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蘭園，小瑤吧朱朱甩在身後，興沖沖的跑進房間裡，遠遠的就能聽見一向穩重的月鈺吃驚出聲“是真的？”
小瑤不知道說了什麼，朱朱進去的時候正好看見她面紅耳赤像是剛剛大吵一架一樣，看見朱朱進來，指向朱朱道“四姑娘也在場，錢媽媽親口說的，那位女先生奴婢都見過了…”想來後面應該還有一句，被她吞進肚子裡了。
順着手指的反向看來，朱朱笑眯眯的點點頭“是呀是呀，姐姐高興嗎？”走近月鈺，在她身邊坐下，見她神色擔憂，道“難道姐姐不喜歡”
“高興，喜歡。”勉強擠出一抹笑，看了一眼小瑤，小瑤會意下去了，同時帶走了暖雪。等她們離開後，才道“妹妹不覺得奇怪嗎？聽說別人家都不會讓女子習文的。”
“挺好的啊！”朱朱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因爲他是唐榮華啊“難道姐姐不想斷文識字？”月鈺搖搖頭，怎麼會不想，只是，恐怕太晚了。十年寒窗苦讀，她已經十三了，大姐及笄之後過不了多久就是她，聽劉媽媽說，好多小姐很早就訂了親，她已經十三了卻無人問津。小瑤說最近上門提親的人又多了不少，大夫人忙着接見他們都忙不過來。
“那姐姐在擔心什麼？”
“沒。”月鈺搖搖頭，這個樣子像沒什麼的嗎？朱朱可不信，卻也不再多問，從懷裡取出繡帕求教。被她這樣打亂思緒，月鈺斂了斂神色，給朱朱指點哪裡出錯了，應該如何繡，她說得很認真，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接近自己，她寧願永遠不知道。
“暖雪，覺得這事蹊蹺嗎？”回柳園的路上，見沒什麼人，招呼了暖雪在身邊，低問。
“暖雪猜不出他們的心思。”暖雪一說完，就被朱朱點了點腦袋。
“在我面前還裝傻，說來聽聽。”斜看了她一眼“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出去鬼混什麼，有情報就要向上級稟告，就是四姑娘我。”指了指自己，一臉嚴肅。
暖雪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福聲道“是，四姑娘。”頓了頓，湊上來，巴巴地問“情報是什麼？”
朱朱翻了一個白眼，從嘴裡吐出四個字“流言蜚語。”暖雪點點頭，這下她是聽懂了，四姑娘總是能夠說出一些她不能理解的話，這點，她已經不意外了，只要多問就好了，況且四姑娘的表情也讓人心神愉悅。
“不是說過兩天就要在荷塘舉辦花會嗎？聽說請了柳城最有名的…”花魁，暖雪還沒說完，朱朱腦海裡就閃出了這樣兩個字，現象又覺得不對，那些清高的後院女子怎麼會遇風塵女子齊聚一堂，很快就被朱朱打破了聽着暖雪道“劉圓圓小姐，她是柳城錦繡莊的大小姐，聽說以一副…”暖雪糾結的回憶着那副什麼的名字，皺着眉，一臉苦惱。
朱朱嘆了口氣，最是磨人的就是話說了一半，突然被卡住了，見朱朱神情不耐，暖雪笑嘻嘻的打哈，說是等等，她想想，就這樣從蘭園想到柳園。還是沒想出一個所以然來，朱朱怒了，噴道“直接跳過，講重點，那人咋了？”
暖雪被這樣一吼，委委屈屈的低下頭“奴婢知道的就是這麼多。”朱朱無語望天，默唸三聲跨門而入，她的好奇心徹底被打碎了。
“四姑娘…”腳下飛快，根本不理會身後無辜大叫的人。
聽見聲音，李繡娘走了出來，看見朱朱福了福身，神色有些不對，李繡娘朝她使了使眼色，朱朱會意，走了進去，暖雪見她們打啞語，看着李繡娘用眼神詢問“發生什麼事了？於媽媽呢？”
李繡娘瞥了裡面一眼，噓了一聲，在生氣，現在不要進去。
暖雪點頭，卻有些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還是四姑娘瞞着的事被發現了，因爲心虛，她把心裡有可能被發現的事都想了一遍，頓時冷汗直冒。
朱朱一進去就見於媽媽坐在牀榻旁發呆，輕輕的喚了一聲“於媽媽，怎麼了？”聽見她的聲音。於媽媽怔了一下，這才清醒過來，盯着朱朱看。朱朱被她專注的眼睛看的發毛，像是要把她看進靈魂深處一般，吞了吞口水，上前抱着於媽媽的胳膊道“於媽媽。”
“四姑娘…”於媽媽嘆息一聲，轉身扶着朱朱的肩與她面對面，從懷裡掏出一本線裝書道“這是從哪來的？”目光一頓，看着於媽媽手裡的線裝書，頓時瞭然爲什麼會露出如此擔憂的神色，腦海裡卻在搜索着於媽媽能夠接受的謊言。她不會說，是她指使野貓子去偷書吧！會被活活燒死，當做妖孽。
“四姑娘，不要隱瞞於媽媽，你知道這東西若是被別人發現那得…”
“是哥哥給的。”明哥哥啊！原諒小妹把你當做擋箭牌啊，都是逼不得已的。
“二少爺？”於媽媽不相信，盯着朱朱看，朱朱面色不改，還慎重的點點頭。見狀，於媽媽有些懷疑，若是二少爺的話，還有點說得過去。只是爲什麼要把書給四姑娘，難道…翻開書，於媽媽指着一個字問朱朱“這是什麼字？”朱朱看了看於媽媽，又看看她指着的字，緩緩唸了出來。於媽媽驚訝出聲“四姑娘以後最好不要在別人面前…”
“爹爹回來了，給我們請了女先生，說是讓我們斷文識字。”本來朱朱不想說的，到了這個地步，她不想再聽於媽媽的千叮嚀萬囑咐，聽多了也是會頭疼的。
於媽媽愣了好一會，急急的扶着朱朱的雙肩，手裡的線裝書掉在地上“四姑娘說什麼？”朱朱再說了一片，順便把遇到錢媽媽的事說了出來，當然撞廊柱的事打死也不說，她已經被人笑話了，可不想再被笑話一次“老爺他…”於媽媽頓了頓，神色凝重“在這之前，四姑娘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你已經識字了。”朱朱點頭，她已經違背了與明哥哥的誓言，還能說什麼，在心裡嘆了口氣，正要去撿書，於媽媽比她更快，撿起來拍了拍“這書就有於媽媽收着，不放心放在四姑娘手上。”朱朱不想爭辯什麼，反正藏在哪都會知道，只是那隻好吃懶做的野貓要被批鬥了。
於媽媽懷揣着書出去，暖雪擔憂的跟了進來，朱朱擺擺手說沒事，暖雪也沒問什麼，自己做着自己的事去了。正走到門口被朱朱叫住，暖雪湊了過來“去打聽打聽…”暖雪是她身邊的人，出去打聽的話很容易就被知道的，想想還是算了“沒事了，下去吧！”暖雪看了朱朱一眼，眼神詢問確定算了。朱朱點頭，躺在牀上發呆。
暖雪看了她好一會，纔出去。
朱朱看着房樑上的十三，眉開眼笑的朝它勾手。十三真的圓溜溜黑黢黢的眼睛盯着朱朱看了好一會，才從房樑上下來，吱吱道“什麼事？”
朱朱皺眉，一把抓住它，罵了一句沒大沒小，叫主人。十三奮力掙扎吱吱出聲，引得李繡娘低聲詢問“四姑娘有什麼吩咐？”
“沒有。”邊回答，邊把十三塞進被子裡低聲威脅“再叫就把你丟給野貓。”小傢伙果然不出聲了，捂着嘴顫抖在被褥裡顫抖不已。朱朱滿意了，見李繡娘不再多問在把它拿出來，捏着脖子上的皮懸在空中道“綠豆去哪了？”好幾天沒看見它了，最近神出鬼沒的，連她吹笛子也不出現。
“大仙修行去了。”十三不無得意道“大仙說了，若是四姑娘敢欺負我們，等它回來就會好好的…”突然感覺一道冰冷的目光看了過來，十三打住後面的話，齒牙咧嘴道“大仙說，一定會感謝四姑娘對我們的照顧。”
謊話，全都是謊話。朱朱老不客氣的在它頭上蹬了一下“下次說謊之前，先把你那一副惡狠狠的樣子收回去，誰相信啊！”十三捂着頭，可憐巴巴的連連點頭，表示它已經非常明白了，一定會改正。
大仙說的不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兩樣她都佔了，就更難養了。
修行，騙小孩吧！
“四姑娘，吃飯了。”於媽媽在外面喊了一聲，朱朱站起來，丟下十三做了一個鬼臉跑了出去。
夜裡，朱朱被驚醒，睜開眼看着牀幔心有餘悸，好一會才平復下來，聽見外面的貓叫聲，爬了起來，下牀，光腳踩在踏腳上穿好鞋走到窗臺邊，一雙發亮的眸子盯着她，試探性的喚了一聲“野貓？”
野貓喵了一聲站起來，躬着背伸了一個懶腰“書呢？”朱朱這纔想起來，從枕頭下取出被十三從於媽媽偷來的書放在窗臺前。
“不用去拿書了。”朱朱道，見野貓一副如釋重擔的神情，笑了笑“辛苦你了啊！”
“太沒…”誠意二字還沒出口，靈敏的鼻子聞着一股熟悉得讓它激動的鮮美之味。脖子伸的老長追尋着氣味。
端着碗在它眼前晃了幾下，道“現在有誠意了吧！”下午的時候朱朱說想吃魚，於媽媽去廚房看了看，正好大廚房裡送了新鮮的魚進來，每個園子裡都送了過去，輪到柳園的時候只剩下兩指寬的小魚了，朱朱讓暖雪把魚頭和骨頭留了下來，她說逗三姨娘院裡的白貓，其實是爲了給眼前得到花貓留着，其餘的都已經進了她們的肚子。於媽媽她們喝了點魚湯，魚肉全在朱朱肚子裡。
“四姑娘真是大好人啊！”野貓一改懶惰的性子，也會說幾句討好的話，朱朱聽得滿意，把破碗放在窗臺上，野貓幾乎是撲上去，不等朱朱收回手佔有性的守着破碗舔了舔，不離身了，生怕朱朱會跟它搶似的。
一時睡不着，靠在窗臺上看着一點一點舔着魚骨頭的某貓，道“上次讓你去看看明哥哥，你怎麼就能迷路了？”那次，讓它出門一趟，回來貓倒是胖了一大圈，它說，它迷路了，不知道方向。朱朱當場從牀上摔下來，無力的翻白眼，她倒是忘了，沒有給它裝GPS。不能指望它能像信鴿一樣。所以，她的幻想破滅，老實的等着唐繼明的來信。
野貓不理會朱朱的嘲笑，自顧自的吃着魚骨頭。朱朱似乎也沒期待它能抽出時間來回答她的問題，看着看着，覺得睏倦了，打了一個哈欠，迷迷糊糊的摸着牀爬上去“走的時候記得把碗藏起來，被於媽媽看見了又有話說了。”
聽見聲音，野貓擡頭，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人“過了今晚，我還要去迷一次路，不用你說也不會去給你做小偷了。”久久沒有聲音，只有淺淺的呼吸聲，野貓叼了最後一塊魚骨頭離開了，大大方方的把碗留在窗臺上。絲毫沒有把朱朱睡之前說的話聽進去。
第二天一早，朱朱去給王氏請安，她是去得最早的一個，在門外候了一會看見一個身影從月門處進來，月鈺看見朱朱笑了笑，朱朱也衝她笑了笑“妹妹又是最早的一個。”
朱朱笑了笑沒有說話，她也不想，可這半年多來卻總是第一個來請安，爲了得到王氏的信任，她必須得無怨無悔才行，起早牀就是一個。
見朱朱不語，月鈺也沒多說，在朱朱前面候着。
人來的差不多的時候，錢媽媽打開門讓她們進去，王氏的院子裡有一個大廳，比起花廳，這裡少了一些，卻能夠容下二十多個人。
一進去，就看見坐在主位上的唐老爺，從昨天開始就知道唐老爺回來了，真正見到人的就只是現在，七夫人身體不適，在牀上躺着沒有過來請安，也是王氏默認的。
二夫人帶頭給唐老爺請安，朱朱站在中間，微微擡頭就能看見坐在主位上成熟穩重的中年男子，面容嚴肅，眉宇間含着薄霜。身上穿了一件深色長袍，遠遠的似乎還能看見耳鬢處的霜華，在深色衣服的襯托下，看起來有些明顯，至少朱朱就注意到了。在王氏轉眼看過來的時候，朱朱不着痕跡的移開視線。
朱朱跟在月鈺身後請安，然後退回自己的位置，低垂着頭，一副大家閨秀的恭順神情。唐老爺在她們身上掃了一眼，看了看王氏，王氏會意點頭，道“今天趁着請安的機會有件事要跟大家說一下，明天府裡舉辦花會，其他的人都不要亂跑，”說到這的時候，朱朱總覺得王氏似乎看了她一眼“等下離開後也不要閒逛。”衆人應了一聲。
王氏看了看錢媽媽，守在門的錢媽媽會意，往門外看了一眼，一個婦人進來，徑直走到主位前五步的地方，不疾不徐，從容不迫。餘光在她身上掃了一下，朱朱知道要說的是什麼，就聽見王氏道？“這位是盧媽媽，也是以後教導小姐姑娘們短文識字的人。”聞言，知道的不知道的都點點頭，偷偷的看了她一眼。
盧氏朝唐老爺以及王氏福了福才道“多謝老爺夫人收留，奴婢一定會用所學的一切教導給小姐姑娘們。”
“盧媽媽不用一奴婢自稱，就說盧媽媽好了。”話音一落，她們也知道這位婦人在府裡的地位，介於下人與主子之間，說白了就是僱用。盧媽媽福了福，沒說什麼。
王氏說明天會很忙，教習的事推後幾天。其他的人只是點頭並未說什麼。直到退了出去，唐老爺自始至終都未說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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