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九部的動作逐步展開，越來越多的工廠被九部調動起來，越來越多的人感受到一股暖風從四九城颳起，隨後以席捲的速度撲向四面八方，給這個寒冷的冬天帶來溫暖。
最先受到影響的是跟九部有直接生產任務的工廠。
像飛機制造中的各類合金、軟件、配套設施。
像計算器需要的半導體材料、衛星需要的太陽能電池。
像汽車生產需要的發動機、收音機、空調等等。
然後是直接任務工廠下游的工廠。
像合金製造中的礦產，從開採到冶煉，再到鋼鐵廠將適合的冶金製造出來，最後還要測試合金性能。
像製造半導體的高純度硅，到生產用的高頻感應爐。
還有生產高純度硅需要大量的電力支持，於是就促進了電力的改變，而發電更需要煤炭支撐。
像鋼鐵的生產還需要大量的鐵礦石跟煤炭。
以上種種，不僅需要開採大量的煤炭礦石資源，更需要鐵路的運輸來提供足夠的礦產。
如此算下來，就像是一張大網。
九部位於大網的中心位置，而後跟九部相連的工廠慢慢延伸，不斷形成一張網。
一張涵蓋了各行各業，影響上萬工廠的大網。
而隨着九部這中心位置被提起來，相連的各部門被迫跟着提高，於是再下面相關的部門也隨之提高。
於是，九部的發展越高，越好。
下面的工廠就發展的越快，越高。
當然，在這發展過程中，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跟上九部的腳步。
而那些不能跟上的，就會慢慢落後，隨之被他人所替代。
柳州機械廠。
原工廠書記唐強跟原廠長藍報國再次聚在一起。
兩人吸着煙面帶愁色。
原先兩人是工廠的一把手跟二把手，可就因爲在白駒戰鬥機的製造廠沒有積極響應，就被九部直接拿下來。
要說心裡沒有氣那是假的。
奈何形勢比人強，哪怕再不甘，他們也只能將這口氣憋住。
好在兩人幹了這麼多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加上跟省裡還有些關係，所以兩人的職位雖然被拿下來了，卻仍舊是機械廠的一員。
而且因爲威望還在，這些年經營的關係還在，新上任的廠長宋飛也沒有‘趕盡殺絕’，讓兩人以主任的身份負責機械廠的日常行政工作。
只是宋飛的這種‘手下留情’並沒有換來兩人內心的好感，反而利用宋飛的‘愧疚’心裡以及管理上的弱點，開始拉幫結派。
同時藉助機械廠的快速發展，經濟上的好處，更是搭建人情，擴招人手。
一番操作下來，機械廠的管理層幾乎被兩人拉攏到身旁。
原本兩人覺得這樣也挺好，頭上有宋飛頂着，還能從九部這艘大船上獲得好處。
他們呢，就在後面撈肉吃。
甚至，這段時間吃的比他們當書記、廠長還要多。
而且聚集在他們身邊的人雖然比以前少了些，但都是‘忠誠’的骨幹。
如此在這機械廠，兩人也算是退居幕後的‘大佬’，甚至在某些地方比起宋飛這個廠長權力都大。
原以爲這樣安安穩穩的，躲在幕後享受利益時，卻不想九部竟然搞出了個內審部門。
要說這九部的內審部門，他們以前還隸屬於三機部的時候就聽說過。
是九部監察內部特意設立的機構。
而內審部從最初的法律法規、操作規程和質量控制漸漸發展到工廠的人員、產能、任務完成情況等等，越發的全面。
當初他們還慶幸自己不是九部的，否則就他們工廠的樣子，漏洞百出，根本就經不起查。
可誰想到，白駒戰鬥機的製造讓他們工廠一下子來到風口浪尖上。
最初時候，他們在接受白駒戰鬥機蒙皮任務時候，內心是拒絕的。
這種任務做的好了沒啥獎勵，而且後面還會安排更多的任務，跟他們的鹹魚心態嚴重不符。
若是做不好，不僅他們要吃掛落，還會影響工廠的利益。
總而言之，維持當下局面就是最好的。
這也是他們當初不熱忱的原因。
直到後面三機部派人來調查，撂下了了‘幹不了就換’的狠話。
沒辦法，他們只能咬牙上了。
好在車間工人在宋飛的帶領下成功完成任務。
然而，這完成任務了就像是打開了一條不歸路，直接從三機部過檔給了九部。
也就是說，今後他們就是九部的工廠了。
九部是幹嘛的？
那是出風頭的啊，看看九部這些年從一個軋鋼廠走到如今的九部，要是不出風頭能被上面看重？
進了這樣的組織，他們還怎麼鹹魚？
更何況，他們以前做下的事情，根本經不起調查。
一瞬間，兩人有種天塌下來的感覺。
爲了應對內審的審覈，這段時間他們兩個可是拆東牆補西牆，爲的就是應對內審的審覈。
只是這東牆還沒拆完，他們就接到了新的任命。
機械廠的新廠長換了人，還是他們不曾看好的宋飛。
而現在，內審部來了，而且還是總部劉懷民書記帶隊。
這些人可不是宋飛那種憨直的傢伙，容易對付。
這些人各個都精着呢，工廠裡的那點事情只要去查，肯定能夠查出來一堆。
到那時，他們這兩個‘幕後大佬’別說幕後了，被挖出來能保住命就不錯了。
“老唐，昨晚上我聽說了，他們這次會調查人員安排工作情況。”
藍報國嘴裡咬着一個菸頭，沒有心思的說道，“好像總部搞了個精簡人員的政策，他們十有八九是在搞這個。”唐強聽了只是木愣愣的點點頭，心裡裝着事。
“老唐，津門電子廠的事你聽說了沒？”
“一半的行政人員都給下到車間了，人家好歹還能有人，可咱們…”
“老唐，不能這樣了，你知道行政和人事的那些人都是幹嘛的，這要是繼續查下去，估計咱們倆都得完。”
“還有後勤的那爛攤子，要是被翻舊賬，那沒的跑。”
“還有那個宋飛，這傢伙上躥下跳的，上次得了九部的獎勵心就不在這了”
藍報國憤恨的說着，唐強則是側頭看了眼，“你怕什麼，怕有用嗎？”
藍報國咽口唾沫，隨後悻悻的坐在一旁。
嗤~~
唐強拿起火柴用力一劃，火苗竄起來，然後將菸絲點燃。
嘴巴一吸，菸絲快速燃燒着，同時間包裹的白色紙張化爲灰燼。
呼~~~
濃濃的煙被吐出來。
唐強這纔看向藍報國，“爲今之計，只有將水攪混了，咱們纔有活路。”
藍報國打個冷顫，隨後站起來問道，“你說，我聽着。”
唐強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厲芒。
“你找幾個信得過的，這樣去傳”
“然後再找人…”
唐強說完，藍報國咽口唾沫，隨後用力點頭，“我這就去！”
等藍報國離開辦公室，唐強才軟下脊樑，整個人就跟失去支撐一般，趴在桌子，面色慘淡。
“我就是想要安穩一點，平凡一些，平平淡淡的工作，平平靜靜的生活，有錯嗎？”
“爲什麼不給我們留一條活路啊！”
帶着恐懼和不甘的聲音在辦公室裡迴盪！
更有一股垂垂老矣的暮氣，充當其中。
……
劉懷民坐在椅子上，身前放着一個紅皮本子，手上鋼筆不時落下發出沙沙的聲音。
連日來的奔波讓他看起來有些顯瘦，臉頰上的肉都凹陷進去了，但眼睛卻是明亮許多。
這一趟走下來，不僅瞭解到了當地工廠的情況，也瞭解各個工廠面臨的不同。
更瞭解到當地的情況。
也讓他明白，有些事情是坐在辦公室裡瞭解不到的，那簡單的幾張紙，根本道不明白實際情況。
而事實，往往比自己看到的更加嚴峻。
筆尖稍停，劉懷民想到那些臉上沒有色彩的人，又想到報紙上的“革命熱情”，心裡突然一緊。
砰砰
敲門聲響起。
劉懷民擡頭，“請進！”
隨即門推開，走進來兩人。
“書記，宋飛同志來了！”
領頭的保衛幹事開口說道，身後還跟着一名皮膚黝黑的中年人。
“宋飛同志你好！”
劉懷民將鋼筆蓋上，起身熱情招呼。
對於宋飛當這個廠長，當初他是存有顧慮的。
畢竟，以他的經驗來看，能做好生產工作的未必能夠當好一個廠長，未必能管理好一個廠長。
可楊小濤堅持讓對方來領導機械廠，他也沒有辦法。
不過，現在來看，機械廠能夠滿足白駒戰鬥機的需求，沒有扯後腿，已經很不錯了。
再看面前的漢子，劉懷民只覺得對方比之前更加蒼老了，也瘦了不少。
看來這廠長的位置是很磨練人的啊。
“劉書記，好久不見！”
宋飛一臉笑容，去年九部組織匯演，他就跟劉懷民見過。
而且頒獎後更是跟楊小濤劉懷民這些九部的領導吃過飯。
總體來說對楊小濤比較熟悉，不過也因爲年齡上的原因，有些聊不起來。
倒是很閱歷豐富的劉懷民楊佑寧等人聊的很開。
兩人握手之後，保衛幹事出門隨手關上。
隨後兩人相繼落座。
“宋飛同志，這次我們內審組來工廠主要是瞭解情況，順便按照九部內審制度進行常規審覈，所以需要大家積極配合。”
劉懷民客套兩句隨後進入正題。
“根據我們審覈的流程，下午時候咱們會開首次會議，宣讀此次內審的流程、重點以及總部的相關規定。”
“這次將您找來，那是想要聽聽你對我們工作的看法，聽聽工人同志們的心聲。”
緊接着，劉懷民將目的說出來，宋飛坐在對面神色猶豫。
這也是劉懷民找宋飛的原因。
一路審覈過來，各種各樣的事情見了也不少，再者他也有充足的經驗，並不會天真的以爲每個地方都歡迎他們。
畢竟，他們是來挑毛病的。
而且柳州機械廠也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該廠早些時候隸屬於三機部，爲三機部提供飛機制造配件。
可這麼多年過去了，一直不溫不火，沒有太大動靜。
若不是上次白駒戰鬥機的出現，這工廠也不會進入衆人視野。
即便如此，在生產過程中，也是問題不少。
將這次內審行程的最後一站放在這裡，也是表明內審組的決心。
有問題，就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