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這雨來得極快,如同是夏天的暴雨一般,說下就下,沒有半分徵兆,天『色』雖不如之前那麼亮堂,但也並沒有烏雲,只是稍微暗了一些。這是楚月牙得了這空間許久第一回曉得這裡還有下雨這種天氣,着實是讓她好好震驚了一番。
來不及多想,楚月牙手忙腳『亂』的把剛剛晾出的凝血蘭花瓣收進了屋中,歇口氣,望着門外的雨,突然發現這雨水的顏『色』有些不對,似乎不是無『色』透明的水滴,而是有顏『色』的……
她攤開手,伸出門外,接了一些那飄落的雨滴,仔細的看了半晌,才辨認出,這雨滴竟然是帶了一絲絲的翠綠,顏『色』很淡,只有一抹極輕的綠,若是分作一滴,任誰也看不出它的顏『色』來。
楚月牙將捧在手中的雨水放到鼻下聞了聞,並無異常,伸出舌尖,微點了一滴入口,清甜可口,帶着絲絲清涼之感,和薄荷水有些相似。
這空間的神秘之處還真多,楚月牙心中升起感慨,轉身回到屋中將剛纔準備用來存放醉『迷』離根莖汁『液』的罐子拿了出來,想着裝一罐這翠綠的雨水,研究有何奇特之處。
不過,這雨來得快,去得也快,而且是忒快,她不過是一個轉身去屋中拿個罐子,再次來到門口的時候,便發現雨已經停了,空氣顯得極爲清新,地面有些微溼的感覺,不遠處的,溫泉依舊冒着泡兒。
最讓楚月牙在意的是,陋室外頭種的幾株桃樹和橘樹剛纔是枯木的,一場雨之後,竟有了幾枚如同米粒大小的嫩嫩的小綠芽,在棕黑『色』光禿禿的枝條上,異常醒目;而剛纔抽着枝條的一株竟然打了花骨朵兒。
難道這空間的時間沒有問題,神奇的是這翠綠的雨水?
楚月牙提着裙子,三兩步跑到了不遠處的田野邊上,剛纔她擺弄花草的時候長在紫金壤周圍一圈的薄荷葉子很稀少,而此時竟平平多了許多的小芽出來。
再看奼紫嫣紅,之前焉啾啾的感覺一掃而空,再一次充滿了活力和生氣,剛纔還在開花楚月牙尚未採摘其花瓣的醉『迷』離此時有些花盡殘陽的感覺,凝血蘭的長勢依舊蓬勃無比。
“原來,這雨水纔是關鍵。”楚月牙喃喃道,信步走到她上一回來的時候種下其他花種的地方,竟也發了小芽,不過有些悲劇的是,上回匆匆忙忙,她已經忘了她種下的是什麼了,只有等這些小芽長大些才曉得。
查看過整個空間,確定了雨水的異常之後,楚月牙將凝血蘭的花瓣一半晾在了屋子裡頭,一半晾在了屋子外頭,以此來推斷這空間的時間和雨水的問題和關係,接着又將剛纔拔出來的醉『迷』離的根莖研碎了,擠出汁『液』存放在一個罐子裡頭,從小木盒中用帕子包了一小包的醉『迷』離花瓣粉末貼身帶着,這纔出了空間。
原本她還想多呆一會的,卻擔心被簡水柔察覺,只得出來了。
楚月牙剛剛出來一小會,簡水柔就回來了,腳步很沉,面『色』難看,和楚月牙打過招呼之後,便把自己封鎖進了幔帳之中,也不閒熱。
“水柔,你沒事吧?”楚月牙有些擔心的問道,“你哥……還好吧?”
“沒事。”簡水柔死氣沉沉的聲音。
楚月牙沒再說話,看起來簡水柔不打算告訴她什麼,兩人的交情不過五天而已,確實還沒有到掏心掏肺的地步。
“月牙,我問你一個事情。”沉默半晌,簡水柔突然開口了,聲音聽不出喜樂。
“你說。”
“我哥剛剛問我,眼前有一個機會,一個晉升的機會。”簡水柔輕聲說道,“只是,要得到這個機會,卻要讓他一個兄弟丟一回臉,你說,我哥該如何選擇?”
“這個……還真難抉擇。”楚月牙想了想,“只是丟一回小臉這麼簡單嗎?”
“對。”簡水柔答道,又解釋了一句,“因他這兄弟得罪了我哥上頭的人,我哥上頭那人想要整治整治此人,所以……”
“這樣啊。”楚月牙嘆口氣,怪不得今日見那傳話的丫頭吞吞吐吐,當時她還以爲有什麼蹊蹺了,原來他哥是要和妹妹說這回事兒,也難怪了,“那這個兄弟同他的關係好嗎?”
“雖相處不長,但很是投機。”簡水柔簡短的答道,“若是那樣做了,我哥定然愧疚得很。”
“做吧。”楚月牙道,“若是可以,讓你哥告訴他的兄弟,看看他兄弟願不願意爲你哥犧牲這一回。”
“告訴他……嗎?”簡水柔輕聲問道。
“對,若真是很投機的兄弟,丟一回小臉,便能得來你哥的重要機會,也算是值得。”楚月牙答道,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不確定這裡的人是否有這樣的犧牲精神,在這個踩着別人往上爬的地方。”
楚月牙想起了楚月妍,踩着她討太太歡欣的時候,若她在楚府,想必楚月妍肯定會爲了韓放的事情,找她麻煩的,應當比楚月珠的動作還快還急切還犀利。
“說的也是……”簡水柔悠長的聲音打斷了楚月牙的思緒,“月牙,若你是我哥,你會怎麼選擇?”
“選擇說,我既不想失去這個晉升的機會,也不想失去這個兄弟。”楚月牙笑着道,“我很貪心的。”
“那如果他不願意呢?”
“我覺得我看中的朋友應當會願意的。”楚月牙道,“若是不願意便罷了,機會可以再有,可是有的朋友卻不能再有。”
“那若你是我哥的那兄弟?”簡水柔追問道,語氣中一絲焦慮和急切,“你會同意嗎?”
“這要看我和那人的交情和丟臉的事情是不是我在意的事情。”楚月牙答道,聽着簡水柔的語氣覺得有些不對,放緩了語氣輕聲問道,“水柔,真的是你哥的這事兒嗎?”
“真的是。”簡水柔的語氣一下子就收斂了,恢復了平靜,“我很想我哥有這個機會,但損人之事我……”
楚月牙沒有接話,在思考,簡水柔也沒有說話,幔帳中的她不知在想些什麼,亦看不到她的臉『色』如何。
“咚”,一陣敲門聲打斷了這沉默的氣氛,“楚月牙小姐是這間寢房嗎?”
“是。”楚月牙去開了門,門口站了個前幾日一起入學的小姐,姓鄒,是個六品官員的嫡女,長得乖巧的模樣,“鄒小姐有何事?”
“秦侍郎家的大公子找你。”鄒小姐大大方方的笑着道,“說是想問問你關於花兒的事情。”
“如此?”楚月牙笑了,“秦公子在哪兒,我這就去。”
“就在宿地外的迴廊中。”鄒小姐應道,又補充了一句,“秦公子的孃親家是鹽商,有錢得很,想是能出得起價的。”
“水柔,我出去一下。”楚月牙心花怒放中,不忘回頭看了看那帷幔沉沉的牀,“你別把自己悶在牀上了,這大熱天的,小心悶壞了。”
秦公子長得倒是一副儀表堂堂的模樣,高大俊秀,大約十五歲,笑起來很陽光。
“楚小姐。”秦公子禮貌的點點頭。
“嗯,秦公子你好。”楚月牙笑眯眯的道,對待顧客,她一般都有春天般的笑容,八顆牙,絕對不少,“鄒小姐說你對我的花有興趣,是嗎?”
“正是,請問楚小姐的暗香十里開價多少?”秦公子是個爽快的人,也不墨跡,直接就奔了主題。
“不好意思,這暗香十里,已經名花有主了。”楚月牙微笑着道,暗香十里她已經想好了去處,這花兒要賺的不是錢,而是人情,“公子可對七彩琉璃有興趣?”
“這……”秦公子的臉上『露』出了爲難的表情,嘆口氣,“原本這暗香十里,我是想買來送人的,七彩琉璃雖也不錯,但到底不如暗香十里珍貴,我確實送不出手。”
“哦?公子要送給何人?”楚月牙好奇的多嘴問道,“公子心儀之人?”
“嗯,從我第一眼去聽祭酒的大課,見到她起,便心悅於她。”秦公子望着不遠處的一顆樹,臉上有『迷』離的表情,“這七夕便快要到了,到時也不知能不能見到她,我想提前送給她,她最是愛花的。”
“大課……莫非秦公子心悅的……是爲公主?”楚月牙笑了,“放心,我不會到處『亂』話說的。
秦公子沒有說話,算是默認,想了想又道:“若是沒有暗香十里還是罷了,七彩琉璃到底不夠珍貴,我再想想其他法子,看看有沒有其他能配得上她的珍貴之花。”
“公子不急。”楚月牙對着秦公子還算是有點好感,又見他一副癡情的模樣,心思一動便道,“我破例賣給你一樣堪比暗香十里的花兒。”
“哦?是何花?”
楚月牙湊過去,在秦公子耳邊耳語了幾句,然後退開來,笑問:“此花可好?原本此花我不打算賣出的,見你一片癡心,這才賣給你。”
“楚小姐竟然……有此花?”秦公子難以置信的道,“我還以爲此花皆被那樑國的娘娘給霸佔完了呢,楚小姐真有?”
“信不信隨你,我想你在整個信陽都也很難找出這樣名貴的花來了。”楚月牙很自信的道,“且不說剛好能逢上開花,只不過這價錢麼……”
“價錢好說。”秦公子微微一笑,“只要楚小姐當真能賣給我,我明日便去取錢來。”
和秦公子別過,楚月牙心情很愉快,恨不得自己能出去親自買那花肥,可惜這一個月實在是有些嚴格,不能出,除了唯一的一個丫頭之外也不讓別人見……
慢着……不讓別人見!
今日簡水柔怎麼可能見着她哥?她怎麼忘了這茬?那傳話的丫頭撒謊了,可是簡水柔爲何也撒謊,還有她後來的那一串奇怪的問題。
楚月牙心中一暗,望了望這清朗的天,看來烏雲很快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