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崖書院,坐落於川蜀之地。
作爲儒家學宮之下的四大書院之一,斷崖書院的名聲自然極爲顯赫。
不過,相較於其他三大書院,斷崖書院的風氣顯得更加循規蹈矩,其門下的書生大多崇尚古風,熱衷於追尋古學。
換而言之,斷崖書院的書生們普遍顯得更爲古板,對於新事物的接受程度相對較低。
尤其是在蕭墨創立心學,並且心學聲名鵲起之後,斷崖書院對其大加抨擊。
他們甚至希望蕭墨能夠來斷崖書院進行辯學。
因爲他們內心充滿了十足的把握,堅信能讓蕭墨灰頭土臉地敗退離開,從此再也不敢宣揚心學。
所以,當蕭墨踏足斷崖書院時,書院的每個人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彷彿蕭墨是他們等待已久的獵物一般。
白如雪甚至覺得那些書生看向自家蕭墨的眼神,都隱隱透着一種綠油油的光芒。
這川蜀之地的書生們,總給她一種頗爲怪異的感覺。
負責接待蕭墨的斷崖書院書生,將他引至書院內一片湖泊的岸邊。
此刻,湖邊的草地上已經盤坐着上千名書生,此外還有不少書生站在稍遠處圍觀。
這些書生中,既有從其他書院遠道而來的,也有斷崖書院新入門的弟子,大多都是來此湊個熱鬧。
蕭墨在坐墊上跪坐端正,面帶微笑道:“不知哪位兄臺願與我先行辯學?”
“老夫先來!”斷崖書院的一位書院山長應聲而出,沉穩地坐在了蕭墨的對面。
“請。”蕭墨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對方先行發言、提出質疑,這場辯學便正式拉開了帷幕。
這位書院山長甫一開口便火力全開,言辭犀利,彷彿積壓了滿腔的怒火,氣勢洶洶地想要擊垮這個離經叛道的書生。
辯學伊始,蕭墨與這位書院山長確實是你來我往,交鋒激烈。
然而很快,這位書院山長便逐漸顯露出力不從心之態,面對蕭墨層層遞進、邏輯嚴密的理論闡述,竟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
他的回答開始變得磕磕巴巴,最終竟至啞口無言,甚至臉色蒼白,道心劇烈動搖,只能黯然離場。
他那迷茫的眼神中充滿了對自身學問的深深懷疑。
緊接着,第二位辯學者上場應戰。
如此這般,一連五天五夜。
從斷崖書院的普通教書先生到學宮司業,再到地位尊崇的學宮祭酒。
蕭墨不知辯倒了多少位前來挑戰的學者。
除了斷崖書院的院長本人尚未下場之外,蕭墨幾乎已經和書院上下所有先生都較量了一遍。
斷崖書院院長之所以沒有下場,並非出於不願以老欺小的顧慮——畢竟學問之道,達者爲先,學識深淺與年齡大小本無必然關聯。
他之所以一語不發,是認識到蕭墨“心學”體系的精妙與成熟。
他看出蕭墨所倡“學以致用”、“知行合一”等核心思想,恰恰是對傳統理學流弊的一種深刻補充與完善。
他心知肚明,即便自己親自下場,最終恐怕也只能草草收場。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今日之後,蕭墨的‘心學’根基,幾乎已經宣告大成了。”
不遠處,斷崖書院院長凝視着蕭墨的身影,長嘆一聲,對着身邊的親傳弟子說道。
“待他此番遊歷結束,回去閉關潛心整理這一路辯學所得,最終著書立說之時,怕是真要開創出一條全新的儒道了。”
衆弟子聽到老師竟給予蕭墨如此之高的評價,個個都驚愕得愣住了神。
開創出一條全新的儒道!
這意味着老師認定蕭墨的“心學”絕非旁門左道,而是具備極其重大的實際意義,其價值非凡,甚至有可能讓蕭墨成爲新一位名垂青史的儒家聖人。
這“聖人”之譽,並非儒家學宮所能冊封的頭銜,而是指當蕭墨真正走到那一步時,將引動天地間的大道文運的共鳴,從而一躍成爲飛昇境修士。
“不知是否還有哪位兄臺,願意上前與蕭某一辯?”
蕭墨緩緩開口問道,他的聲音雖然不高,卻異常清晰地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甚至彷彿帶着某種力量,直抵每個人的內心深處。
但沒有一個人再度上前。
正當斷崖書院院長準備當衆承認斷崖書院已然認輸之際。
一道傳信飛劍破空而來,精準地飛射到他面前。
斷崖書院院長伸手接住飛劍,心頭不由得微微一驚。
這飛劍乃是儒家學宮專門用於傳遞十萬火急情報的法器。
他不敢怠慢,連忙從飛劍劍身取下內藏的信函。
目光掃過那白紙上的黑字,斷崖書院院長心頭猛地一沉。
他一遍又一遍地反覆閱讀着信函內容,幾乎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字。
湖邊的草地上,蕭墨見確實已無人再上前挑戰,便站起身,對着飛在半空中的斷崖書院院長恭敬地作揖一禮:
“院長大人,看來貴書院已無人願與蕭墨辯學,蕭墨便先行告辭,不再叨擾貴院了。”
“蕭師侄才學驚世,老夫着實佩服,未來前途不可限量,老夫靜候師侄著書立說、名揚天下之日。”斷崖書院院長神色複雜地看着蕭墨,語氣平靜地說道,“師侄請自便,不過,還請白姑娘暫且留下。”
“嗯?”蕭墨聞言,疑惑地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白如雪。
白如雪同樣一臉茫然,不解地搖了搖頭。
蕭墨目光重新投向院長,問道:“不知院長留如雪在此,所爲何事?”
斷崖書院院長深深嘆了口氣,舉起手中的信函,以灌注了修爲的聲音朗聲宣讀道:
“學宮祭酒方山大人,率領七位學宮司業前往北海簽訂協議,不幸遭北海妖族設伏圍困,慘遭殺害!
‘陪祀聖賢’丁沉已親率五百名修士精銳前往北海鎮壓,正與北海妖族血戰。
學宮令:北海叛亂,着即捉拿北海之主——白如雪!”
話音落地,斷崖書院院長目光轉向蕭墨,帶着深深的無奈道:“蕭師侄,這便是老夫不得不留下白姑娘的原因了。”
“絕無可能!”白如雪聞言,猛地踏前一步,聲音陡然轉冷,斬釘截鐵道,“其中必有陰謀!我妹妹絕不可能做出這等事!”
“箇中緣由,老夫亦無從知曉,但學宮之命不可違,還請白姑娘暫且留步。”
“本姑娘若是不願留下呢?”
“那……老夫就只能多有得罪了。”
斷崖書院院長緩緩搖頭,不再多言。
只見他衣袖輕揮,剎那間,翻涌的書卷之氣竟化爲無數條閃爍着微光鎖鏈,如靈蛇般迅疾無比地朝着白如雪纏繞捆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