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麼樣?”屍王無所畏懼,“是將我大卸八塊,還是千刀萬剮?”
戲塵盯着眼前的兇手,思緒隨着屍王轉動的眼珠跳到三日之前。
“戲塵,這件代表浮恩寺主持身份的袈裟,爲師今日交給你保管。”忘舊法師慎重地將主持袈裟遞到戲塵手中。
“師父這是何意?”戲塵不明。忘舊法師做事一向親力親爲,下一任主持還沒有選定,爲什麼要把主持袈裟交與他人保管?
“你若是不願接管浮恩寺,那便替爲師尋一可靠的小沙彌,待你助他坐穩浮恩寺的主持之位,你再行離去亦可!”忘舊法師坐在蒲團上,手裡敲着木魚。
戲塵意識到不對勁,在忘舊法師旁邊跪下。“師父是不是瞞了我什麼?”
“爲師……戲塵,答應師父,不要爲了師父去報仇,好嗎?”忘舊法師一臉祥和。
戲塵一把搶走忘舊法師手中的木魚。“師父能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人間煙火三十年,青燈古佛五十載。戲塵,人總歸是要死的!”忘舊法師的修爲從不用來維持青春與容顏,他選擇剃度的那天,也選擇了自然老去。如今,他已八十高齡。
“爲師不怨天,也不恨任何人。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帶着遺憾步入黃泉。”
“師父,你到底怎麼了?”戲塵的眼裡全是困惑與慌亂。
忘舊法師慈愛地撫摸着戲塵那光滑的頭頂。“爲師一早便知道,你不屬於浮恩寺,所以才一直不讓你受和尚戒。”
戲塵淚眼婆娑。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的,師父待他,猶如親生兒子!
“戲塵,你的修爲早已在爲師之上,浮恩寺太小了,你該去往更遼闊的天地!”忘舊法師笑容平和,“答應師父,不要爲師父報仇,好嗎?”
戲塵搖頭,“不,師父,是誰傷了你,我一定要爲你報仇!”他跪着爬到忘舊法師的懷裡,緊緊地抱住這個將他養大的人。
忘舊法師嘆了一口氣,“是我自己!”
以忘舊法師的修爲,想要治好身上的屍毒雖非易事,卻也不是完全做不到。更何況,他宿在靈霄山。若是靈霄山五宗宗主得知他中了屍毒,又豈會放任不管?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自己不想活了!
忘舊法師用盡最後的修爲維持生命來到靈霄山,不過是爲了一個答案罷了!
但戲塵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他只是楞楞地望着忘舊法師那蒼老的容顏。
燭光映照在忘舊法師塌陷的眼皮上,他對着戲塵笑了笑,接過木魚,然後背過身繼續節奏分明地敲着,一如他這五十年來的虔誠。
光影穿梭,所有的真相全都揭開了神秘的面紗。林間有鳥飛過,清脆的叫聲帶回了戲塵的思緒。
他想通了一件事。
戲塵又拽了一把屍王的衣領,“我要你成爲我的奴僕,一輩子供我驅策!”
“哈哈哈,小和尚,你腦子沒毛病吧?”屍王忍不住嘲諷。
百里淢一聽,“好主意啊,戲塵和尚,真虧你能想得出來。”
戲塵把手指咬破,鮮血滴在屍王的屍身裂痕上 ,一道道佛門咒枷纏繞住屍王。屍王這才真的相信,戲塵所言,絕非玩笑。
“臭和尚,你居然敢如此對我!你……”屍王話還沒說完,大腦一陣刺痛,像是有成百上千根細針生生插入他的腦海。
“啊……”
嘶吼聲驚飛山中鳥雀,屍王的雙目一片茫然,天地萬物旋轉不停。他耳鳴了,意識也逐漸模糊。
“主人,請吩咐!”屍王重新睜眼。
百里淢歎爲觀止,“戲塵和尚,老實說,你究竟隱藏了多少實力?”
戲塵一把推開百里淢擋過來的手,“什麼隱藏,那不是還沒有到真正需要小僧出手的時候嗎?”
百里淢轉身走向周小鶯爺孫倆,“小鶯姑娘,我們先送你們回去吧!”
周小鶯一直站在遠處等着,她本就打算請百里淢和戲塵幫忙送送爺爺和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着屍王的緣故,總感覺這一帶不太安全。還好屍王被他們收服了,不然以後提心吊膽的,鄉親們的日子也是不好過。
“小鶯姑娘家中可有閒置的男子衣裳,舊點不要緊,能穿就行!”百里淢看了看屍王身上那破爛不堪的碎布條,他可不想在大街上被一堆人圍觀。
周小鶯也察覺到百里淢看屍王的目光,瞬間懂了他的意思。“有的,家父生前還有一套尚未穿過的衣服,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待會兒我翻出來給百里公子。”
“如此甚好,那這套衣服便權當是小鶯姑娘的謝禮了!”百里淢點頭。
“其實,我還有一事想請兩位幫忙!”周小鶯臉色微紅,她看百里淢與戲塵沒有拒絕的意思,大着膽子開口請求道:“最近村子裡常有人失蹤, 不知道是不是被妖怪抓走了,我一個弱女子,又不會法術,所以想請兩位到村子裡看看。”
百里淢與戲塵對視一眼,是蝙蝠精!
“你們村子確實有只妖怪!”百里淢表情浮誇地指向戲塵,“不過已經被我們的戲塵法師打傷了。”“法師”兩個字還特地咬了重音。
“不過,那些被蝙蝠精抓去練功的人,已經救不回來了!”戲塵語氣悲愴。生命就是這樣脆弱,有時候悄無聲息地就結束了!
周小鶯聽到戲塵的話,嘆了一口氣,接着她又說:“蝙蝠精?那如果你們走了,他又回來怎麼辦?”
“小鶯姑娘放心,我們會將蝙蝠精抓住,再離開紅巖村的!”戲塵雙手合十。
“小鶯,怎麼不請兩位恩公到家裡吃頓晚飯?”周昌走得顫顫巍巍,忽然一頭栽在地上。
“爺爺,爺爺……”周小鶯焦急萬分。
百里淢給周昌把了脈,淡定道:“無妨,只是昏睡過去了!”
周昌受此驚嚇,心神損耗過大,加之年邁,放鬆下來之後反而昏睡了過去。
這個時候,答暮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百里淢和戲塵把周昌扶起來放到了答暮的背上,考慮到周昌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他們飛行的速度不能太快。
突然,屍王停了下來,他使勁嗅了嗅,確定自己問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戲塵叫住他,“答暮……”
屍王回頭,把周昌放到地上。他拉起戲塵的袈裟放在鼻子邊聞了聞,又沿着方纔的氣味尋了過去。
茂密的草叢被扒開,一個拳頭大的老鼠洞赫然出現在衆人眼前。
“呵,敢情這蝙蝠精搶了臭老鼠的地盤,躲進老鼠窩裡邊去了!”百里淢本能般隔得老遠。
戲塵攏起自己的白色袈裟,用力在紅色血印上搓了一下,細嗅之下,果然還遺留有一絲氣味。
“講真的,你這屍王還挺好用的,要不,轉讓給我吧!”百里淢盤算着,要是有個屍王可以使喚,他以後就不用去接觸那些討厭的東西了。
“可以啊,就用這顆珠子換,怎麼樣?”戲塵掏出那顆可以當作夜明珠使用的珠子,在百里淢眼前晃了晃。
百里淢急忙伸手去搶,“用別的換,鳳仙珠不成。”
“這珠子叫鳳仙珠啊,難不成還是你的哪位舊情人送你的定情信物?”戲塵一臉壞笑。
“瞎說什麼,這是師尊在我十三時,送我的生辰禮!”百里淢伸手搶回鳳仙珠,“戲塵和尚六根不淨啊!”
“既然如此重視這顆珠子,以後便不要再隨意給別人了。”戲塵難得好心提醒,“可不是人人都像我這般好心,懂得物歸原主的道理!”
“戲塵和尚,你也太小看我百里淢了。師尊贈予我的東西,又豈是別人說拿走便能拿走的?”
“你們還抓不抓蝙蝠精了,我爺爺待會兒便睡醒了,可別又嚇着他!”周小鶯氣急,這倆人一說起話來,就沒個完的時候。
嬌豔的花朵出現在周小鶯眼前,答暮不知何時採了一把藍星花,塞在了周小鶯的手裡。
藍星花與藍雪花最大的不同是:藍星花的花期較長,幾乎全年開花,而藍雪花只綻放於夏天與秋天,花期只有兩季。
戲塵走到老鼠洞旁,順着光線往裡瞧,卻只看到烏黑一片,其他什麼也瞧不見。
“嘖嘖,蝙蝠精那般愛惜自己的毛髮,如今躲在這髒兮兮的老鼠洞,也不知他是如何說服自己的。”
“給!”老鼠洞,百里淢說什麼都不會自己動手挖,他將鏟子遞給戲塵。
金光乍現,戲塵將法力注入鏟子,“答暮,你去挖!”
屍王接過鏟子,隨便幾下就挖出了一條深邃的溝壑。老鼠洞分支很多,每一個小洞都殘留有蝙蝠精的氣息。屍王轉頭望向戲塵,等待下一步指示。
戲塵接受到屍王的目光,眯眼思考,然後轉頭看百里淢。他覺得,這種費腦筋的事情還是交給百里淢吧!
灼灼的目光投向百里淢,百里淢雙手交叉抱臂,略一沉思,他腦中閃過一計。一個響指,周昌陷入了深度睡眠。
百里淢眨巴眼睛徵求周小鶯的意見。“小鶯姑娘,不知你願不願意爲了除妖之事而小小地犧牲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