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2章 污垢
“你是蝮蛇的人？！”
季曉鴿倒吸了一口涼氣，雖然翅膀沒有再次支棱起來，但整個人還是下意識地退了半步，從行囊裡摸了塊燒餅出來，擺了個防禦架勢。
“嗯？”
而在看到燒餅後忍俊不禁的兜帽男忽然垂頭看向夥伴，對整個身體在這一瞬間都緊繃起來的白髮少女問道：“怎麼了，瑩？”
“那東西……”
兩隻手已經按在腰間槍刃上的少女眯起雙眼，語氣沉凝地正色道：“讓我本能地感到有些危險，雖然說不清楚爲什麼，但……還請離那張餅遠一些。”
“好的。”
儘管在戰鬥天賦方面遠不如少女，但卻無條件信任對方的兜帽男微微頷首，隨即便輕咳了一聲，向除了墨檀之外明顯都露出了提防之色的幾人淡淡地說道：“我剛纔應該有提到過，就算是【蝮蛇商會】的‘二十人委員會’，其意見也從來沒有統一過，換句話說……如果諸位擔心我居心叵測或者乾脆就是‘對面的人’，那就着實有些多慮了。”
牙牙死死地盯着侃侃而談的兜帽男，一邊發出陣陣悅耳且極具威懾力的低吼聲，一邊冷冷地說道：“汪們……跟汪蛇有仇，很大仇。”
很顯然，儘管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這姑娘依然沒有忘記當年衆人在卡塞洛草原與那三位蝮蛇成員的遭遇戰，雖然最後的結局是達裡安·迪塞爾及時出現救場，避免了最糟糕的結局，那些被押運的奴隸也平安獲救，但牙牙依然把這筆帳記在心底，而且完全沒有忘卻的跡象。
“關於牙牙姑娘提到的‘仇’，我倒是也有所耳聞。”
兜帽男並沒有避開目光，而是平靜地與犬娘少女四目相對，語氣柔和地說道：“事實上，你們這支【汪汪冒險者小隊】一直都在商會的復仇名單中，只不過因爲消息的滯後性以及絕大多數‘蛇首’對異界人並不信任，所以你們在【問罪論戰】中的表現並未被更新進情報中……呵，這樣說來，你們反倒應該感謝我纔對。”
季曉鴿雖然因爲墨檀平靜的態度並未將兜帽男視爲敵人，但還是本能地用詰問的語氣說道：“爲什麼？”
“因爲只要關注過【問罪論戰】，就知道你們絕對不是尋常幹員能搞定的目標，但根據復仇清單上的情報，蝮蛇充其量也就只會派些高階的殺手來清理你們。”
兜帽男並沒有賣關子，只是淡淡地解釋道：“而我，作爲掌握着關鍵情報的組織成員，如果願意幫忙更新你們的情報，並證明這份情報能夠相當程度減少損失的話，十有八九會得到一筆相當豐厚的獎勵。”
谷小樂咂了咂嘴，明知故問道：“所以你目前還沒有舉報我們的意思咯？”
“當然，如果我想對你們不利的話，默小哥剛剛開門時就已經被瑩殺掉了，就算他能僥倖逃過一劫，諸位也會被大量滲透進這家小旅館的刺殺者生生耗死。”
兜帽男用十分篤定的語氣如此說了一句，平靜地辯駁道：“所以，儘管我並沒有拿‘不出賣你們’這種事邀功的打算，但這應該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證明我的‘清白’了。”
季曉鴿與牙牙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便輕舒了口氣，重新將手中那張吹毛斷髮的燒餅塞回行囊，向自始至終都保持着冷靜與平和的兜帽男說道：“我願意相信你，但如果你能拿出更多自己是個好人的證據，我會更高興。”
“好人……呵。”
雖然看不清兜帽下的表情，但衆人依然能感覺那人剛剛露出了一個嘲諷意義十足的笑容，只見他輕輕搖了搖頭，用無比明快的語氣說道：“很遺憾，我今天不是來交朋友的，所以並不打算拿出任何能讓諸位開心的證據。”
墨檀無聲地嘆了口氣，一邊輕輕在季曉鴿手背上拍了兩下，一邊將話題重新拉回到‘正事’上，向那兜帽男正色道：“仔細說說那個【潮蟲】吧。”
“沒問題。”
後者愉快地笑了笑，隨即便語速頗快地解釋道：“據我所知，【潮蟲】除了想要得到一個能夠讓他高速發展勢力的身份之外，恐怕已經做好了把【破壞王傭兵團】一網打盡的準備。”
聞言，季曉鴿、牙牙和谷小樂都是一愣，而墨檀則沉下了臉：“果真如此嗎？”
“我猜，在決定通過【破壞王傭兵團】之手殺死那些傀儡的時候，那隻【潮蟲】就沒想讓那些必定會注意到後續發展不對的高地人活下去了，”
“汪。”
牙牙皺了皺鼻子，正色道：“汪壞團很汪的！就算拉爾汪不在了，比爾汪他們也很厲害的！”
“這我倒是承認，畢竟作爲安卡集市這些年來發展最迅猛的傭兵團，那些高地人本身的能量確實不小，假以時日，更上一層樓恐怕也不是問題。”
兜帽男先是給予了牙牙這句話以肯定，然後卻是話鋒一轉，正色道：“但問題在於，【潮蟲】顯然沒有打算給他們‘假以時日’的機會，不僅如此，我懷疑他在做佈置的時候，甚至把拉爾戈的存在都納入了考量……而據我所知，那位勵精圖治的團長大人，似乎並沒有回來這裡。”
此言一出，汪汪小隊的幾人臉色都有些不好看，而侍魂儘管對於拉爾戈這個名字沒什麼反應，但在墨檀無聲地嘆了口氣後，還是對那兜帽男小聲說了句：“去死。”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儘管並不知道野人高地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心思機敏的兜帽男還是根據幾人這番反應猜出了一些東西，立刻在墨檀等人開口後補充道：“傭兵工會雖然在制度方面算不上嚴謹，但也沒那麼好糊弄，考慮到異界人中幾乎不存在史詩階職業者，他們在註冊【獨角獸傭兵團】時，必然是沒有任何一位史詩階的。”
牙牙眯起眼睛，追問道：“所以呢？……汪。”
“所以……”
谷小樂伸手在牙牙的腦袋上RUA了RUA，向那兜帽男挑眉道：“那個什麼【三腳貓傭兵團】沒辦法‘直接’出動史詩階強者？”
“不，【潮蟲】多半還是可以直接調動史詩職業者的，只要不走【獨角獸傭兵團】這邊的渠道，身爲一等執事的他，既有這個資源，也有這個權限。”
兜帽男搖了搖頭，然後一邊出於某種莫名其妙的攀比心開始RUA他面前那位少女的白髮，一邊幽幽地說道：“但是……如果打先手的並不是【潮蟲】，而是站在他對立面的人，情況可能就不一樣了。”
墨檀眼中劃過一抹明悟，但他並沒有做出任何猜測，而是直截了當地問道：“還請細說。”
“你是老闆，不用這麼客氣也沒關係的。”
對方輕笑了一聲，隨即便悉心解釋道：“根據我的調查，蝮蛇商會在安卡集市的負責人一共有四個，分別是【黑狼】、【布偶】、【野火】和咱們剛纔提到的【潮蟲】，其中，【潮蟲】是最近一個來到安卡，且勢力最小的，而他背後的‘蛾女士’身爲新晉蛇首，也沒有太多渠道把資源輸進安卡，再加上另外三人的勢力早就根深蒂固，我們可以理解爲……如果【潮蟲】想幹一票大的，不僅要徵得另外三人允許，甚至還要拉下臉來向那些人借調力量。”
墨檀緊跟思路，問道：“也就是說，儘管那個【潮蟲】能夠憑藉被替換成他們自己人的獨角獸傭兵團正面擊潰破壞王留守在安卡集市的新生代力量，但如果要大動干戈，比如對已經算是小有名氣的拉爾戈下手，他們也沒辦法說幹就幹？”
“就是這個意思，這裡畢竟是安卡集市，雖然沒有自由之都那種地方‘嚴謹’，但來歷不明的史詩職業者多少還是要被調查一番的，所以另外三枚釘子手裡有這份力量，並不代表【潮蟲】這個新人也能有。” 兜帽男很是盡責地爲汪汪小隊提供思路，然後又從行囊中掏出了兩張羊皮紙卷軸，擡手丟向墨檀：“打開看看。”
墨檀隨手接過卷軸，簡單看了眼物品說明後就將其中一張遞給季曉鴿，然後與後者同時展開手中的羊皮紙——
映入眼簾的，赫然是兩張以安卡集市爲中心，分別在近郊與遠郊地區有標註的略縮地圖。
“這是……”
墨檀的瞳孔驟然收縮，然後猛地轉頭看向季曉鴿：“哪兒？”
“噗嗤。”
被網戀男友難得的迷糊勁兒萌到，下意識笑出聲的有翼美少女輕咳了一聲，憑藉自己超絕的方向感秒答道：“一個是精怪曠野東邊的某個地方，另一個是安卡集市與北邊永凍冰原的接壤處附近，距離這裡都不算太遠。”
“謝謝。”
墨檀對季曉鴿莞爾一笑，成功讓這隻高攻低防的鴿子紅着臉垂下了腦袋，然後轉向兜帽男問道：“這兩個地方有什麼？”
“有你們這種人絕對無法接受與認同的事物。”
對方淡淡地回了一句，語氣忽然變得嚴肅而冷漠：“我在此奉勸一句，如果沒有足夠的覺悟，諸位還請不要踏足這兩個地方，【破壞王傭兵團】那邊，你們也可以想辦法說服他們把駐地遷到其它地方，儘管【潮蟲】已經盯上了他們，但就算不涉及到正面對戮，能把那支傭兵團逼走的‘業績’也足以讓他們證明自己，所以多半是不會窮追不捨的。”
如此說完後，他甚至還刻意看了一眼季曉鴿和牙牙，只不過前者這會兒正因爲臉頰有些發燙垂着腦袋，後者則對這位‘閒雜人等’的目光毫無反應。
但墨檀卻立刻明白了對方的言外之意，微微頷首道：“感謝提醒，我明白了。”
“我說了，不用這麼客氣。”
兜帽男微微搖頭，笑道：“至於【獨角獸傭兵團】的總部，也就是【潮蟲】那夥人的所在地，你們應該很容易就能查出來，我就偷個懶沒去打聽了。”
墨檀點了點頭：“辛苦了。”
“那麼，我的任務也差不多完成了，至於接下來該怎麼做，就看各位想要謀求一個怎樣的結果了。”
兜帽男俯身對衆人行了一禮，並在沉默了大概一秒鐘後首次完全擡頭來與墨檀平視，用他那雙在陰影中若隱若現，渾濁而冷冽的眸子緊盯着後者，沉聲道：“最後，我再多嘴一句吧，此時此刻，是你們回頭的最好機會，在我看來，對於諸位這些……呵，夜歌女士口中的‘好人’來說，遠離那些會對人生觀造成強衝擊，深植於黑暗深處的污垢纔是正解，這個世界美好的事物很多，沒必要給自己找不痛快。”
墨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頷首道：“很好的忠告。”
“還有就是——”
兜帽男轉身走向門口，並在握住門把手後稍微停頓了一下，頭也不回地說道：“如果還有機會合作的話，我可以給你們稍微打個折。”
說罷，這個全程都沒透露自己的名字，就連長相也沒給衆人看到的兜帽男就這樣帶着那位叫做‘瑩’的白髮少女離開了。
“嘖嘖。”
片刻之後，確認對方氣息徹底消失的谷小樂咂了咂嘴，感嘆道：“所以他到底是希望我們追查下去，還是就此放棄啊？中文好難懂です。”
“他建議我們就此放棄，但又覺得我們多半會追查下去。”
墨檀莞爾一笑，解釋道：“又不是偶像劇，只要稍微懂得點察言觀色，就能看出來咱們多半是不會因爲他那兩句話就打退堂鼓的，不過……”
注意到墨檀目光的季曉鴿柳眉微蹙，哼道：“不過什麼？你該不會是想勸我置身事外吧？”
“嗯……”
墨檀摸了摸鼻尖，有些心虛地移開了視線：“準確點說，是你和牙牙。”
“哈！然後你就可以跟小樂姐一起開開心心地懲奸除惡了是吧！真是居心叵測！”
“我肯定不能是這個意思啊。”
“哼哼，小樂姐你快幫我說這個壞傢伙兩句！”
“咳咳，默醬啊……”
“小樂姐我沒……”
“我也覺得讓曉鴿和牙牙看家，咱倆一起去懲奸除惡比較好哎。”
“啊？”
“誒？！”
“汪！？”
“去死吧。”
第兩千五百四十三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