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上午劉舒蘭都在不停給周勀打電話,周勀起初沒接,但實在架不住對方鍥而不捨。
“媽,我在開會!”
“工作重要還是老周家傳宗接代的事重要?”
“……”
周勀知道這關肯定要過,捏了下鼻樑:“好,你講吧。”
“我講?我現在得聽你講,昨天回去你和小安到底商量得怎麼樣?”
“商量什麼?”
“孩子啊,昨天小安沒告訴你?她遺傳性不孕,沒辦法生孩子!”
“媽!”周勀突然擡高音量,“遺傳性不孕還沒最終確診,你能不能別開口閉口掛在嘴上?”
“好好好,就算沒確診,那繼續去查啊,雲凌不行就去上海北京查,你要不認識這方面的醫生我讓徐阿姨幫忙聯繫。”
“不用!”
“什麼不用?”劉舒蘭在那邊頓了下,“是不是小安不肯再去查?”
“不是,是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那你說不查怎麼確診?”
“你要確診什麼?確診她到底能不能生孩子?”
“對啊,你剛不是說徐阿姨的檢查不一定可信嗎?那你自己找醫生重新查!”
“然後呢?”
“什麼然後?”
“確診之後!”
“那就簡單了,如果不是遺傳性不孕,這個好辦,該怎麼治就怎麼治,該怎樣調理就怎麼調理,好在小安年紀還輕,晚生兩年也沒關係。”
“那如果確診是遺傳性不孕呢?”
“這…”
“你是打算讓我跟她離婚,還是打算同意我們做丁克夫妻?”
“不不不,丁克肯定不行,就算我同意你爺爺和你爸也不會同意,再說沒孩子也說不過去啊,不要求兒孫滿堂,一個總得有。”
“所以確診不確診根本沒有意義!”
“阿勀…”
“行了媽,我這邊很忙,這件事以後再說。”他打算掛電話,可心裡還是不放心,又把手機拿起來補充了幾句,“還有,我希望這件事你別插手,無論她身體情況如何,也是我和她之間的事,如果被我知道你瞞着我去找她,媽,你應該清楚我的脾氣。”
直到電話被掛斷好一會兒,劉舒蘭還舉着手機杵那,半餉之後才把一口氣勻過來。
“兔崽子,結婚沒幾年脾氣倒是越來越大!”
罵罵咧咧拿着手機從院子裡回來,擡頭卻見周歆夾着一根菸站門口。
劉舒蘭愣了愣,“怎麼站這吹風?趕緊回屋裡去!”
周歆沒理,抽了口煙,“跟我哥打電話?”
“沒你事兒!”
“怎麼沒我事兒,我都聽到了,小嫂嫂是不是生不了孩子?那我們老周家可真是慘了,是不是要斷子絕孫?”
周歆有時候說話特別刻薄,氣得劉舒蘭要去撕她的嘴。
“你可給我消停點吧,還嫌家裡這陣子不夠亂?”
“那我又沒說錯嘍,你還幫她瞞?”
“事情還沒到這一步,就算到了也跟你沒關係,你別成天唯恐天下不亂!”
周歆嗤笑一聲,“我哪兒唯恐天下不亂了?我只是實事求是!”
“但這話你不能講,特別不能當着你爺爺講,聽到沒有?”
“這我知道,誰不曉得爺爺把她當親閨女一樣疼!”
“你知道就好,趕緊給我回屋去,吹風吹多了回頭又得頭疼。”劉舒蘭一邊推搡着把周歆往屋裡趕,一邊又呵斥,“還有跟你說過多少回了,女孩子別抽菸,你這成什麼樣子?趕緊掐了,回頭給你爺爺看到又得數落你!”
……
劉舒蘭覺得自己活了大半輩子都從沒像最近半年這麼糟心過。
先是周世青晉升不成,再來兒子公司差點倒閉,繼而無端被扯進巨大貪腐案中,周世青被牽連,直接退居二線,後面女兒又出事,身心重創,現在又被告知媳婦兒生不了孩子。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劉舒蘭最近連麻將都不願出去打了,就怕那些平時經常一起玩的“姊妹”假裝關心實則八卦她家裡的事。
……
臨近飯點難得在辦公室露面的張建虎突然出現了,說是附近新開了一家火鍋,剛好是他朋友的店,拿了幾張現金券過來非要請大夥兒去吃一頓。
當時辦公室裡也沒幾個人,數一數,差不多剛好一桌。
楊靜最興奮,第一個過來找常安。
常安原本就不喜歡吃火鍋這種味重的料理,加上心情不好,懶得去湊熱鬧,最終就被她推掉了。
走前張建虎又過來親自“請”了一次,常安乾脆推脫自己胃裡不舒服。
胃不舒服自然是不能吃火鍋的,張建虎也不好勉強。
一羣人浩浩蕩蕩下樓,辦公室一下就冷了下來,常安去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外面天氣不錯,她端着水杯去了會議室外面的露臺。
露臺不大,擺了幾張藤編桌子,平時休息的時候也會有員工在這裡抽菸聊天。
常安站在露臺上,腳底便是樓下的街道,車流聲不斷,樓層不算高,但往下看還是不免叫人心慌,她趕緊擡頭,頭頂太陽暖洋洋的,她忍不住閉上眼睛,任由陽光照在身上發軟發懶。
“怎麼一個人躲在這?”
突然有人說話,像是獨自安全的空間被人闖入。
常安回頭,結果腳底在一小塊地坪凸起上打滑。
“小心!”
陳灝東上前一步拽住她的手臂,因爲慣性常安整個人往前傾,陳灝東不得不接了一把,兩人幾乎是面對面抱在一起。
短暫的數秒鐘,常安額頭磕在他胸口,擡頭,陽光肆意而下,常安在與他目光接觸的那一剎那猛地往後閃,結果後背又撞回欄杆。
“嘶,痛!”
“……”
陳灝東好不容易拽住她扶穩。
“怎麼莽莽撞撞?”
“……”
常安收回手臂,往旁邊又站了站,兩人總算隔開幾步距離,她一隻手還扶在後腰上。
“撞疼了?”陳灝東作勢又要走過去。
“沒有,沒事!”常安迅速揉了兩下便垂下手,岔開問,“你怎麼現在會過來?”
“被張建虎喊過來吃火鍋。”
“哦,他們都去了,就路口那家。”
“我知道。”
“那你…”
“你怎麼沒一起去?小楊說你胃裡還是不舒服?”
常安心裡憤憤,楊靜那個大嘴巴。
“沒事,已經好多了,不過我不怎麼喜歡吃火鍋。”
這點陳灝東知道,她從小嘴巴挑得很,燒烤火鍋之類煙火氣重的東西她一向不碰。
“那你中午就不打算吃了?”
“吃啊,我讓小楊一會兒回來的時候給我帶個三明治。”
“一個三明治能飽?”
常安愣了下,擡頭盯着陳灝東看了眼,許是日光太足,她的皮膚幾乎被照成透明。
“算了,這麼冷還穿這麼薄的裙子,凍不死你!”他嘴上罵了句,卻從兜裡掏出來一盒東西塞常安手裡,“胃不舒服的時候嚼一顆,但不能多吃,走了!”
陳灝東很快出了露臺。
常安又站了一會兒,等人走遠才低頭打開手,手裡一盒達喜。
……
上午元璽開部門會議,三個小時的議程有兩個小時在扯皮,各部門自掃門前雪,你推我,我推你,出了問題誰都不願承擔責任,到最後直接在會議室裡吵了起來。
何賓又沒絲毫威信,起初還能吼兩句,可底下並無人信服,所以吵還是吵,鬧還是鬧,到最後他兩手一攤,也不管了,抱着電腦回辦公室繼續玩遊戲。
留下何靈獨撐,好不容易撐到會議結束,回到辦公室已經過了飯點,剛進門便見沙發上坐了人,壓了半天的火星一下子全往頭頂竄!
“誰讓你進來的?你怎麼在我這?”
沙發上的女人翹着二郎腿,對她厭惡的態度絲毫不動氣,卻問:“上午開會又碰壁了?”
何靈把筆記本往桌上一扔,“關你什麼事?”
“公司我也有份的,怎麼就不關我事?”
何靈冷哼,“請你搞搞清楚,公司有股權的是你兒子,不是你,你只是暫爲保管,別成天來公司晃悠搞得好像自己真是元璽一份子,而且我還得提醒你,你兒子必須年滿18週歲才能正式繼承這些股份,所以你最好保佑18歲之前你那私生子能苗根正紅不出任何意外夭折或者暴斃!”
何靈嘴巴不饒人,說話比誰都狠。
這是詛咒方如珊的兒子死呢,可方如珊依舊不動氣,只笑:“你也就對着我的時候厲害一點,在你男人面前怎麼沒見你這麼硬氣?”
這話一下子就掐到了何靈的痛處,短暫驚愕之後她罵得更兇。
方如珊橫豎已經習慣她的蔑視和辱罵,無所謂,聳聳肩,“行了,我就說你還是小姑娘脾氣,敵友不分!說到底我們也算半個家人,別總以爲我要害你,算了,看在兆熊生前對我還不薄的份上,我給你看樣東西。”
她招招手讓何靈過去。
何靈不搭理。
方如珊嗤笑一下,自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拿着手機走到何靈面前。
“自己看吧,看完你就知道誰是鬼誰是人!”
何靈半信半疑,“你能有什麼給我看!”但視線已經從方如珊那張濃妝豔抹的臉上落到了她手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