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此時此刻卻抵過了千言萬語。
而剛被鑲嵌在牆壁上，左臂幾乎整個砸進了身體裡，整個人呈血肉模糊的狀態，直接跳過了迴光返照，陷入了彌留之際的墨檀雖然沒有聽見，卻做出了跟拉爾戈一樣的判斷。
傳說階，只能是傳說階，毋庸置疑的傳說階！
儘管他並沒有看清楚對方的模樣，甚至在感受到施暴者存在的那一瞬就已經被轟飛了出去，但幾乎被直接廢掉的墨檀卻很清楚，在自己及時完成了【逆鱗·全解放】的情況下，正常史詩階強者是沒可能一擊將自己變成現在這副慘狀的。
誠然，就算在【逆鱗·全解放】的狀態下，墨檀的面板屬性也只有高階巔峰水準，或者勉勉強強能摸到半步史詩的門檻，別說傳說階了，就連厲害一點的史詩強者都有可能將其正面打爆，比如符文全開，將各方面參數拉到極限的【天下無雙】狀態科爾多瓦，他既然能在個人賽的謝幕演出中一擊轟落實力爲高階，肉體強度保底也得有半步史詩水準的巨龍，就理應能用制裁者之杖秒殺掉墨檀。
但是！
事情其實並沒有那麼簡單。
此時此刻的墨檀，雖然在個人戰力排行榜中都難以躋身前列，但在經過了【問罪論戰】的洗禮後，其戰鬥技巧卻已經出現了近乎於質變的飛躍，而這種飛躍是無法用數據衡量的，所以自然無法映射到他在排行榜中的位置上。
毫不誇張地說，在累積了將近一年的實戰經驗，後期甚至還得到了【曉】中那些神秘存在的‘指點’後，成功厚積薄發的墨檀已經在意識層面完成了天賦兌現，如果要在玩家中類比的話，那麼他在技巧方面的水準，甚至可以位列個人戰力排行榜前五！
那麼問題來了，個人戰力排行榜前五的戰鬥意識就能扛住史詩階了嗎？
答案當然是扛不住，還是拿【天下無雙】狀態的科爾多瓦舉例，那個狀態下擁有無限接近半步傳說面板的他，能夠輕易秒殺掉醒龍、季曉島這種超一流玩家強者，更別提墨檀了。
但墨檀卻依然篤定，那個並未將自己秒殺的存在絕對是傳說階！
原因有三個——
首先是墨檀在被擊飛那一瞬所感受到的壓迫感，那種幾乎令其無法呼吸，甚至連最基本的規避動作都只能在腦海中過一遍，完全無法將其付諸於實際行動的威壓他從來沒感受過，但科爾多瓦卻應朋友們的起鬨，在公共空間的練習室裡開啓過【天下無雙】，儘管當時圍觀的人是‘黑梵’，卻依然能夠分清兩者之間的差距。
其次，是此時此刻位於地面的王霸膽也遭到了重創，儘管墨檀並不清楚對方是怎麼做到的，但在剛剛那個瞬間，那隻作爲其血契夥伴的王八幾乎爲他分擔了將近四成的攻勢，而在這一前提下，他依然在被打碎了全部裝備耐久後只剩下了不到5%的生命值，進入了不可逆的死亡倒計時。
最後，則是直覺。
沒什麼好說的，但至少對於‘默’來說，自己在戰鬥時憑藉直覺所進行的判斷還沒有錯過哪怕一次！
只不過……
【已經沒什麼能做的了。】
相信拉爾戈絕對會第一時間做出正確判斷的墨檀並沒有發消息警告季曉鴿，畢竟他很清楚自己絕對是對方的置頂好友，而置頂好友的消息雖然也不甚明顯，但如果是那種經常會盼着置頂好友發來消息的人，必定會第一時間意識到角落的提示閃光。
倘若季曉鴿爲此分神，哪怕只是一個瞬間，在一個恐怖的、充滿敵意的傳說階前也足以成爲致命漏洞了。
當然，在這種情況下，就算季曉鴿沒有注意到消息，局面依然致命到令人感到窒息，可就算如此，墨檀也不希望再讓對方分心。
事實上，他這會兒正在思考要怎樣才能速度死掉。
沒錯，墨檀並沒有在想自己該怎麼活下去，而是絞盡腦汁地琢磨如何才能快點掛掉，而原因自然不可能是他扛不住身體的痛苦，儘管這種級別的致命傷實在是有點過於致命了，但他之所以想去死，只是單純地不想拉低夥伴們的生還概率而已。
畢竟根據墨檀對衆人的瞭解，儘管佩希、谷小樂和鹿醬三人多半能在自己重傷瀕死的情況下保持冷靜，但拉爾戈、賈德卡、季曉鴿和牙牙卻做不到，就算自己再怎麼強調‘異界人不會真正意義上的死亡’，在自己化作白光消失前他們也絕無可能保持絕對冷靜，做出完美應對。
而季曉鴿雖然不是NPC，但她……畢竟是‘默’的網戀女友，在這種情況下同樣難以做出理性且正確的判斷。
所以，比起像現在這樣在必死無疑的情況下繼續苟延殘喘，還不如想辦法早點死掉，這樣至少能讓大家專心逃走，運氣好的話……或許有人能活下來也說不定。
然而‘去死’看似容易，實行起來卻很難，因爲全身癱瘓的原因，所以墨檀現在甚至連咬自己舌頭一口多掉點血都做不到，而他在大量DEBUFF下雖然理應轉瞬即死的掉血速率，卻又因爲王霸膽通過血契的傷害分擔下變得異常緩慢！
照這樣下去，自己至少還得五秒鐘才能死透。
電光石火間便做出瞭如上判斷的墨檀在心底嘆了口氣，隨即便準備單方面地切斷血契鏈接，雖然王霸膽那邊的極端不配合而無法立刻斷開，但也只是瞬間變半秒的事兒。
結果就在這時——
“你們先跑！”
儘管在墨檀的思維層面彷彿過了很久的樣子，但幾乎就在墨檀被轟進牆中的下個一秒，谷小樂便留下這樣一句話後彷彿幽魂般閃身出現在了牆上血肉模糊的墨檀身前，閃電般地從行囊中掏出了一個精緻的瓶子，並在把這瓶子按向墨檀嘴邊的過程中將其震碎，以最快速度讓【絳鳳髓】灌進墨檀嘴裡。
是的，這就是之前谷小樂在以爲鹿醬被截斷了肢體時拿出來的，【問罪論戰·團體戰】總冠軍的獎勵之一，品質爲唯一史詩的消耗品【絳鳳髓】。
其效果也是簡單霸道，即能夠完全治癒實力爲史詩者的常規傷勢，當服用者實力強於史詩時，會恢復等同於其生命最大值45%的血量，當服用者實力弱於史詩時，會完全治癒其常規傷勢並使其最大體能值、生命值提高5%，晉階史詩前生命值恢復速度與體能值恢復速度均提高25%，每三秒恢復1%最大生命值。
毫不誇張的說，這玩意兒如果掛在交易平臺上，【赤色星座】絕對能掏出六位數的錢給醒龍整上一瓶，其價值就算是在【唯一史詩】這個檔次裡，也絕對堪稱精品了。
然而谷小樂卻並沒有半點猶豫，之前以爲鹿醬出事時沒猶豫，這次墨檀受到重創時也沒猶豫，直接將這瓶珍貴無比的消耗品餵了過去。
結果自然也是不言而喻，要知道盡管墨檀的傷勢已經重到了離譜的程度，但因爲他的傷勢說白了就是‘被巨力猛擊撞到牆上導致的全身粉末性骨折與五臟六腑幾乎雜糅在了一起’，所以依然屬於‘常規傷勢’的範疇。
所以——
“唔！”
在被動服下了【絳鳳髓】的瞬間，墨檀整個人便在頃刻間膨脹到了一個人（而不是一張餡餅）應有的體積，不僅如此，他赤裸的上身簡直堪稱粉嫩Q彈，不但沒有一絲傷痕，而且還白皙到宛若一個偶像練習生，要不是綴在身上的暗紫色鱗片與貨真價實的腹肌，其男子氣概恐怕會當場折損掉超過一半！
不過墨檀並沒有考慮自己男子氣概的問題，儘管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況，但他顯然並不覺得現在是應該先搞清狀況的場合，所以幾乎是在意識到自己傷勢痊癒的同時，他便在【逆鱗·全解放】的作用下催動血脈力量，爲只穿了一條亞麻長褲，赤身赤腳的自己重新‘穿上’了裝備。
“走！”
龍翼如披風般在背後展開，頭頂一對宛若彎刀般的龍角，身穿那套由晶體與鱗甲構成的全覆式重鎧，時髦值爆表的墨檀直接反手扣住谷小樂左腕，右腳猛踏地面便如離弦之箭般向外面的第一研究室電射而去，並在過程中抓住了反應慢了半拍，當自己掠過其身側時剛剛來得及張開雙翼的季曉鴿一起向外逃去。
自始至終，墨檀都沒有回頭看那個幾乎秒殺掉自己的存在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至於另外幾人——
拉爾戈爲了保護佩希在第一時間率先衝了出去，儘管他並未讓其他人先走，卻在路上宛若推土機般掃清了一切障礙物，留給衆人一片堪稱坦途的逃亡之路。
賈德卡則是控制住了牙牙，通過【加速術】（將魔力灌注到雙腿，然後猛踏地面）彷彿炮彈般緊跟在拉爾戈身後，鹿醬則是變成一隻以速度見長的【風魔隼】緊隨其後。
很顯然，無論是拉爾戈還是賈德卡，都沒有被感性衝昏頭腦，而是牢牢記住了墨檀之前反覆強調自己不會有事那些話，這令他感到無比欣慰。
倒是谷小樂並未第一時間離開這點不在其預料之中，但一想到是對方用【絳鳳髓】救回的自己，這事就也解釋得通了。
至於季曉鴿——
“託小樂姐的福，我沒事。”
在第一次加速時就開啓了【律者的決意】，此時儼然已經處於最強狀態，跑得甚至比季曉鴿飛得都快的墨檀對前者微微一笑，輕聲道：“攏起翅膀抱緊我的脖子，現在是我的速度比較快。”
“嗯！”
季曉鴿用力點頭，隨即便摟住了墨檀的脖子，正色道：“如果被追上的話，我可以往後面扔東西阻撓那個人！”
而同樣被墨檀抓着爆速衝刺的谷小樂則嫣然一笑，纖手一擰便‘掙脫’了前者的右手，宛若幽靈般漂在兩人身旁，莞爾道：“我已經用陰陽術把自己牽在你身上了，只要你記得別鬥氣外放，我就能讓自己保持與你們的相對位置不變。”
“好。”
墨檀言簡意賅地回答了一句，然後便直接用雙手將季曉鴿橫着抱在自己懷裡，雙翼一振竟然再次提速。
然後！
他便看到了一個高大健碩、披頭散髮的身影，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了自己面前半米處。
那是一個身形魁梧，淨身高大約有兩米五左右，渾身赤裸，深褐色的皮膚上覆滿了暗紫色紋路，雙目沒有半點神采的男子，除了身高有些離譜，膚色有些古怪之外，看起來跟正常的人類壯年男子並無太大區別。
而在當下的墨檀眼裡，比起人類，這個明顯就是剛剛險些殺掉自己的存在，看起來似乎更像是——
【高地人。】
無關緊要的思緒從腦海中一閃而過，在看到對方的瞬間幾乎汗毛倒豎，如果不是【律者的決意】，此時恐怕已經被這份威壓定住了腳步的墨檀牙關緊咬，將季曉鴿由公主抱改爲單臂摟在懷裡，右手飛快地彈向腰間的【曉·無情劍】。
然而他的手雖快，谷小樂的動作卻更快。
“你們繼續跑！”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大陰陽師竟然在剎那間從墨檀身上透體而過，反手將一枚紙人拍在其肩膀處後輕盈地‘飄’到了那個褐色皮膚的‘傳說’面前，輕喝道：“看我的眼睛！”
於是，對方便擡起頭，用那雙空洞灰暗的眸子，看向了谷小樂那在這一瞬間呈黑白兩色，妖冶而詭譎的陰陽眼。
同一時間，墨檀忽然感覺身體一輕，原本那宛若大山般罩住自己的威壓竟然停滯了一個瞬間，於是便立刻再次起速從那‘傳說’身邊掠過，不計後果地爆發式加速。
與此同時，谷小樂的陰陽眼瞬間充血變紅，並在下一瞬從內向外爆開，血淋淋的眼眶中只剩下空洞。
在下一瞬，谷小樂整個人也爆成了一團血霧，橫死當場。
然後……
“嗚哇！”
墨檀忽然感覺自己的肩膀一沉，隨即便聽到熟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好險好險好險，差點就真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