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4章 間幕·汪途
罕見的，墨出現了誤判。
儘管之前的墨檀確實沒能防住谷小樂那番零幀起手、針對性極強的套話，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被釣出了真實身份，但牙牙情況有異這件事，他其實是有注意到的。
然而，儘管注意到了牙牙的異常，但墨檀當時卻始終沒有表示，甚至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也沒有多問半句。
這一切的一切，自然不是因爲墨檀在有了季曉鴿這個網戀女友後暴露人渣本性，對明明是更早遇到自己的犬娘始不亂終棄，而是他很清楚，就算自己第一時間去關心牙牙的情況，那個喜歡逞強的倔姑娘也不會示弱哪怕一秒鐘，被傻樂着汪來汪去的搪塞過去簡直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換句話說，如果墨檀展露出對牙牙身心狀況的不安，後者很可能會爲了不讓他擔心而故意逞強，這反而會讓某些棘手的問題被隱藏起來。
憑心而論，比起鹿醬、季曉鴿這些同樣是在花一般年紀的少年少女，牙牙在絕大多數情況下的表現並不成熟，尤其是在心智方面，可愛的口癖是一碼事，但無論是思考問題的方式還是行事風格的邏輯，這位兼具着可愛、美麗、颯爽、元氣、狂氣於一身的犬娘確實要更加‘單純’一些。
當然，‘純’並不是‘蠢’，在墨檀看來，牙牙的‘智力’一點問題都沒有，就算拋開她狂化時那種思路清晰、牙尖嘴利的狀態，她一樣是個十分聰慧的人，只不過在很多情況下，這份聰慧都會被一種淡淡的慵懶所掩蓋。
這裡的慵懶並非那種時髦值很高，眯着眼睛、拿着菸斗與廁紙、未出茅房便知三分天下的慵懶，而是一種僅僅針對於‘思考’的慵懶。
說簡單點就是，這姑娘會經常性出現‘懶得思考’的情況。
而懶得思考、不想動腦這種事兒本就是人之常情，是每一個正常人從小到大都會時刻傍身的‘常情’，上到學業，上上至賺錢，上到戀愛中的種種勾心鬥角，上上至婚姻關係中的各種是非對錯，總而言之，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煩惱，老東西有老東西的心酸，而這些東西在累積到一定程度時，亦會讓我們情不自禁地放空自己、放棄思考。
但是，作爲墨檀在【無罪之界】中最早認識的人之一，牙牙在這方面着實是有些……慵懶到超綱了，假設正常人在每天的清醒時段有10%的時間懶得思考，並在5%的時間中付諸實踐，那麼牙牙每天大概有50%的時間都懶得思考，並在50%的時間中付諸實踐。
儘管她在思考時與正常人無異，但這依然不足以讓與她朝夕相處、感情日益深厚的墨檀等人放心。
最開始，墨檀和季曉鴿都以爲牙牙這種情況屬於天然萌點，正如她那有些難以破譯但確實十分可愛的口癖一樣，然而在賈德卡偶然一次提出自己的擔憂後，兩人這才發現牙牙這種情況就算在‘NPC’的世界觀中也絕非正常情況。
而在之後的日子裡，當墨檀越來越‘見多識廣’，對無罪之界各個種族的瞭解逐漸深厚，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很多本地人之後，他更是深刻地意識到了牙牙的‘不對勁’。
現實並不是吟遊故事，就算是吟遊故事，也必須得講邏輯，就算有部分現實比絕大多數吟遊故事都不講邏輯，絕大多數現實也必須講邏輯。
墨檀從很久以前就不理解爲什麼很多從品種有着大量不合理、不講邏輯且作者沒有賦予過任何解釋的玩意兒，故事中的人卻都不覺得不對勁。
舉個最簡單、最俗套、最沒心意的例子——動漫中同一個班級裡擁有超過十種髮色的日本高中生。
就算是谷小樂都不得不承認，時至2049年的當下，在她還是高中生的時候，全校也有超過95%的學生是黑髮，而且超過99.9%的學生都沒有超能力。
當然，我們可以說那只是藝術加工，那只是便於讀者或觀衆區分不同角色的技法，畢竟如果有一部動畫作品中的所有登場角色都是黑髮黑眼，那麼它有一定概率會成爲一部神作，也有極大概率會成爲一場災難。
但在現實中，除了‘情人眼裡出西施’、‘沒炒熟的菌子’這種普遍濾鏡，藝術加工在絕大多數下都是不成立的。
有果就必須有因，如果一個人的親生父母都是黑髮黑眼，而他卻是紅髮紫眼的話，就必須有一個解釋，這個解釋可以牽強，可以離譜，可以涉及到量子力學，但決不能在沒有任何理由的情況下被絕大多數人心安理得地接受。
這種離譜的情況或許在別的遊戲中可以成立，但在墨檀認知中的【無罪之界】裡，是絕無可能成立的！
正常人不會有50%時間懶得思考的毛病。
正常犬族半獸人也不會有需要破譯級別的口癖。
所以牙牙必定存在一些極有可能涉及到病理層面的問題，尤其她的身體曾經在天柱山那邊‘崩’過一次後，儘管爲了照顧少女的心情大家並沒有將她留在天柱山，但牙牙的身體狀況依然如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般懸在大家頭上。
幸運的是，天柱山那些論外級存在並沒有在檢查中發現更多問題。
不幸的是，就算是魯維、諾伊斯與朧的‘三方會診’，也沒能在本質層面上找出牙牙的問題，儘管他們提供了兩種治療方案，儘可能地交出了一份幾乎完美的答卷，但正如那位解析者所說，天柱山從來都不是無所不能的，所以饒是三位有着高階觀察者權限的人，都只能對牙牙目前的情況、治療的方案、面臨的風險、發病的媒介進行梳理總結，而無法確定病因。
“在不知道病因的情況下，就算是導師他們也沒辦法‘對症下藥’……”
季曉鴿放下了手中那電焊般的玩意兒，歪着腦袋靠在墨檀的胳膊上，低聲喃喃道：“如果不想永遠被困在天柱山，牙牙就必須要突破到傳說階才能徹底將問題根除，然而她的實力越強，就越有可能想起‘關鍵記憶’，只要一想起來，就是精神與身體的雙重崩潰。”
墨檀無聲地嘆了口氣，輕聲道：“我一直都有在通過自己的渠道進行調查，老賈那邊不用說也知道他肯定有爲牙牙的事聯繫過達裡安先生，結果……”
“我也拜託了菲米，但就算是他這樣見多識廣的巨龍，也沒有見過任何與牙牙類似的情況。”
季曉鴿抿了抿嘴，輕聲道：“你知道我做了多少次牙牙出事的噩夢嗎？”
“那肯定不是個令人愉快的數字。”
墨檀苦笑了一聲，一邊幫季曉鴿把面前鐵板上幾處卷邊的地方‘按’平，一邊輕聲提醒道：“但你也別忘了自己之前說過的，如果一直沉浸在悲傷與憂慮中的話，就什麼事都做不了了。”
季曉鴿聞言頓時噗嗤一笑，樂道：“我當時明明說的是，我老爸告訴過我，喪文化是無數亞文化中最傻……那個什麼的，怎麼你一解讀就變得這麼耐聽了？”
“可能是因爲我目前還處於‘文藝青年’的階段~”
墨檀罕見地開了個玩笑，莞爾道：“距離伯父那返璞歸真的境界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的原因吧。”
季曉鴿皺了皺鼻子，輕輕敲了一下墨檀的腦袋：“那你可要走慢一點，至少在我變成像媽媽那樣好性格的好女人前，可不要進入我爸爸現在所處的這個階段哦！”
用半秒不到的時間回憶了自己之前與‘季老爹’的相處全過程，墨檀立刻底氣十足、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你放心，肯定的。”
“誒嘿~”
有翼美少女揚起笑臉，對面前這位網戀對象先生露出了一個暖暖的、含糖量驚人的、殺傷力比含糖量還驚人的微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用翅尖兒蹭了蹭墨檀的臉頰：“對不起啊，我這兩天總是胡思亂想，還得麻煩你哄我。”
險些被對方這一笑直接擊穿的墨檀抿了抿嘴，努力將視線從季曉鴿身上移開後實話實說道：“我倒不覺得麻煩。”
“啊！你是不是臉紅了！”
“沒……有嗎？”
“有的吧！”
“好吧，那就有。”
“誒嘿嘿！”
“你有點高興過頭了。”
“人家樂意！”
季曉鴿吐了吐舌頭，然後便撲棱着翅膀飛了起來，輕盈地繞到墨檀背後摟住後者，把腦袋埋在那寬厚的肩膀上輕聲嘟囔道：“我想拉爾戈大哥和佩希姐了。”
“我也想他們。”
墨檀揉了揉自己肩膀上的腦袋，輕聲道：“就算不會一直想着，但無論如何都不會忘掉的。”
“嗯！”
少女用力點了點頭，在試圖對墨檀的脖子做點什麼但被系統強行阻止後扁着嘴好奇道：“所以咱們接下來是怎麼個計劃？本來說是把這邊的事處理完後立刻迴天柱山看老賈的，但老師讓科爾多瓦轉告我這幾天說去了也是白去，你看……”
“回去是肯定要回去一趟的。”
墨檀一邊在少女散發出來的淡淡幽香中努力確保神志清醒，一邊沉吟道：“但魯維大師說的也有道理，至少在老賈恢復意識之前，咱們就算回去了也沒用，對了，你那個亞軍的獎勵任務……”
“那個不着急。”
季曉鴿笑了笑，語氣輕快地說道：“導師說他會抽時間幫我把具體地點找出來，讓我不用去走正常的解謎流程找任務地點，回頭等咱們迴天柱山之後再問他就行。”
墨檀微微頷首，又說道：“醒龍之前有發消息給我，說他想邀請咱們幾個人去一趟精靈之森那邊，因爲……”
季曉鴿眨了眨眼，搶答道：“因爲那個討論度超高的超大型唯一限時秘境？”
“嗯。”
墨檀一邊用看似平淡的語氣應了一句，隨即又因爲擔心自己表現的是否有些冷漠而補了一句：“就是你說的那個。”
“嘿嘿，我這邊有個朋友正好是精靈王庭那邊的代表之一，所以咱對那邊的情況可未必比那些職業玩家瞭解的少哦！”
季曉鴿樂呵呵地說了一句，隨即又立刻大聲補充道：“雖然我那個朋友是男的，但我們只是普通朋友哦！他對我一點非分之想都沒有的！”
【是啊，自從去年的那頓年夜飯之後，康嵐確實對你一點想法都沒了……】
墨檀在心底如此附和了一句，隨即便輕笑道：“我知道的。”
“你知道的還挺多哦！”
季曉鴿輕輕戳了戳墨檀的額頭，嘟囔道：“雖然很高興你這樣信任我啦，但是一點醋都不吃人家也會覺得有些受傷哦！真是的，稍微裝一下也好呀！”
墨檀一臉無辜地攤開雙手：“我不能撒謊啊。”
季曉鴿：“好煩啊，咬死你哦！”
墨檀：“……”
“唔，不鬧了。”
本來想逗逗自己這位總是過於淡定的心上人，結果自己卻逐漸害羞起來的少女鬆開雙手，重新飛回墨檀身旁的椅子前，坐在椅背上居高臨下地看着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墨檀：“所以呢？晚上跟考古家協會總部來的人交接之後，下一步是去哪裡？回山上？去精靈之森那邊找赤色星座他們接委託？還是說你有什麼別的打算？”
“總得迴天柱山那邊看看老賈的情況才安心，不過在那之前……”
心裡早有計較的墨檀深吸了口氣，輕聲道：“我想先陪比爾格去一趟【破壞王傭兵團】的總部。”
“誒？”
“雖然他看起來已經沒事了，但拉爾戈大哥畢竟是他的舅舅，不但是最尊敬的長輩，也是最親近的家人，所以……”
“我贊成！”
“哦？”
“你這麼一說我纔想起來，雖然比爾格小弟雖然看起來很成熟的樣子，但他其實也就是中學生的年紀啊！這麼大的變故，現在肯定難受死了！”
“嗯，而且還有傭兵團那邊，雖然都是洛亞的同族，但拉爾戈大哥出事前身邊畢竟只有比爾格一個‘自己人’，所以……”
“咱們要給小比爾格撐場子？”
“沒那麼嚴重，但姑且要把拉爾戈大哥最後那段時間都做了些什麼告訴他的同伴們。”
“好！我聽你的！”
“好耶！我也一起去吧！”
“小樂姐你什麼時候來的！？”
第兩千四百五十五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