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到心痛了吧?這就是你所愛的女人?”清冷的話語滿含譏嘲,風雲轉頭擡手將門關上,輕移蓮步,款款走上前。
墨泉般的黑髮輕輕盪漾了一下,嶽茵晰徐徐轉頭,凝望着她,口氣淡漠,答非所問:“如果你要殺她,我也絕不獨活。”
風雲腳步一頓,擡首沉靜地看着他,隨即輕笑道:“你的意思,我不明白。你既然都答應和我成婚,嫁給我爲夫,我又怎會殺她?”
嶽茵晰幽潭般深邃的眸子望着她,一眼看過去,只覺得深不可測。
“你只是想考驗她,看看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你也想讓我親耳聽到,”眉宇間的憂傷稍縱即逝,他緩緩道:“她會爲了自己的性命而置我於不顧。我會怨她,恨她,”
他眼神寂寂,似乎看到她的靈魂深處:“你便能借此殺了她。既能除去隱患,又能因此博取我的原諒。”
他搖首,輕聲卻又無比堅定地說道:“我絕對不會讓她死!”
風雲的笑容微滯,目光露出驚愕和不可置信,語氣有些許激動:“她都這麼對你,你還要坦護她?”
“她曾經對我是真心的。我永遠都記得陽光下她的笑臉那麼真誠那麼……”嶽茵晰頓了頓,眼神飄搖,驀然地,眸光一凝,蹙緊了眉,不再言語。
風雲擡起絲帕,捂住脣,用力咳了幾聲,挑眉冷笑:“難道我對你是虛情假意的嗎?”
嶽茵晰聞言轉眸,靜靜地望着她,只是眸子深處,漸漸涌起一絲深深的疲倦與無奈,他坦然道:“你只是不甘心,不願意輸給她這樣的女子而已。”
風雲眼底深處飄過一絲冷意,她盈盈一笑,輕聲細語道:“我會嫉妒這種女子嗎?你太看輕我了!”
她緩步走上前,伸出雙臂很自然地抱住嶽茵晰纖長的腰。
嶽茵晰身子微顫,卻終究只是微顫了一下,就定在那裡,任由她將他緊緊抱住。
風雲將臉埋進他的胸口處,聲音顯得悶悶的:“如果不看重你,我又豈會派人辛苦地下山去網魚給你,如果不看重你,我直接就把她殺了,還會把她帶到你的面前嗎?”
嶽茵晰揚起臉,神情裡帶着說不出的淒冷,悠悠輕嘆道:“我很願相信你說的話,我也很想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你是真心爲我。但我心裡很清楚,你派手下網魚,明是爲了我,其實暗地裡,你懷疑那琉璃便是朝廷追捕的欽犯呂四娘。你知道呂四娘很可能會拿魚祭拜她的家人,你爲了查明琉璃是否就是呂四娘,你便拿我當幌子,故意把網魚一事弄得大張旗鼓,實際上是派人悄悄探察那琉璃的動靜,我說的可對?”
風雲的肩膀一聳,慢慢地從他的胸前擡首,目光銳利。
嶽茵晰似渾然不覺,垂落眼簾,漠然道:“你恨我不從,早已打定了主意,如若我不死,過些日子,你便會爲寨中兄弟討公道爲由,將我處死。”他停頓了一下,澀然道:“許夢婷來了,才令你一時改變了主意。”
風雲黑瞳驟然收縮,她不動聲色地輕笑,冷聲道:“那說明我還是希望你改變主意,還是在乎你的。”
嶽茵晰徐徐搖首,神情平靜,淡淡道:“你對我只有佔有和利用。你如果真心爲我,又豈會見我不吃不喝,而無動於衷。又豈會當着那琉璃的面,一再提起那些魚。”
風雲眼中思緒變幻,只默然不語。
嶽茵晰俯首看向她,抿了抿脣,一字一頓道:“你要得其實也不是與我成婚,而僅僅只是爲了得到我而已。”
他幽潭般的眸子裡泛出一絲憐憫,聲音起伏落寞,像微風輕輕掠過輕紗,像天地間的無聲嘆息:“風雲,你已活不長了,是嗎?”
風雲一把將他推開,眼中騰起瘋狂之極的火焰,她揚起手臂,滿臉通紅,撕聲狂喊道:“你胡說!我永遠都不會死,我會好好地活着。我要把風雲寨發揚光大,我要令風雲寨不再是寨,而是國,我要讓風雲國千秋萬世,世世以女子爲尊,讓你們這些男子俯首稱臣。”
嶽茵晰眸光寂寂,只默然地望着她。
風雲仰臉怒瞪他,驀地咬牙陰冷一笑,惡狠狠地說道:“我死之前一定會讓你先死。”
嶽茵晰神情淡定,似渾不在意風雲語氣中的惡毒,只幽幽嘆息道:“我可以與你同生共死,也可以尊你爲妻主,只要你肯放過許夢婷,讓她離開風雲寨。”
風雲哼了一聲,冷笑道:“你以爲我不知道麼?只要把她放了,她前腳剛走,後腳你就會想法自盡。”
一雙如水般的眸子瞬息不眨地盯緊他,如期看到嶽茵晰眼裡流露出的一縷黯然,莫名的怒意陡升。
內心裡,她隱隱約約期待她的猜測是錯的。
可是親眼看到他毫不掩飾的失落和痛楚,她不可避免的咬牙憤恨起來。原來你真是如此謀算的,虧我還指望你能回心轉意。那個女人有什麼好?相貌不如我,能力不如我,還如此的懦弱。爲了自己的性命不惜犧牲你。這樣的女人死一千次都不夠,你爲何還如此執迷不悟!
一團妒火從心坎處熊熊燃燒起來,越燒越旺。只覺得喉頭一甜,一股腥鹹味瀰漫而出。她立刻拿出手帕,緊緊堵住口,乾咳了幾聲。絲帕中觸目驚心的紅令她的臉色呈現出駭人的蒼白。
其實你說得不錯,從我垂首望着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忍不住想要得到你。
不是因爲你清雅出塵的容顏,而是因爲你在深度昏迷中,冷冷的眉眼間依然流露出的淡淡憂傷,是什麼樣的悲痛令你如此難以釋懷?縱然失去知覺,卻依然鎖不住哀愁的樣子,那一刻,我的心怦然一動,一種熟悉的感覺瀰漫我的全身。
這讓我想起了那個在低垂的柳樹下,對我回眸一笑的俊秀少年,那個用盡全力去愛,朝朝暮暮的思念,偷偷摸摸的相守,最終卻遭受無情背叛的少年。
漸漸地,我淡漠了他的模樣。午夜夢迴時,偶然想起,也只記得很多時候,即使在沉睡中,他也忍不住微蹙着眉頭,有一種淡淡地說不出的憂傷靜靜地流瀉。迷濛中,我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撫平他微蹙的眉頭,才恍然發現身旁熟睡的人不是他。
我的身體越來越差,但卻永遠記得那一天,我的劍穿過他的胸口,眼睜睜地看着他渾身是血地倒下去。
我驚慌之極,已經隱隱的有些後悔。
但他卻咳着血,笑得肆意張揚,譏誚之意無比明顯:“雲兒,你以爲你是女皇嗎?女人就應該守女人的本份,女人生來就是爲男人而活,這是改變不了的命運!你殺了我,我還是要對你說,我早就厭了你,今日不休,來日也必休!”
這世上,爲何只有男人休女人?這世上,爲何只能男人三妻四妾?女人就要從一而終。我想要建立一個由女人掌管的天下,不再受男人的欺辱,我想要看到那些容貌俊秀而清傲的少年個個屈膝跪在我的腳下,乞求我施予他們一夜恩寵。
嘴角慢慢向上彎出一絲殘忍的弧度。茵晰,這世上的男人沒有我得不到的,你既然不肯從我,只有一死。
可是看到你綻開笑容的那一刻,好像眼中的世界全都在爲你璇轉。爲什麼?你對那種女人都能露出如此炫目的微笑,卻對我不能?
所以我改變了主意,不論使用任何手段,我都要你真正屬於我!
她凝眸望向嶽茵晰,惡意的笑意在脣角一絲絲綻開,眼眸卻寒冷似冰,她的聲音輕得近乎耳語:“如果想讓那個女人活下去,你就乖乖地順從我。一日順從,我就饒她一日不死,兩日順從,我就饒她兩日,一月……一年……她的命全掌握在你的手中,就看你如何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