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中舉(二)

王氏帶着人出了唐府,交代秀姨娘與管家好好看着唐家,心裡念着唐明珠便讓初梅留了下來去唐明珠的院子裡看着,自己則帶着唐月鈺,唐繼德一同去京城。

來到京城已是十天後,唐府在京城的院子並不是在京城繁華的地方,車伕是唐老爺派人來的,趕着馬車七拐八拐才進了一個巷子停下,候在一旁的趙氏連忙迎了上來邊掀簾子邊說“大嫂一路辛苦了”

王氏見是趙氏,臉上也誕着笑“怎麼能夠勞煩弟妹親自來迎接了。”說着卻把手放在她手上,接着力道下來。若是以前都是要禮數一番的,現在不一樣了,唐繼明是在她名下的兒子,即使不是親生的,卻也是她的兒子。她中瞭解元,就已經是朝廷中的人了,身價自然水漲船高,以前顧忌着趙氏是官家小姐,便低人一等,加上她伺候在唐老太太身邊,什麼都好說話。所以王氏總是一副息事寧人的心態,如今不一樣了。

趙氏也察覺了她的變化,心裡譏笑,面上卻是一派親和之態“聽說大公子也來了,讓嬸孃瞧瞧我們的大公子。”鬆開手就看見錢媽媽抱着快三歲的唐繼德,唐繼德正睡着,小臉陷在褥子裡,趙氏只是瞟了一眼就看見下車來的唐月鈺,連忙笑着招呼“這就是二姑娘?”

“月鈺見過嬸孃,嬸孃萬福”要說對於唐家的幾位小姐,她見面的機會也不多,早就知道會有一個姑娘來京城及笄,也就在幾天前,府裡早就準備好一切。見着面若桃花,溫婉嫺靜的人,趙氏只是覺得嫉妒,後悔不應該早在一年前就把唐玉英接回來,如果不是,想必也會調教得很好,一年前,唐玉英的姨娘得了病,說要見唐玉英一面,趙氏派人把唐玉英接了回來,誰知道還在路上人就沒了,唐玉英回來也只是看到一副屍體。

後來趙氏找機會把自己的女兒送過去,王氏總能找出藉口,送唐玉英去也是一樣,所以到現在這事就隔了下來,而她也不敢做得太明顯,生怕被別人察覺她的教導比不上王氏,暗暗較勁,根據唐玉英的說法也請了教導的媽媽進府,自以爲效果良好,如今看着一舉一動禮儀舉止無可挑剔的唐月鈺,她明白她還是沒有比過眼前的王氏。

王氏對唐月鈺的舉動很是滿意,嘴角含着抹不去笑,心裡那點不甘願也消失了,她不會笨的連唐老太太打的是什麼主意都不知道,唐月鈺到了及笄的年紀,京城人家名門貴胄,如果能夠接着唐繼明中舉的機會攀上一家大戶,唐家不是增光了。

事實上如果是這樣,王氏也是樂意看到了,他們這一房能夠強大起來壓倒二房,她也就不用屈居趙氏之後了,這事她一直咽不下一口氣。這也是當初他爲什麼不同意將唐繼明過繼的原因,她看好了唐繼明不是泛泛之輩,果然不出所料,如果能夠中的狀元,唐家纔算是真正的光耀門楣,解元只是一個開始。

想到這,王氏的笑意更深了,帶着身邊的人一同進了唐府,京城的唐府自然比不了柳城,院子也才一半那麼大,趙氏他們也住在唐府裡,雖然唐二爺有自己的府衙,可是要侍奉母親就搬在這裡,除了辦公的時候會在府衙休息之外,基本上都會在府裡。

一同出來迎接的還有唐玉英,唐玉英與唐月鈺相攜而行,落後與王氏她們走在身後,兩個人互相打量着對方,目光相撞時會意一笑,以前唐玉英在唐府的時候,起初是以客人的身份,後來就是唐家的一個姑娘小姐,剛去對她都是不遠不近,很多東西都不會,都是經過唐月鈺的指點才慢慢學會的,所以對唐月鈺心存感激之情。

“等會見着祖母的時候也不用太緊張,只要不多話就好。”這可以說是唐玉英的忠告了,唐月鈺點點頭表示她知道了,然後唐玉英會給她小聲的介紹這個院子,唐月鈺暗暗點頭記下了。

王氏她們被安排在最東邊的一個院子,都已經打掃乾淨,趙氏招呼粗使的婢女把東西搬進來交給錢媽媽佈置,自己跟王氏說讓她休息一會,等會過來帶着她去給唐老太太請安,王氏笑着點頭。錢媽媽把孩子交給奶孃就扶着王氏在軟榻上坐下,自己則出去招呼人進來伺候着。

唐月鈺交代了幾句劉媽媽,就帶着紅芳進來,紅芳不知道從哪裡要來了一盆熱水,唐月鈺親自擰了巾子給王氏擦洗。

王氏正閉着眼假寐,驀然的溫熱讓人舉得舒服,她以爲是婢女在伺候着,便沒有睜開眼,直到唐月鈺給她脫鞋泡腳問水溫熱不熱的時候,王氏才明白過來,低頭看着蹲在地上,撩起袖子給自己洗腳的人,不是不感動,卻也是一瞬,臉上泛着笑意“就這樣好了,不用你親自來,讓婢女來就行了。”

“女兒難得在娘身邊,讓女兒侍奉也沒關係。”臉上含笑,眼裡帶着真誠讓人不容拒絕,王氏點點頭,她便笑了起來,柔弱無骨的手在她腳趾上揉捏,倒是有些力道,雖然有些笨拙卻也不賴,王氏重新閉了眼。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時候,就聽見唐月鈺的聲音“娘,嬸孃過來了,說是一起去祖母那。”唐月鈺輕輕的推着她,王氏睜開眼,才發現鞋襪都已經穿好了。踩在地上異常柔軟,不像是她平常的鞋,不由好奇的看了一眼,便驚了一下,唐月鈺笑着解釋“在鞋底加了厚厚的皮毛,穿起來暖和又柔軟,想着娘一路奔波不舒服就給娘做了一雙。”王氏看得明白,這雙鞋只是十天的功夫就讓她做好了。心裡又是一陣感動,她在車上看着唐月鈺做的,卻沒想到是給她做的。

“費心了。”王氏笑看了她一眼,透過簾子看着坐在外面的趙氏不好再說什麼,讓錢媽媽抱了唐繼德一起去了唐老太太身邊,王氏她們到達京城已是半個下午。按理應該是第二天早上一早去給唐老太太請安的,沒想到唐老太太這麼着急,不給她們休息的機會就讓她們過去,不是不可以,只是覺得有些不妥。

轉念一想,就算不妥也不是她的責任,便也安心的與趙氏說着不着邊際的話,唐老太太的院子在向陽的東邊,與王氏的院子相差不遠,彎彎繞繞的也要走好幾步,到了的時候就見一個老嬤嬤站在門口,慈眉善目的,王氏認得,是唐老太太身邊的孫嬤嬤。

孫嬤嬤看見她們,笑眯眯的迎了出來“老太太都念叨了好幾天了,總算把夫人給唸叨來了。”笑眯眯的握着王氏的手“一路上辛苦了吧老太太一面着急着想要見夫人,一面又想着累着你們,剛纔還在跟奴婢說是不是太倉促了一點,應該讓夫人休息一晚,明天再過來。”

“孫嬤嬤說笑了,這有什麼想的,都是一家人,還那麼見外,倒是我們的不是了,娘啊就是想得周到,是我們這些小輩不夠仔細。”王氏也是很會說話的人,唐老太太想要一個臺階,她就給了,也帶上趙氏,趙氏笑眯眯的點頭,也不好說不是,那是要得罪人的。

孫嬤嬤眼睛一轉,目光落在王氏身後的唐月鈺身上“這位就是月鈺姑娘?”唐月鈺溫婉一笑,點點頭“哎呦,可真是一個好姑娘,都是夫人教導得好”王氏含蓄一笑沒有說什麼,看着眼珠子轉動的孫嬤嬤不語。

唐月鈺被她這樣一說,羞紅了臉,低垂着頭扭捏着,王氏笑了“孫嬤嬤別笑話了,沒出過門子的姑娘,禁不起笑鬧。”

“夫人說的,月鈺姑娘的才能老太太在京城都聽見了,這不是急着見見,快快請進,看老婆子高興得說着話一時就完了,兩位夫人不要見怪。”樂呵呵的招呼她們進去,親暱的拉着王氏的手寒暄。

唐老太太得到房間有些陰暗,房內有一股檀香的氣息,很是濃烈,王氏不由皺了皺眉,也難怪在趙氏身上聞着一股檀香味。唐月鈺也聞着了,一時不能適應,忍不住捂着鼻子打了兩個噴嚏,羞得她紅了臉龐,王氏只是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說什麼,王氏也覺得難受,皺了皺眉頭,忍不住就要打噴嚏,被她死死的捂着鼻子忍了回去,這氣息,讓人有種窒息的感覺。

反觀她們一副神態悠閒,毫無影響的神情,王氏就知道她們是長期出入的,否則也不會適應得了。

聽見噴嚏聲,坐在軟榻上的老太太皺了皺眉,看着眼前掀簾進來的人,臉上浮着一抹笑意“是大夫人過來了嗎?”

“是大嫂過來了。”已進去,趙氏就像歸巢的鳥兒,立馬巴着唐老太太,在她身邊賠笑說着。

王氏憋了氣息,擠出一抹笑屈膝行禮“兒媳王氏給娘請安,娘萬福”唐月鈺也跟着請安行禮。唐老太太看了王氏一眼,見她低垂着頭,一身天藍綾羅對襟夾襖下,一襲深紫色長裙,露出一雙鞋面,繡着繁複的花草。

唐老太太眼力見的很好,笑眯眯的看着王氏招手“好些年不見了,這些年都沒怎麼變化。”說着是誇讚她年輕,再往別處想想就會覺得話裡有話,那麼些年不見,還是那麼不討人喜歡。

“是兒媳不孝,不能侍奉左右。”王氏說着來到唐老太太面前跪下,一臉悔恨倒是唐老太太沒想到的,頓時怔住。

趙氏也沒想到會這樣,愣了好一會才找到說辭“瞧大嫂多大的禮儀,娘又不是怨怪大嫂,只是唸叨一句,大嫂這樣可別把娘嚇住了。”

孫嬤嬤扶着唐老太太給她順氣,唐老太太怔了好一會才被趙氏的聲音拉了回來,見着跪在地上的人,心裡不高興嘴上卻也沒表示出來“有這份行就夠了,今天本來不想說的,既然說到孝心上,畢竟建華是長子,怎麼說也應該在京城住着,如今繼明又中舉了,以後在京城的機會多,文靜覺得如何?”文靜是王氏的閨名。

“兒媳做不了主,這些事都是老爺做主,如果老爺願意,兒媳自當是願意侍奉娘左右的。”王氏說得委婉,心裡卻一百個不願意,她寧願離得遠遠的守住那一方田畝,也不要到這是非之地分一杯羹。況且,以他們這一房現在的勢力,可比京城這個宅院好多了。

他們打的是什麼主意別以爲她不知道,看着他們富貴了,眼紅了想要沾點便宜,也不想想當初唐老爺一窮二白的時候怎麼沒見這個做孃的資助一點,若不是因爲娶了她,嫁妝,人脈,唐老爺也不可能單憑一雙手就能富貴到了這個地步。

當年要不是有王家,也不會有唐老爺今時今地的財富。王氏很明白,所以她不會答應回京城,除非唐家由她做主,這樣做,也是爲了把唐繼德放在身邊養着。她捨不得把孩子留在京城,那個娘捨得丟下自己的孩子。

聞言,唐老太太頓時不悅,沉了臉看着王氏“好了,這事以後再提。繼德也快三歲了吧抱過來給我瞧瞧。”聽她這樣一說,王氏僵了一下,唐老太太看着奶孃懷裡抱着的孩子,臉上含笑。奶孃看着王氏,沒有吩咐不敢上前。王氏心裡驚慌,卻不敢表露。點點頭奶孃見了才抱着孩子過來。

孫嬤嬤接過孩子,唐繼德還在睡着,小鼻子小眼睛小臉的,唐老太太看着歡喜“這孩子最是像建華,祖母越看越喜歡。”她越看越喜歡,王氏是越看越心驚,恨不得把孩子藏起來,可是她沒有,跪在地上看着唐老太太,神色不變。

趙氏也在一旁起鬨,其實她不希望王氏回來,以前他們住得遠,也不稀罕這點家產,現在不一樣了,如果回來,王氏是長房,就算唐老太太不喜歡,回來也是讓長房管理家事的,哪輪到她插手。交出管事的權利就是交出銀子,她怎麼會願意。

卻又不能讓唐老太太發現不對,唐老太太一副大事不管,小事不理的樣子,其實她清楚得很,她在身邊幾十年怎麼會不知道。趙氏也看出來王氏不想回京城,想着兩個人可以透透氣,便在一旁模糊的說着不着邊際的話,被唐老太太瞪眼也假裝沒看見。

唐繼德說的本來就不安慰,聽着聲音,稍微一動就哭了起來,眼睛還沒睜開,就嚎了出來,嗓門又大,唐老太太抱在懷裡安撫着,唐繼明對氣味特別敏感,皺着鼻子哇哇大哭。在唐老太太手裡擼拳頭蹬腳。

奶孃正要上前被王氏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不動,孫嬤嬤見哄不住,連忙抱了過來,哼着歌兒,拍着背,唐繼德就是不吃這一套,閉着眼胡鬧一同,吵得整個院子的屋頂都掀了起來,老人家怕吵,唐繼德在柳城的時候就是一個大嗓門,這一路上沒休息好,出來的時候本就有病,現在這樣一弄,扯着嗓子撒嬌,天塌下來都不理會。

孫嬤嬤沒辦法,只能求救的看着王氏,王氏跪在地上,看着唐老太太,唐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起來吧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如此大禮。”王氏才站起來抱着唐繼德輕聲哄着,哄了幾下唐繼德抽抽噎噎的不哭了。閉着眼在王氏懷裡蹭了蹭才又睡去。

唐老太太被這樣一鬧,什麼心都沒了,交代了幾句讓趙氏好好招呼着就讓她們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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