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起意外的刺殺事件幾乎驚動了整個靖南王府。
當秦寂逍聞訊趕回龍庭閣的時候,就看到幾個老大夫正圍着一個小黑孩兒忙前忙後。
納蘭娉婷面容狼狽的在房間裡焦急的等待着,秦寂逍一進門,便將她牢牢抓到面前,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她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有事的是那個孩子。”
秦寂逍這纔將目光移向被人包紮傷口的小黑孩兒,臉上掛着不解,“這孩子是誰?”
“不是你的私生子?”
秦寂逍皺着眉看了她一眼,“我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大的私生子?”
說完,又覺得這話不對,立刻糾正道:“我是說,我怎麼可能會有私生子?”
納蘭娉婷瞪了他一眼,上前問大夫,“他的傷嚴重嗎?”
“傷到了皮肉,並沒有傷到筋骨,仔細休養一陣子就會恢復過來的。”
聽到這話,納蘭娉婷舒了口長氣,直到大夫離開,才上前拉住小孩兒的手,心有餘悸道:“你接二連三救我,要我如何承你這份情?”
小孩兒眼也不眨地盯着她,好半晌後才擠出聲音道:“你不來,我想你。”
秦寂逍聽了這話,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他一把將納蘭娉婷拉到自己的身後,厲聲對那小黑孩低吼,“本王的女人,怎麼可能輪得到你來想?”
“喂,這孩子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對他說話客氣點。”
“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可以如此放肆。”
“他只不過就是個孩子。”
“再過幾年就不是孩子了。”
“秦寂逍,你這醋吃得是不是也有些太離譜了?”
“你還知道我在爲你吃醋?”
納蘭娉婷無語道:“你能不能先冷靜下來,發生這種事是我想的嗎?突然間就冒出一羣想奪我性命的刺客,要不是黑寶,我這條小命可就沒有了。”
秦寂逍雖然心裡仍舊不怎麼痛快,但當他得知有人想要娉婷性命的時候,還是把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孩子你是怎麼認識的?”
納蘭娉婷原本並不想讓黑寶曝光,但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她也就實話實說,把之前自己和黑寶數次偶遇的事情,如實說了出來。
秦寂逍突然道:“難怪你之前問我,在這世上究竟有沒有私生子。”
“我就是覺得你們倆的眼睛長得還蠻像的。”
這倒不是她誇張,仔細一瞧,秦寂逍和小黑孩兒的眼睛的確有七分雷同之處。
不過秦寂逍是高高在上的嬌貴公子,而這個小黑孩則髒兮兮臭哄哄,除了一雙明亮的眼睛之外,其它地方根本就沒有一點可取之處。
起初,秦寂逍對納蘭娉婷拿自己跟一個小黑孩相比非常不屑,但當他不小心看到小孩左耳上戴着的那顆耳飾時,不由得“咦”了一聲。
他湊到小孩兒面前一把揪住對方的下巴,由於這個動作過於粗暴,小孩呻吟了一聲,納蘭娉婷抓住他的手臂不滿道:“你要做什麼?”
秦寂逍沒理會對方,仔細打量了那耳飾一陣,又莫測高深的看了看被他揪住下巴的小黑孩兒。
“你叫什麼名字?”
“他叫黑寶!”
“黑寶,這名字怎麼這樣難聽又奇怪?”
納蘭娉婷哼道:“這麼難聽又奇怪的名字,剛好是我給他取的,你有意見?”
秦寂逍立刻改口道:“名字不錯。”
納蘭娉婷見他似乎有話要說,便好奇道:“黑寶的耳飾,有什麼不對麼?”
秦寂逍點了點頭,“如果我沒看錯,這顆耳飾,在很多年前,應該歸我父王所有。對,我不會記錯,因爲耳飾上的花紋是蔓夕花,而且做工十分
獨特,是當年外族貢奉到靖南王府的禮物之一。後來這耳飾被我父王送給了一個極受他寵愛的妾室,沒多久,那個妾室就懷了身孕,可惜……”
說到這裡,他又深深看了小黑孩兒一眼,緊緊揪着眉頭,彷彿想從小黑孩兒的臉上看出幾分不一樣的端倪。
納蘭娉婷吃驚道:“莫非……”
秦寂逍衝她做了一個制止的眼神,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實在不適合做出任何總結性發言。
雖然刺客並沒有傷到小黑孩兒的筋骨,但他畢竟是個小孩子,身上受了傷,再怎麼堅強好勝,也敵不過身體的脆弱,被人灌了藥之後沒多久,便躺在牀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趁他昏睡之際,秦寂逍不忘讓人調查這小黑字孩兒的來歷。
老靖南王在世的時候,身邊有個很受他寵愛的小妾名叫吳碧珂,這吳碧珂是歌姬出身,因爲容貌甚美再加上一口嘹亮的好歌喉,所以深得老靖南王的喜愛。
她當年被納進靖南王府沒多久,就傳來肚子中懷有王爺血脈的消息。
原本老靖南王對自己老來得子一事十分開懷,可就在吳碧珂即將臨盆產子的時候,不知是誰,突然對老靖南王說,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個來歷不明的野種。
這件事讓老靖南王十分震怒,立即便下達命令,將吳碧珂和她肚子裡即將臨產的孩子一同處死。
那個時候秦寂逍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對自己的手足完全沒有任何親情和好感,所以吳碧珂母子二人後來究竟遭到了什麼命運,他也沒興趣打聽。
如今看來,吳碧珂雖然被處死了,但她腹中的孩子應該就是接連救過納蘭娉婷幾次性命的這個小黑孩兒。
“你是說,黑寶有可能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
“是不是我弟弟現在還不好說,因爲當年吳碧珂曾被指證和別的男人通姦,否則我父王也不會在怒極之時下令將她和腹中的胎兒全部處死。”
“假如他真的是你弟弟,你會怎麼做?”
秦寂逍笑了一聲:“你希望我怎麼做?”
“你會殺了他麼?”
“爲什麼會這樣問?”
“我聽說……”
納蘭娉婷猶豫了一下,“當年你爲了上位,殘殺了不少兄弟手足。”
秦寂逍哼了一聲:“所以你覺得我會用同樣的方式去對待那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小黑鬼?”
“你口中的小黑鬼,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秦寂逍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子,“你放心,我會讓人儘快查出暗殺你的幕後指使究竟是誰的。”
“不用查了。”
他不解道:“爲什麼?”
“這世上想要我命的人,無非就是那麼幾個,與其將報仇的希望寄託在你身上,不如我親力親爲,自己去解決。”
“我就那麼不值得你信任?”
“有過太多前車之鑑,我再學不乖,就只能被稱之爲愚蠢了。”
“娉婷……”
“如果你真的想幫我,就好好善待黑寶,他畢竟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管他和你之間究竟有沒有血緣關係,我都不希望看到你將對付其它兄弟的手段,用在他的身上。”
想調查黑寶的來歷並不是一件難事,秦寂逍用了一個最直接有效的辦法,就是滴血驗親。
雖然事情的結果,他早就預料到了,但親眼看到自己的血和黑寶的血融爲一體,還是讓一向冷靜自付的秦寂逍震驚了一下。
當年他爲了上位奪權,幾乎將自己身邊的手足斬殺得乾乾淨淨。
在他的心裡,親情是一個十分可笑的存在,因爲那些被他稱之爲兄弟的人,時時刻刻都在暗地裡計劃着用什麼辦法來奪取他的性命。
在這種複雜的環境中長大的秦寂逍,自然不可能會對“兄弟”兩個字產生過多的留戀。
可以說,他是踩着他兄弟手足的屍體一步步踏上今天這個位置的,就算外人將他形容成一個多麼冷血無情的男人,也改變不了他做人的最終原則。
沒想到就在這時,上天竟對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在他以爲這世上不會再有他所謂親人存在的時候,居然將一個半大孩子,以他同父異母弟弟的身份,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肯定與喜悅無關,當然也沒有多討厭,只是很單純的看這個黑不溜丟的小孩兒不順眼,因爲這可惡的小傢伙每天都像八爪魚一樣霸佔着他的女人,這讓他心裡很不爽。
在龍庭閣養傷的期間,黑寶被素娥和雅晴等幾個婢女拖進浴桶裡仔細擦洗了一遍,細心的素娥又將黑寶那亂七八糟的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幫他換上昂貴絲綢縫出來的小褂子,戴上髮簪,掛上玉佩,之前那個比小野人還有髒臭的小傢伙,頓時化身爲一個玉雕般的尊貴小公子。
就連納蘭娉婷也忍不住驚呼:“沒想到黑寶的真顏竟是這般俊美精緻,之前真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怎麼會把這麼一個粉雕玉琢的孩子叫成黑寶呢。”
黑寶不但不黑,反而還白晳精緻,只是他從小到大沒梳過頭,沒洗過臉,黑黑的一層泥土常年沾在臉上,這也難怪會被納蘭娉婷誤認爲他長得很黑了。
被精心打扮過的黑寶,從五官容貌上來看,倒真的與秦寂逍有七分相似。
若說兩人之間沒有血緣關係,根本就不會有人相信。
對於龍庭閣裡多出來的這個小屁孩,秦寂逍很是不滿兼不屑,尤其在證實兩人之間的確是親兄弟時,他更是對這個小不點的存在生出了一種本能的敵意。
首先,這小屁孩很不懂規矩,每天都霸佔着他的女人讓他十分不爽。
其次,納蘭娉婷對小屁孩明顯比對他還要好,這讓他堂堂靖南王異常傷自尊。
這日,趁納蘭娉婷不在,他讓人將黑寶提溜到他面前,小孩兒見了他不請安不行禮不下跪,完全沒有一點規矩。
他不悅的瞪着小孩兒,小孩也不客氣的回瞪着他。
直到在旁邊看熱鬧的吳德海用力咳了一聲,秦寂逍才輕輕哼了一聲,對面前和自己大眼瞪小眼的孩子道:“知道我是誰麼?”
黑寶倔強的瞅了他半晌,精簡的回答他兩個字,“王爺!”
“知道你和我之間,是什麼關係麼?”
“娉婷說,是兄弟。”
“娉婷也是你隨便叫的?”
“她讓我這麼叫。”
秦寂逍咬牙切齒,“好吧,以前沒人教過你規矩,本王不和你計較。既然你現在已經被證明和本王之間是兄弟了,擺在你面前有兩個選擇,第一,認祖歸宗,留在王府好好學習本事,第二,在府外給你建一幢房子,你搬出去住,本王許你一世榮華富貴。”
“娉婷和我一起走麼?”
秦寂逍好懸沒一巴掌呼過去,“她是本王的老婆,憑什麼跟你一起走?”
黑寶哼了他一聲:“娉婷說,她樂意跟我在一起。”
眼看着自家王爺有發怒揍人的跡象,候在一邊的吳德海急忙道:“王爺,九爺自幼無依無靠,自然沒人教他爲人處世的規矩,而且他年紀還太小了,不懂事也是在所難免,您消消氣,別把九爺給嚇出個好歹。”
秦寂逍這才按捺住心裡的不快,瞪着黑寶道:“本王剛剛說的那兩個選擇,你要選哪一個?”
“我要和娉婷在一起。”
不理會秦寂逍瞬間難看的臉色,黑寶又倔強道:“所以,我要留在這裡,陪在她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