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珏卻好像沒看見一樣,下牀就要去追夏曦。然而,他的雙腿根本使不上力氣,高大的身軀直接滾倒在牀下,並且撞倒了一旁的輸液架,砰地一聲,輸液瓶摔在地上,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而此時,夏曦就在病房外,看着醫生和護士行色匆匆的走進去,裡面是一陣的慌亂與嘈雜聲。
夏曦就一直傻傻的站在門外,全身癱軟的順着牆壁一點點劃下去,最終跌坐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
她用力的咬着脣瓣,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甚至不惜把柔軟的薄脣咬的血肉模糊。她的肩膀一直在劇烈的抖動着,淚珠順着指縫不停的往下落,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那麼無力,又那麼疼痛。
她的左手緊握着右手腕間的金玉手鐲,手鐲上凸凹的花紋刺痛了她的掌心,卻絲毫無法減輕內心的痛苦。
這雙鐲子還是韓珏親手戴在她手腕上的,他說:猶如此鐲,日夜相見。夏曦還記得,這副手鐲有一個很美的名字,叫做:金玉良緣。
然而,她和韓珏的緣分,也許只能走到這裡了。
夏曦不記得自己哭了多久,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是如何離開醫院的。甚至當慕逸塵來找她,坐在她的對面,她的腦子裡仍然渾渾噩噩。
“夏曦,你究竟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慕逸塵看着她幾乎沒有血色的小臉,擔憂的詢問道。
夏曦蒼白的容顏非常的平靜,只是看着慕逸塵的時候,一雙眸子空洞的很厲害。
“沒有,我沒有不舒服。”夏曦對他笑了笑,隨意的把一縷髮絲抿在耳後。又問道,“你剛剛說了什麼?”
慕逸塵嘆息了一聲,指了下桌面上的護照和機票,再次耐心的重複道,“機票和護照我都幫你辦理好了,機票定在下週一,也就是兩天之後,下午兩點的飛機,我會提前派人去接你。”
“哦。”夏曦木然的點了點頭。
“到了荷蘭之後,你不用離開機場,馬上可以轉機去英國,英國那邊我都已經安排好了,有最好的心外科和婦產科醫生,還有專業的看護,他們會好好照顧你的。還有,你放心,我不會去打擾你。”
“謝謝你。”夏曦道了謝,這聲謝,的確是真心的。
“夏曦,我說過,如果你真的想謝我,就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堅強的活下去。”
夏曦笑了笑,並沒有回答。生死有命,這並不是她能控制的。
之後,又是短暫的沉默,慕逸塵抿了口咖啡後,突然詢問道,“爲什麼選擇去英國呢?”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又何必再問。”夏曦微笑着回了句,清澈的眼眸再次變得茫然。
因爲,那裡曾經是韓珏讀書的地方。她想要在他曾經居住過的城市,尋找到他的一絲氣息。
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突然嗡嗡的震動起來,夏曦低頭看了一眼,震驚的看着手機屏幕上不停跳動的韓珏的名字。
她顫抖着拿起手機接聽,那邊傳來大提琴一樣低沉好聽的聲音,只是過分的沙啞着,“曦曦。”
“有事嗎?”夏曦冷漠的問道,另一隻藏在桌下的手緊抓着裙襬,正在不受控制的顫抖着。
“曦曦,我想見見你,你下來好嗎?”第一次,夏曦聽到他說話的時候不再是命令式,甚至帶着幾分哀求。
“我已經不住在別墅裡了。”夏曦說。
“我知道,我現在就在你居住的酒店樓下。”
夏曦聽完,直接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果然,酒店的樓下停着一輛黑色卡宴。她的手掌緊貼着冰冷的窗玻璃,輕輕的撫摸着車子的縮影,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如同撫摸着韓珏英俊的臉龐。
然而,她再次開口的聲音,仍然是冷漠的,“韓珏,我們還有見面的必要嗎?我不想見到你。”
彼此間又是短暫的沉默,之後,那邊傳來一聲自嘲的輕笑,“是我犯賤,是我想見你。你來不來隨你,但我會一直等……就像你當初等着我一樣。”
隨後,手機中傳出嘟嘟的忙音。
夏曦看着樓下一直停在那裡的車子,眼淚不受控制的就落了下來。
“既然這麼想他,就下去見一面吧。二哥剛做完手術不久,他就這樣從醫院跑出來,根本撐不了太久。”慕逸塵站在她身後,輕嘆着說道。
夏曦卻固執的搖了搖頭,“不行,我不能給他希望,也不能給自己希望。我不能讓他動搖,也不可以讓自己動搖。”
如果她動搖了,她的寶寶該怎麼辦。韓珏根本容不下這個孩子。到時候,他有的是手段逼她拿掉。
“那我陪你一起下去。”慕逸塵說完,也不詢問她的意見,拉住她的胳膊,直接向門外走去。
彼時,樓下的黑色卡宴車內,韓珏靠坐在後面的位置,身上套着一件黑色的厚羊絨外套,外套內是藍白條紋的病服。
生理的疼痛讓他的胸腔急促的起伏着,時緩時急,看起來狀態非常不好,臉色比紙還要白。
“總裁,太太大概已經休息了。我們還是先回醫院吧,醫生說您不能出來太久。”司機擔憂的說道。
“再等一會兒,她會來的。”韓珏的喘息很急促,聲音中都透着無力。
今天在醫院的時候,他不小心讓她逃掉了,這一次,他不想再錯過。
昏迷的這三天,他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而夢中所有的畫面,美好的,憂傷的,亦或是甜蜜的,都是關於夏曦。
韓珏心中有怨有痛,但他知道,他根本不想失去她。
他終於等到了夏曦,然而,卻並不是她一個人。
遠遠地,只見慕逸塵牽着夏曦的手,一路向他走過來。
韓珏推開車門走下車,深冷的目光從慕逸塵身上一掃而過,“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和夏曦說。”
“OK,我到那邊等。”慕逸塵爽快的點了點頭,然而,夏曦卻緊抓着他的手不放。
“別怕,我又不走遠。”慕逸塵對她笑了笑,揉了下她的頭。
而兩人的互動看在韓珏的眼中,格外的刺目,也刺心。
夏曦緩緩的放開了慕逸塵的手,看着他走到十步以外的一顆參天梧桐下,慢悠悠的吸着煙。
而車子旁,只剩下她和韓珏兩人。
“你有什麼話就說吧。”夏曦低垂着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
韓珏低眸看着她烏黑的頭頂,脣角忽而揚起一抹冷嘲的笑,“你低着頭做什麼,不敢面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