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惡疫
是的，面前這個怯生生地站在教室門口，僅僅露出了小半邊身子的女孩正是語宸，她穿着鵝黃色的針織毛衣以及較爲寬鬆的米色哈倫褲，頭上還戴着一頂大大的平沿帽，顯然並不是來考試的。
“嗯……那個，是我……”少女面色微紅地輕輕點了點頭，露出了一縷靦腆的微笑，身上這套貌似全都大了好幾碼的衣物讓她看上去十分纖弱，這種受到不行的氣質在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後就更明顯了。
無論是墨檀還是伊冬都第一時間認出了這位在現實中僅有一面之緣的女孩，畢竟對方那柔弱的模樣以及尺寸頗爲犯規的上圍實在可謂存在感極強。
當然，在場這兩位男士都不是那種容易被荷爾蒙支配的類型，只不過這會兒距離上次那場莫名其妙的聚會並沒有過去多久，他們的忘性還不至於那麼大。
更何況大家的氣質其實都獨特的，就算是連續一百多章都沒有出場過的康嵐同學也亦然如此。
“好巧好巧~”伊冬頗爲熟絡地衝語宸招呼道：“一個人嗎？要不要過來坐會兒？”
【明明並不是在搭訕卻很容易讓別人誤以爲成流氓的措辭，好蠢……】
墨檀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己身邊這位友人一眼，傳遞了一段‘你的交際能力簡直讓我感到絕望’這樣的信息。
“啊，可以麼……會不會打擾到你們？”語宸卻是並沒有在意，只是用她那細不可聞的蚊子聲回答道：“我現在的確是一個人。”
墨檀感到了一股濃濃的反差感，與這段時間一直在專心練級的伊冬不同，他最近跟語宸在遊戲裡的互動還算蠻多的，所以纔會在再次見到真人時有些風中凌亂。
畢竟在他的印象中，對方這會兒應該是……
‘哎呀！真的好巧哎！╰(*°▽°*)╯’
‘墨檀同學你好呀！ヾ(≧▽≦*)o’
‘你們在幹嘛呢？(-*)’
【應該是這樣纔對啊，簡直就跟兩個人一樣……不過上次在現實中見面的時候她倒也是這副模樣，所以說到底還是性格原因麼？】
一邊在心裡隨便猜測着，墨檀一邊笑道：“完全不會打擾，我倆剛剛只是在閒聊而已，不介意的話可以過來一起隨便扯扯。”
“嗯，嗯……那就打擾了。”語宸這才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就跟捧着賈德卡那把法杖似的。
她現在的確是自己一個人，事實上在不久前語宸身邊還有一位阿姨陪着自己，不過因爲對方忽然有一個小會要開就先行跑路了，臨走前表示她可以去某某教室看一眼，那裡應該有熟悉的人在。
所以語宸並沒有直接回到她這段日子下榻的酒店，而是乖乖地先過來轉悠了一圈，而然後就看到了墨檀和伊冬兩人。
“語宸同學不是這裡的學生吧？”伊冬有些好奇地問道：“有熟識的朋友在這裡麼？”
在墨檀對面坐下的女孩輕輕搖了搖頭，小聲道：“並沒有，只是……來這裡參觀一下。”
“參觀？”沒辦法像墨檀一樣常年翹課的伊冬顯然對這兒沒什麼好感，詫異道：“這破地方有什麼好參觀的，B市好玩的地方應該不算少吧？你要是想好好逛逛的話我可以把這位介紹給你當嚮導哦。”
他笑嘻嘻地指了指身邊的墨檀。
後者卻是撇了撇嘴：“介紹我當嚮導？你是瘋了麼？”
“啊，對不起……”結果語宸竟然莫名其妙地道了個歉。
墨檀立刻擺手道：“別介意，我不是那個意思，只不過我這人的方向感……呃……不太好。”
“墨檀謙虛了。”伊冬乾笑着對語宸解釋道：“他的方向感豈止是‘不太好’這三個字能夠形容的，說真的嘿，這年頭能在自己家門口附近迷路的人也是不多了。”
語宸掩着嘴驚訝地‘啊’了一聲，盯着墨檀看了好幾秒後才小聲道：“伊冬同學……是在開玩笑的吧？”
此刻正處於‘絕對中立’人格的墨檀卻是聳了聳肩：“雖然不太想承認，但他的確沒有在開玩笑，以前我不帶手機的話確實有可能在家門口迷路。”
然後語宸就噗嗤一聲地笑了出來，然後立刻手忙腳亂地低聲道：“啊，對不起……我不是在嘲笑你！”
“沒關係。”墨檀無所謂地說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現在的認路能力已經強很多了。”
沒錯，自從掌握了背地圖給自己做定位的技巧後，墨檀的‘認路能力’確實算是強多了，當然，方向感依然沒有絲毫進步也是事實。
“原來是這樣。”語宸點了點頭，兩根白嫩纖長的食指無意識地輕輕對了對，隨後小聲地向墨檀問道：“那個……墨檀同學大概還有多久能到米莎郡呢？”
她所指的自然是無罪之界中那個‘黑梵’，即是唯一一個與現實世界中這位墨檀同學畫等號的角色。
而米莎郡則是兩人在遊戲中約定見面的地點，位於大陸中部偏東，聖域以南、紫羅蘭帝國火爪領以北的大範圍瘟疫區。
“大概還需要三四天左右吧。”墨檀稍微計算了一下時間，隨後頗爲尷尬地攤手道：“我最近有幾份打工都在晚上，所以上線時間不太穩定……”
這句話當然是騙人的，畢竟他和語宸可並沒有熟到可以告訴對方自己有三個角色的事，所以無論是跟語宸還是萬洋他們幾個都是如此解釋的。
語宸點了點頭，弱弱地說道：“沒關係，我們也還要有兩天左右才能到，這兩天遇到了很多逃往聖域的難民，聖女姐姐……和我一直都在幫助他們，所以行進速度也不會太快的。”
“難民？”墨檀微微蹙起了眉頭：“疫情到底有多嚴重？”
“比之前預想的要嚴重許多。”語宸在聊到遊戲裡的事後似乎變得沒那麼內向了，她憂心忡忡地說道：“瘟疫擴散的速度飛快，而且米莎郡範圍內的十幾個教會至今都沒有找到源頭，他們現在光是連救治受害者就已經竭盡全力了，墨檀同學你來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事實上，就在語宸今天早晨被強行下線前，事情已經變得有些難以控制了。
無罪之界中的天災人禍並不罕見，不過那在現實中殺傷力幾乎不亞於戰爭的‘瘟疫’普遍卻沒有辦法對人們造成太大規模的危害……
要知道盡管遊戲中的醫療科學還停留在中世紀，但在無罪大陸卻有着魔法、神術、鍊金術等諸多力量的存在，而這些力量往往都不怎麼講道理。
也許沒有哪個牧師會理解感冒的原理，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用神術直接達成‘治療’的目的。
他們不需要懂得什麼是溶血性鏈球菌，也無需瞭解流感嗜血桿菌、肺炎球菌、葡萄球菌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這些神職人員只要叨咕幾句‘XXX忽悠着你！’、‘女神助我！’、‘神力無敵！’、‘我滴神啊！’之類的就足夠了。
神術就是這麼不講道理，魔法也一樣，甚至就連鍊金師們所調製而出的魔藥也往往是直指結果，忽略過程。
這使得瘟疫這種東西在無罪大陸很沒有市場……
就算是現實中前後總共導致了上億人死亡的黑死病，放在無罪之界中估計也就是一句祈禱或者一次施法就可以解決的事兒。
所以之前米莎郡爆發瘟疫的消息並沒有引起太大反響，本來就與其沒有隸屬關係的聖教聯合也並沒有對這件事太過於重視，此次派出的支援也僅僅是出於神職人員的自我修養罷了。
但現在看來，情況似乎與之前所預料的有所不同……
米莎郡內的教會、法師公會、學者、鍊金師竟然都拿這次瘟疫一點辦法都沒有，原本以爲至少可以壓縮到幾個主要爆發區的疫情規模竟然在短短几天內擴大了數倍不止，死亡人數也呈幾何式的攀升，時至今日，之前僅有數個村鎮受災的米莎郡已經有超過70%的土地成爲了疫區！
“那裡大大小小的教會都已經很努力了，很多精通治療魔法的法師和鍊金師們也都想過辦法，但是……收效甚微。”語宸低垂着小腦袋，有些沉重地說道：“很多人都無能爲力。”
墨檀也輕嘆了一聲：“我會盡量加快速度的，雖然好像也幫不上太大忙的樣子。”
要知道他的職業等級在教會中撐死了也就是個見習牧師，既然當地的教會都無能爲力，那他就算去了想必也不會起到多少作用吧……
“那個啥，不好意思打斷一下。”伊冬這時卻是忽然虛起眼打斷道：“你倆這是在聊……遊戲？”
墨檀看了他一眼：“沒錯，簡單來說就是‘我’和語宸最近都在趕往一個叫米莎郡的地方，那裡爆發了很嚴重的瘟疫。”
他那個‘我’字咬得比較重，顯然是在提醒伊冬些什麼。
“好吧，咱倆離得還挺遠的，看來這次我是幫不上什麼忙咯。”伊冬隨口配合了一句，然後便示意語宸可以甭搭理自己了。
女孩愁眉苦臉地低頭在桌子上畫着圈圈，過了好半晌纔對墨檀輕聲道：“不用那麼着急，但是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之前已經發生了神職人員死亡的例子，如果不慎感染的話……你千萬要趕緊來找我們，聖女姐姐會有辦法的。”
“放心吧~”墨檀搖了搖頭：“咱們可是玩家，就算不慎感染了充其量也只是掛掉重來罷了，而且你之前不是說神術對瘟疫多少還是有一些控制效果的麼~我覺得問題應該不大。”
語宸點了點頭，隨後露出了一縷柔弱的微笑：“但是很意外呢，原本以爲還要過幾天才能見到，結果沒想到反而先在現實裡碰到墨檀同學了，嗯，還有伊冬同學，有點驚喜的感覺……”
“哈哈，怎麼看我都像是附帶的。”伊冬假裝很受傷地衝語宸眨了眨眼：“贈品那種。”
果不其然，在他這番善意的調笑下，少女立刻就面色通紅地垂下了頭，吞吞吐吐地解釋道：“沒，沒有啊……只是之前和墨檀同學在遊戲裡聊天的次數多了一點……”
“別鬧。”墨檀給了伊冬一肘子，隨後轉頭對語宸道：“他開玩笑而已，你可別當真了，而且直接叫我們名字就好，叫同學感覺有點兒太客氣了。”
幸虧他現在正處於‘絕對中立’的狀態下，如果當前的人格是‘混亂中立’的話……墨檀絕對做得出來讓語宸叫他英文名這種事來。
古蘭德法德什麼的……
“好，好的，墨檀同……呃，墨檀。”語宸改口改得還算快，之前泰羅騎士的大王三連讓她陰影不小，所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墨檀對她笑了笑：“放心吧，我記得你之前說的那位聖女姐姐很厲害，我要是真不小心被感染了瘟疫一定會盡快去找你們的，話說傳播渠道和瘟疫的性質搞清楚了麼？”
“不知道……”語宸苦惱地捏了捏衣角，輕嘆道：“傳播渠道不明，但絕對包括飛沫感染、食物傳播、傷口感染和疫水傳播，但土壤傳播、蟲媒傳播和空氣傳播也很有可能，完全無從下手的感覺。”
伊冬聽得一愣一愣的，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咂舌道：“你特意去阿度上搜了？！”
“我在S市讀醫大，所以對一些病理方面的知識稍微瞭解一些。”語宸有些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脖子：“不過我懂的其實也有限……”
墨檀搖頭道：“我覺得你就算懂得再多也沒用，畢竟根本就不是一個體系，而且也沒有專業的設備和工具，想要通過現代醫學的角度去努力會很難。”
“沒錯……”語宸低垂着肩膀，眉宇間滿是不忍：“那些難民中也有很多人都感染了，大家都好可憐，但是我的神術水平太低，根本沒辦法幫助太多人，聖女姐姐雖然暫時能應付得過來，但是……”
“但是？”
“米莎郡已經被封鎖了，那裡……還有數十萬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