫她看見。
“沒人叫我吃飯，我都不敢下去……”悶悶的聲響從桌下傳來，聽的可憐又可笑。
“這裡是你家，餓了就下去吃飯，爲什麼要這樣戰戰兢兢的？”樑晨曦的手落在他頭頂，驀然的回想起，似乎霍靳言每次都會用這樣的動作來撫摸她。
“這裡不是我家……我的家在LasVegas……大家都不喜歡我……”霍景睿擡起頭來，沒有了之前的拘束，小聲的說着，眼底帶着無辜與茫然。
樑晨曦的聲音一梗，突然之間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按照景睿的年紀，七年前霍靳言離開時應該就帶着他了，這些年他們父子兩個人一直都住在拉斯維加斯，突然回來景睿肯定會不適應，再加上霍家這種複雜的人際關係，也難怪景睿不喜歡這裡。
“景睿，長大以後你就會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一直隨着自己的意願來決定的，就算別人不喜歡你，那又如何？你要做的，不過就是誰對你好，你對誰好！”樑晨曦淡淡的說着，看着那張俊美的小臉，似乎已經可以預知，這個孩子長大之後一定會讓許多女孩傷心。
“爸爸也跟我說過一樣的話，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晨曦媽媽對我好，我也對你好！”霍景睿長長密密的睫毛還是溼的，小嘴張合間，已然露出惹人心疼的笑。
“不過我答應景睿，一定會帶你回拉斯維加斯的，拉鉤！”樑晨曦伸出手來，笑臉盈盈的朝着霍景睿打了個手勢。
霍景睿也笑着伸出手，這兩人卻是誰也沒有發現，半掩的門口外，霍靳言靠牆而立的影子，被無限的拉長……
……………
當樑晨曦牽着霍景睿小手下來時，餐桌前的人都安靜了下。
孟品言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屑，霍方淮看着霍景睿難得露出的笑臉，眸光間不知是明是暗，而霍靳言就站在樑晨曦與霍景睿的身後，宛如保護神般，安靜佇立。
“好了，吃飯。”從容韻蓮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對霍景睿她不冷也不熱。
霍景睿坐在樑晨曦與霍靳言的中間，很乖巧的模樣。
“景睿啊，看沒看過那些童話故事，什麼白雪公主啊灰姑娘啊，你可得小心一點……”
孟品言面前擺了碗魚翅羹，一邊喝着一邊輕笑的說，暗指樑晨曦是後媽的事實。
“哦，沒有看過。”霍景睿敷衍的迴應，假裝沒聽懂她在說什麼。
“景睿，吃魚。”一直沒說話的霍方淮突然插話進來，將桌子中間那盤清蒸魚最鮮嫩的魚腹位置夾了下來放進霍景睿面前的碗中。
樑晨曦有些詫異的看着霍方淮，沒想到他媽對景睿這個態度，霍方淮又是另外一個樣，也不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謝謝小叔叔。”霍景睿很喜歡吃魚，每次餐桌上看到魚都能吃不少，霍方淮注意到這點，自然也就知道了他喜歡吃什麼。
雖然對霍靳言冷嘲熱諷，可霍方淮對這個孩子，看起來卻是疼愛着的。
孟品言的臉色有些難看，只覺得被兒子打了臉，彭鳳嬌三口和以前一樣不說話，保持局外人的身份，只是偶爾她會給兩個女兒夾菜，一頓飯吃下來也說不上兩句話。
至於二太太，吃着面前的素食，別說兩句話，一句話也不開口。
晚飯，就在這樣波濤暗涌的氣氛裡，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
十一點半，纏着樑晨曦說了許多話。
霍景睿困了，不過身旁暖香的身體令他還捨不得閉上眼睛。
吃過飯後，霍靳言就進了書房處理公務，而樑晨曦就來到景睿房間裡，等他洗過澡後，就學着電視上演的那樣的給他找了本故事書。
“晨曦媽媽，晚上不要到處亂走……”霍景睿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儘管困的厲害，還是努力睜大眼睛，小聲叮囑着。
“嗯？”一時沒反應過來，樑晨曦淡淡迴應。
“我半夜的時候……有聽到笑聲……奇怪的……笑聲……”霍景睿這話說的很吞吐，奶奶不讓他亂說話，後來他有聽到說這裡鬧鬼，晚上更害怕了。
鬧鬼？首先涌入到樑晨曦腦海當中的就是這個念頭。
“沒事，我不害怕！”樑晨曦笑了笑，掀被下牀，其實她倒是想要今晚睡在這裡，總好過跟霍靳言同牀共枕的尷尬，可這樣落人話柄的行爲若是被旁人知道了……恐怕又是一番爭執。
“晨曦媽媽……”霍景睿彆彆扭扭的將大半張臉埋進蠶絲被裡，只露出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樑晨曦轉過頭來看着他。
“謝謝……”細細小小的聲音傳進她耳中，惹來輕笑聲……
……………
霍家人睡得很早，長長的走廊裡沒有開燈，樑晨曦從霍景睿的房間走來，還要一段距離才能夠到達臥室。
四周皆是靜悄悄的，就連自己踩在地板上的腳步聲都聽得清清楚楚，樑晨曦不信鬼神，但從不鐵口說它們不存在，鬧鬼之事到底是人爲還是另有隱情，霍家人遮遮掩掩的態度，真的可疑！
因着傭人們都在另外一棟的方向，樑晨曦原本想要去看看寧姨的想法淡了些，畢竟也已經這個點了，終於死心的要向臥室走回去。
緩慢的穿梭在走廊裡，霍家別墅實在太大，尤其是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晚上，更顯得四周靜悄悄，壁燈幽暗暈黃，可也平添了幾許詭譎的氣氛。
——你來的晚不知道，這裡七年前就開始鬧鬼了，都說是……
——都說是七年前二太太……
越是一個人向前走着，樑晨曦腦海中的那些斷句就越是清晰，七年前……七年前……
所有的事情都是從七年前開始的，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嘻嘻……嘻嘻……
突然間，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嬉笑聲傳進她的耳中，樑晨曦的腳步瞬間停頓下來。
——我半夜的時候……有聽到笑聲……奇怪的……笑聲……
這就是景睿口中，很奇怪的笑聲嗎？
正想着，樑晨曦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影的靠近，一雙手緩慢的……緩慢的落在她肩膀上，啪的一聲，落下來……冰涼冰涼的……像是死人般的溫度……
樑晨曦的眼睛瞬間睜大起來，就連呼吸都屏住，用着極慢的速度，緩緩將頭轉過去……
……………
“你站在這裡做什麼？”霍靳言低沉的嗓音響起，眼神落在樑晨曦煞白煞白的臉上。
見是霍靳言，樑晨曦驀然鬆了口氣，剛纔差一點，她是真的要尖叫出聲。
“我剛從景睿的房間裡出來……你……”樑晨曦深吸了口氣，輕聲開口，其實算起來，她還是被那些人的話影響了吧，不然也不會在剛纔那樣的驚恐。
“你剛纔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笑聲？”她終於還是將這句話問了出來。
霍靳言的臉上一如既往沒有波動，他停頓了半響，隨後纔開口。
“沒有，怎麼了？”
樑晨曦聞言沒有說話，難道剛纔真的是她臆想的？是因爲白天聽了那些鬧鬼的話，所以日有所思，幻聽了？這樣想着……樑晨曦臉上的表情，帶出幾許疑惑。
還不等回過神來，樑晨曦的手已經被霍靳言握住，他在前她在後的牽引着，朝臥室走去。
“明天回你媽那一趟吧，我訂了後天的機票，飛拉斯維加斯。”寂靜聲裡，霍靳言突然開口，樑晨曦的腳步頓住，沒想到……霍靳言會這樣說。
“你……聽到了嗎？”拉斯維加斯？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聽到什麼？”霍靳言頭也沒回的開口，樑晨曦想了想，最終也沒說什麼。
“我想讓你去看看我在拉斯維加斯住過的地方，想你瞭解那七年裡的我……”走廊裡，霍靳言與樑晨曦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交握着的手……同樣被拉長。
不知道爲什麼，聽到霍靳言這樣說，竟將樑晨曦心裡因剛纔那笑聲而冒出的不安給漸漸驅散，她望着他的背影，霍靳言沒有回頭，卻似乎能夠感覺到她是在看着自己的。
“也想讓你回顧下，當時被我撿到的地方……”霍靳言的這句話說完，樑晨曦的臉徹底黑了大半，喝斷片的感覺實在太痛苦，就這樣冒冒失失的把自己給嫁出去了。
“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好不好？誰想要再去看那裡啊！”
相較於樑晨曦的氣急敗壞，霍靳言卻並未說話，只是眼底明顯有着輕鬆。
在樑晨曦並未注意的窗外庭院內，霍靳言不着痕跡的看着……漆黑不見光的晦暗處，突然之間閃現出白色的影子……
飄飄渺渺的，叫人心裡……着實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