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同學，你也來學習呀，真巧。”
到這地步，已經無法縮頭逃避了。李暮擡起腦袋來，正對上雛田那雙幽黑的眼睛。他訕訕笑着：“是呀，真巧。你坐……咱一起努力……”
話可還沒說完呢，又是咚咚咚的聲音由小變大。那還是腳步聲，可是一路走來的人似乎恨不得把地板給戳穿。
李暮臉上泛起掩蓋不住的苦笑。他吁了一口氣，扭過頭去，赫敏抱着那一摞厚實書本，嘟着臉，風風火火地奔過來，很快在他面前站定，站在他座位跟牆壁的狹窄過道間。
赫敏直勾勾盯着李暮，就在他感覺頭皮發麻的時候，那嘟着的嘴又扯出一絲僵笑。
“李暮同學，雛田同學……真是巧，咱們一起學習吧，我能坐這兒嗎？”生硬中帶着發顫的聲音，不像是風風火火、直來直往的赫敏風格，但這話又確實從她的口中冒出。
赫敏說着話，一努嘴，示意李暮挪開一個位子。然而李暮左邊位置已經被佔了，他能挪到哪兒去？
李暮無奈苦笑，看看雛田。
雛田依然是那副溫和的笑容，擺出東亞女性特有的柔順模樣。她彎起嘴角，對赫敏笑：“當然，歡迎一起交流提高。”
然後輕輕拉開了她左邊的凳子。
“我很早就期待與赫敏同學一起討論學習問題呢。”
赫敏臉上的皮笑肉不笑，再也繃不住了。她板起臉蛋來，走到雛田左手邊，“咚”的一聲，把那摞厚厚書本扔在桌上。
“赫敏格蘭傑同學，在圖書館請保持安靜！”平斯夫人的嚴厲提醒隨即就到，她已經關注李暮幾人很久了。
雖然雛田也說了幾句話，但赫敏扔書的行爲無異更加嚴重。
在圖書館這地方，平斯夫人的威嚴無可侵犯。觸怒了她，李暮三人都再也不說一句話。
可是不說話，李暮卻仍然能感覺到一絲絲寒氣，從雛田和赫敏的身上傳來，從她們的每個眼神，每個肢體動作，甚至看書的專注神態裡傳來。
圖書館裡其他學生也把這一幕收進眼底，一些人早有先見之明，已經默默的拎着書本走了。
＊＊＊
而到了第二天，即便是再遲鈍的同學，也發覺了不對勁。
在這第二天，赫敏格蘭傑來得比以往都要早，抱着書本守在圖書館門外好幾分鐘。雛田依舊是以往那個時間，幾乎在圖書館開門的同時也到達了。
兩個女生在圖書館門外碰面，雛田對赫敏點頭微笑，咱們的萬事通格蘭傑小姐卻繃着個臉，勉強說了聲：早上好。
平斯夫人開門了，兩個女生在同一時間進入圖書館，雛田笑着溫柔地問：“赫敏同學今天也是要跟我們一起學習嗎？”
那問話裡當然也不乏奚落。
赫敏悶悶的哼了一聲，等到雛田落座，卻選了與她相隔最遠的座位。
然後，李暮姍姍來遲。
李暮來了，赫敏哐噹一聲，從座位上站起來，招手喊道：“李暮，這兒！”
雛田沒有說話，也緊隨着赫敏站了起來，盯着他。
李暮站在門口滿臉愕然，他稍微打量了一下圖書館中的場景，瞬間明白了自己面臨的形勢。
這局面怎麼看都不太妙呀。
呆了片刻，他果斷作出決定，轉身拔腿就……
就聽見背後傳來溫柔、卻不乏冷靜的聲音：
“李暮同學！”那是雛田的聲音。
李暮回過頭，看到雛田溫柔的笑容，一臉苦相。他就是不想夾在雛田和赫敏莫名其妙的爭鋒裡，所以果斷轉身逃避。
可是現在看這形勢，如果他真的溜了，那兩邊都得罪了。
他呆在那裡，兩位女生盯着他，全圖書館的所有學生都盯着他。
李暮硬着頭皮，走進去，卻是另外挑了一排三個靠窗的座位，自己先把中間的座位佔住，然後招呼雛田和赫敏：“坐這兒吧，這裡的光線好……”
這個理由實在沒有什麼說服力，但兩位女生還是過來。雛田依舊溫柔地坐在他左手邊，而赫敏氣呼呼地往他右手邊一坐。
她們落座的時候還互相瞪視了一眼，坐下後便各自一聲不吭的翻着書本。李暮一陣頭大，實在想不通這兩位怎麼突然就變成了仇敵般。
他也沒做什麼呀。他沒對這兩位……做什麼吧？
他們這個小角落裡發生的一切被所有學生關注着，圖書館的氛圍再次變成冰凍一樣。
也就在這時候，李暮小聲說：“赫敏，你到底想幹什麼？”
赫敏一臉無辜：“我來找你們一起學習呀。”
學習？這個理由可真不太好笑。
李暮掃視着整個圖書館——這麼一鬧，真正熱愛學習的學生，大多都已經悄悄離開了。剩下些顯然是八卦熱衷分子，全都鼓着眼睛偷偷往他們這邊看。
就連平斯夫人……
平斯夫人也把這些放在眼底，眉毛擰緊了，卻是饒有興致。她做老師這麼多年，男男女女之間的事情見得多了，像這樣子大鬧圖書館的倒還很少。
旁邊雛田噗嗤一笑：“格蘭傑同學，你該不會是喜歡李暮吧？”
李暮發現，她對別人說話時，不結巴了。這時候在赫敏面前反而有些針鋒相對的尖銳。
赫敏臉色通的紅了。
“怎麼可能！”她刷拉一下站起來，發現所有人都看着她，聲氣兒又低下去，“我只是……我只是想看看你們究竟是怎麼學習的。我明明……”
說到這裡，淚珠子在赫敏眼中打轉。她紅着眼眶，滿面委屈，細聲細氣。
“我明明那那麼刻苦……爲什麼還是攆不上你們？爲什麼李暮，你能輕輕鬆鬆賺取那麼多分數？！……”
“每次聽到他們說，‘萬事通’小姐不過如此，我心裡都那麼難受……”
原來是這樣嗎？李暮忍不住一隻手撐在桌面，掌心摸着下巴，作出思考狀。可是啊……
“可是啊……”李暮攤開雙手，聳了聳肩，“你不該跟一個遊戲達人比賽賺積分。”
“什麼意思？”赫敏僵住了。
“我的意思是說……”李暮望着眼前那褐發少女，水汪汪的雙瞳裡滿是真誠。他心裡想：爲了清淨下來，對不住了……
“恕我直言，在獲取積分這件事上，你幾年之內都別想趕上我。”
呼……似有一陣涼風吹過。圖書館，好像開了凍氣般，結出一層冷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