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埠貴和三大媽一走,徐慶依舊坐在屋裡桌前吃飯,沒起身送。
不過言語上客套了兩句。
吃罷飯後,他也邁步出屋,朝老太太那邊過去轉了一圈。
傻柱打今晚上起就住在老太太的主屋裡。
兩家關係好,走動也多,有啥能幫的上的地方,可以幫忙收拾一下。
只是徐慶站在老太太屋裡時,傻柱已經把鋪蓋卷在炕上鋪好了。
傻柱雖說不是特勤快的人,但每年都打掃老太太的屋子,抽空就跑後院拿着掃帚,笤帚,雞毛撣子清理清理。
桌椅板凳上,抹布擦拭的沒一絲灰塵,地也掃過,掃把擱在門後。
也就是屋裡多年沒住人,又逢到了秋季,有點陰森森的冷。
徐慶掏出身上的牡丹煙,遞給傻柱一根道:
“傻柱哥,要不你別今晚就住,給這邊先生幾天火,讓屋裡暖和起來再說。”
傻柱將剛洗乾淨的抹布放在洗臉架上,接過煙道:
“嗐,慶子,這纔剛入秋沒多久,一點事沒有。”
說着,伸手從老舊四方桌下拉出凳子,示意徐慶坐下,
徐慶剛準備坐,許大茂溜達過來,穿着一件黃皮夾克,顏色跟土黃色相近,卻要稍淺一些,腳上蹬着雙嶄新的黑麪布鞋,依着屋門道:
“慶子,我聽我媳婦說,今兒豐銘媳婦生了,還是個兒子,是嗎?”
許大茂叼着煙問完,擡腳從傻柱身邊的桌子底下,勾了個凳子出來。讓傻柱一邊去,他好坐下。
傻柱沒搭理,許大茂只得用腳把凳子勾到自個身邊,彎腰坐下前,扭頭斜眼看向傻柱。
“傻柱,你小子除了成天跟我在院裡鬥氣兒,你還有點正事沒有?”
“許大茂,我明確告訴伱,我就跟愛你掰扯,怎麼着?”
傻柱一把將要坐下的許大茂推搡到一邊,自己坐在凳子上道:“老太太活着的時候,你在後院也不想着多照顧照顧,現在人沒了,你到跑來,想坐凳子。
想坐回你自個屋慢慢坐着去,別在我眼前晃悠!”
許大茂唉了一聲,眼睛一瞪:“傻柱,別以爲你當個食堂主任就給我擺架子,信不信,我”
“我什麼我”傻柱腦袋一仰,“許大茂,豐銘兒子都出生了,你跟秦京茹直到現在連個蛋也沒下,那封神演義裡陳塘李靖媳婦,三年生了哪吒,怎麼着,秦京茹給你懷了個要三十年才生的活寶是嗎?”
“傻柱,我今兒過來是找慶子的,你少繞彎子損我,我今兒高興,沒工夫搭理你。”
說罷,狠瞪傻柱一眼,擰身朝徐慶道:
“慶子,咱倆上院裡聊。”
徐慶見老太太屋裡該歸置的,傻柱都歸置好了,又打掃的乾淨,沒啥需要他幫忙的,便對傻柱道:
“傻柱哥,那我先上院裡了。”
傻柱坐在凳子上,雙手揣在褲兜,咬着嘴角的煙,點了點頭。
夜空寂微涼,徐慶站在院裡,看向許大茂道:
“大茂哥,啥事,你說。”
許大茂叼着煙,右手拍着皮夾克,目光陰狠地瞪了老太太屋裡的傻柱一眼,回過神道:
“嗐,沒啥事,哥哥我現在天天上天安門擺攤,生意好的要命,電影院那邊又有棒梗給我盯着,我這兩頭掙錢,兜裡每天最少一張大團結,能有啥事,這不豐銘媳婦今天生了,跟你聊兩句。”
徐慶見許大茂這麼說,應聲道:
“大茂哥,你不讓傻柱哥跟你繞彎子,你在我跟前也別繞,你把你自個給我誇了半天,不會只是爲了向我炫耀吧。”
許大茂哈哈一笑。
“慶子,跟你說話就是痛快,一點就明白,傻柱那傻不拉幾的,和你真是沒法比。”
“大茂哥,說正事,別抻着了,我媳婦今晚上在醫院照顧秀娟,我等下得回屋讓我兒子和閨女早點睡覺。”
許大茂這才壓低聲音道:“慶子,哥哥我這些年中藥沒少吃,咱城裡的小診所也沒少跑,我媳婦秦京茹那肚子,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你說問題是不是沒出在我這?
你認識的人多,接觸的都是領導、老闆,有身份的人,哥哥我如今是虎落平陽,三廠主任一沒,前幾年又被調到電影院,以前成天跟我拍肩膀的那幫當官的,一個個狗眼看人低,覺着哥哥我翻不身,全都躲着我。
找他們幫我辦個事兒,也不搭理。
哥哥只能靠你了,你醫院婦產科有熟絡的大夫的話,給哥哥我介紹介紹,我明兒讓秦京茹她上醫院檢查去。”
徐慶一聽這話,心中哭笑不得,他可清楚,許大茂一直沒孩子,不管是跟婁小娥還是秦京茹,都沒生出一兒半女,究其原因,是許大茂自個不行。
不過徐慶沒直接說,而是想了想道:
“大茂哥,我建議你還是別讓你媳婦上醫院去,萬一檢查出來,不是她的問題,依着她的性子,從醫院一回來,絕對會滿院子嚷嚷,到時候你”
徐慶話說一半,沒接着說下去。
許大茂精明人,明白啥意思,猛嘬兩口煙,皺起眉頭,嘆氣道:
“慶子,就當哥哥我今兒沒給你提過這事兒。”
說完,許大茂轉而問道:
“慶子,豐銘是要搬回咱們院是嗎?秦淮茹剛纔上我家說,豐銘下午回來跟傻柱商量着要住老太太屋。”
徐慶嗯道:“是,豐銘和秀娟他們倆住在外面,這有了孩子,沒人照顧,他們倆又上班,請保姆,一個月開支不小,再加上養孩子,負擔不起,秀娟父母也還沒退休,就先搬回來住,正好馮嬸幫我和愛國帶巧馨跟鴻福,豐銘回來,他孩子也能讓馮嬸幫着帶。”
許大茂聞聲,恍然道:“也是,我還以爲是上週那事,豐銘怕閻解成兄弟三個再在院裡找你茬兒。”
徐慶沒說話,許大茂緊接着道:
“慶子,別跟閻解成那三兄弟一般見識,都是些爛泥糊不上牆的人,沒本事,沒出息,你跟他們較真,那就高擡他們了。
你瞧哥哥我,平時在院裡,搭理閻解成嗎?
一點能力沒有,算計連他自個媳婦都比不上,挺大個人,一點腦子不用,啥事全聽於莉說,哥哥我見着他,他不跟我搭茬,我連瞧都不瞧他一眼。”
徐慶抽着煙,依舊不言語,思索着許大茂的話,覺得有點道理。
像閻解成三兄弟這種人,真就不能拿他們當人對待。
跟他們置氣,太掉價兒了。
站在漆黑院裡,徐慶和許大茂又閒聊了幾句,便轉身回了自家。
日子一晃,徐豐銘孩子滿月了。
緊接着,沒三天頭,剛到週末。
徐豐銘趁着休息,就帶着出月子的秀娟和孩子,一早就張羅着往大院裡搬。
後院裡,徐慶和愛國走出大院,幫着三弟把東西從衚衕口的汽車上往下卸,遞給幫忙的傻柱和許大茂。
易中海站在一旁,擡手幫襯着讓傻柱和許大茂還有秦淮茹兒子棒梗,都拿着小心點,別磕碰了。
豐銘住在外面這幾年,置辦了不少好東西。
尤其是以前的老物件,黃花梨的櫃子,桌子,凳子,紫檀的小茶几,沒少買。
另外,還有進口的彩電和剛興起的洗衣機。劉海中在後院督促倆兒子光天和光福也出去幫忙去。
但劉光天撇着頭,就一句話,“爸,我年初和光福搬回來時,徐慶跟愛國可沒幫我們倆,憑什麼我們兄弟要幫徐豐銘搬東西。”
劉光福站在劉光天身邊附和道:
“我二哥說的沒錯,徐慶他們三兄弟沒幫過我們,讓我倆幫他們家,沒門兒!”
劉海中看着這點小事都要計算一清二楚的倆兒子,心頭說不出的無奈。
倆兒子說的沒錯。
年初時候,徐慶和愛國的確沒幫他們倆。
但還不是倆兒子以前在院裡鬧騰,惹了人家。
不然,依着徐慶和愛國的爲人,劉海中不信,徐慶兩兄弟不會伸手幫忙。
前十幾年,閻埠貴家的解放和解曠給賈張氏屋頂掃雪,摔下來。
徐慶看着給閻解曠把脫臼的胳膊接上,劉海中心裡清楚的記着。
如今,時隔多年,徐慶兄弟三人,都成家立業,各有成就,院裡這麼多人,沒一家能比得上。
劉海中望着自個不主動跟徐慶三兄弟拉關係的倆兒子,氣的鼻子都歪了。
要是自家這倆兒子有本事,他纔不會說讓出去幫忙這話。
問題是,留在身邊的兩個兒子,全都沒混出個名堂。
劉海中看着劉光天和劉光福,越想越來氣。
讓他們出去幫忙,那是爲他們好。
倆小子沒一個能想到這一點,氣呼呼道:
“隨便你們,以後遇上事了,有你們犯愁的時候,倒時別讓我跟你媽像你們三大爺一樣,拉下臉上小慶屋裡去求人家兄弟三個。”
劉光天哼哧一聲,“爸,你這話不就是說我跟光福,這些年混的不怎麼樣,瞧不起我們倆嘛,不過你跟我媽怎麼沒想想,我倆能是現在這樣,還不是你們害的?!”
劉光福跟着道:“就是,我跟我二哥只不過目前遇到點困難,不得已纔回院裡,等我倆工作上有了轉機,立馬就搬出去,以後絕不惹你跟我媽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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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海中氣的臉色瞬間鐵青,倚着屋門,心裡說不出的淒涼。
兩個兒子當着他的面,竟說出這種話,簡直讓他心寒。
二大媽從屋裡走出,伸手指向倆兒子罵道:
“你們兩個沒心沒肺的,怎麼說話呢?嫌我跟你爸命長是吧?”
劉光天腦袋一歪,身子跟着一擰,轉身就朝他自個屋裡躲回去。
劉光福捱了罵,也想走,可看到自個父親,臉色難看,怯聲道:
“爸,你別生氣啊,我就隨口說說,我二哥他是那麼打算的,我要再搬出去,肯定提前給您和我媽打招呼的。”
劉光天說完,腳底抹油,也開溜了。
留在劉海中兩口子站在屋門口,暗自傷神。
深秋的大院,涼意更盛。
被兒子傷透心的劉海中感覺,這哪是才秋季,分明都入冬了。
中院裡,賈家屋內,秦淮茹帶着兩個閨女把揉好的饅頭蒸進鍋裡道:
“小當,槐花,你豐銘叔今天搬回來住,你哥已經過去幫忙拿東西了,廚房現在沒啥事,有媽跟你奶奶盯着,你們倆也出去幫忙去吧。”
賈張氏坐在竈臺前燒着火,沒吱聲。
她不是沒聽出兒媳婦的意思,而是知道,秦淮茹說的對。
徐慶開糧站,肉聯廠,愛國當紅星軋鋼廠的五分廠廠長。
徐豐銘倒是在五金廠還是主任。
但對於院裡來說,豐銘的主任,官也不小。
徐豐銘這一搬回來,徐慶兄弟三人在院裡又湊齊。
這以後院裡誰能惹得起。
直到小當和槐花把手上沾的麪粉拍在案板上道:
“媽,那我倆就出去幫豐銘拿東西了。”
坐在竈臺前的賈張氏也沒說一個不字。
徐慶當老闆,愛國和豐銘當官。
上個月,閻解成三兄弟,跑後院找徐慶茬兒。
結果,沒出兩天,他們身上就全都背了處分,連帶着於莉也沒能饒過。
賈張氏活了大半輩子,鬧了大半輩子,大院裡啥形勢,哪能瞧不明白。
…………
與此同時。
前院裡,閻埠貴帶着三大媽,兩個人都懶得去給兒子閻解成和兒媳婦於莉說。
他們老兩口走出大院,到衚衕口幫着將卡車上的凳子和暖水壺拎着往後院拿。
於莉和閻解成坐在屋裡,看到自個爸媽幫徐豐銘那東西,兩個人磕着瓜子,假裝沒瞧見。
一把瓜子磕完,於莉才道:
“解成,要不你也上衚衕,陪着你爸媽幫豐銘把傢俱搬後院去。”
閻解成撓着後背道:
“媳婦,上次可是你讓我叫解放和解曠在後院找慶子要錢的,錢沒要到一分不說,咱倆在我爸媽跟前連頭都擡不起,還在廠裡捱了處分。
這段時間,慶子和愛國兩家,在院裡看到咱倆,說過話嗎?
就連鴻志那小子,最近都很少找咱閨女玩了。”
閻解成說完,目光隔着窗戶,朝院裡瞥了一眼,對於莉繼續道:
“你現在讓我出去幫忙,能頂啥用?
我不去,你想去,你去吧。”
於莉見經過上次的事,閻解成對她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聽,當即瞪着雙眼,狠剜一眼,心中很是不悅。
但她自己又抹不開臉出去幫忙,指揮不動閻解成,眼珠兒滴溜溜地轉了轉,目光落在了捏着鉛筆,正寫作業的閨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