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在系統的保護與雙葉的激烈抵抗下，墨檀終究還是沒能印下他那罪惡的一吻。
當然，如果沒有系統保護且雙葉選擇不抵抗的話，他是否依然會以惡狗撲食的姿態糾纏對方這件事就要打個問號了。
總而言之，在一番毫無意義的折騰後，鬧夠了的兩人終於分別坐在了牀上和牀上，不約而同地將交流的烈度降低了一個等級。。
“話說回來，雖然這四十萬算不上什麼傷筋動骨的大數目……”
雙葉隨手把電腦放在趴在自己面前的墨檀背上，一邊以令人眼花繚亂的手速測試着某種程序，一邊威脅意味十足地問道：“但你應該會把它們花在刀刃上吧？”
“不好說。”
墨檀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回答道：“姑且算是個短期投資，收買人心的比重要大於實際利益，而且項目的不穩定性也比較大，不好說最後能不能看見水漂。”
雙葉輕哼了一聲，追問道：“所以說，只是送順水人情？”
“不然呢？你以爲搞到一把好刀有多容易嗎？”
墨檀嘆了口氣，看似很是無奈地說道：“那幫人都是大爺，得供着、哄着，真要是伺候不好的話……呵，你猜人家找那些職業俱樂部和工作室合作會不會拿到更多？”
雙葉微微頷首，難得地贊同道：“那倒是，一個有夜歌和大陰陽師谷小樂的小團體，對於那些人傻錢多的大戶來說，就算是上百萬的誠意，也絕對給得起。”
“但幸運的是，比起跟那些狗大戶合作，那幫人顯然更喜歡自由自在不受約束的遊戲方式，是一羣令人不爽的理想主義者。”
墨檀怨氣十足地翻了白眼，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一邊想要無愧於自己的僞善與正義，一邊還惦記着無拘無束的少爺生活，最終只能被迫與咱這種原本被他們所不齒的公益組織合作。”
雙葉眨了眨眼，挑眉道：“是我的錯覺嗎？感覺你對那些人意見挺大啊。”
“說的沒錯，我就是對那些人意見挺大。”
墨檀毫不猶豫地給出了肯定的回答，真心實意地說道：“尤其是某個人模狗樣的廢物半龍人，我最噁心那種跟廁所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長得帥女人緣又好的王道溫柔系正能量男主角了！”
雙葉吹了聲口哨，莞爾道：“聽起來是個跟你完全呈反義的好男人呢。”
“呵。”
墨檀扯了扯嘴角，幹聲道：“感謝你的認可。”
“所以說~”
雙葉伸了個懶腰，彷彿坐滑梯般從牀沿出溜到地上，一邊緩步向吧檯走去，一邊頭也不回地問道：“爲什麼那種光聽描述就感覺世間罕有的極品好男人，會跟你這種不入流的下三濫人渣熟識呢？”
“啊？”
墨檀翻身坐起，一臉莫名其妙地說道：“這難道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
“哦？”
本以爲對方多半會打岔混過去的雙葉腳步一頓，隨即便隨手從吧檯上拿起一瓶冰鎮胡椒博士，很是溫柔地將其拋向墨檀：“怎麼說？”
“我能跟那傢伙扯上關係的唯一原因……嗝！”
墨檀隨手擰開瓶蓋，噸噸噸地灌了幾口後先是打了個響嗝，然後滿臉理所應當地說道：“當然是因爲我們兩個是同學啊。”
“哈？”
完全沒想到對方會透露出如此關鍵信息的雙葉愣了一下，然後也噸噸噸地灌了半瓶胡椒博士，驚道：“你倆是同……嗝？！”
“我倆是同學，不是同。”
墨檀隨口糾正了一句對方多半是故意的口誤，懶洋洋地說道：“至於彼此之間爲什麼會那麼熟……呵，簡單來說就是都把對方當做眼中釘，但又沒辦法弄死對方，直到最後都沒能得願以償的青春傷痛文學。”
雙葉眼前一亮：“宿敵啊？”
“他還不配。”
墨檀風輕雲淡地擺了擺手，滿臉嫌棄地說道：“總之，我們雖然視彼此爲心腹大患，但也都認可對方的能力，再加上這個世界上優秀的人實在太少等外部原因，所以就算不情不願，這些年來也依然保持着聯繫，畢竟天知道什麼時候能用上對方。”
雙葉吃力地爬上了對她來說有些過高的吧檯椅，很是費力地完成了轉身後繼續問道：“結果你們第一次發現能用得上對方的場合是【無罪之界】？”
“事實上，我們已經互相利用過很多次了，但那些就不是你該知道的事了。”
墨檀咧嘴一笑，樂呵呵地說道：“順便一提，既然我不介意在你面前把這些事曝出來，就意味着我有把握你沒辦法通過這些信息把我揪出來，就算你直接找到那傢伙，以‘匡扶正義’爲名拜託他協助自己把我送進監獄也沒用。”
雙葉眯起眼睛，也跟着笑了起來，悠悠地問道：“你確定沒用嗎？”
“當然沒用。”
墨檀又打了個汽嗝，向雙葉舉胡椒博士致意：“那傢伙雞賊的很，怕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你和我是一丘之貉，而在一個自己熟悉、認識甚至還能對其進行人身威脅的混球與一個自己不知根不知底的混球之間，他是絕無可能選擇幫你乾死我的。”
雙葉目光閃爍，微微頷首道：“所以，這就是那個‘汪汪冒險者小隊’願意跟【丑角牌】合作的理由？儘管我們明顯不是什麼好人，但至少比別的壞人更讓人放心？”
“最重要的是，他別無選擇。”
墨檀露出了一個會令蜘蛛噤若寒蟬、雪茵抱頭蹲防、君蕪直呼二大爺，但在雙葉看來僅僅只是騷點、賤點的笑容，輕聲道：“作爲一個極端厭惡黑惡勢力的憨貨，他比誰都清楚，再怎麼和煦的陽光下都會有陰影滋生蔓延，就像住宅區裡的垃圾桶一樣，就算倒得再怎麼勤快，也終究會被垃圾再次填滿。”雙葉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你把自己比作垃圾無所謂，但還請不要把我歸類爲跟你同等的貨色。”
“領略精神就行。”
墨檀隨口帶過了對方本就不算走心的吐槽，繼續說道：“總而言之，既然那些陰暗的角落註定不會消失，比起繼續讓【蝮蛇商會】或者其它天知道能做出什麼來的小壞蛋操持，還不如讓他相對知根知底的【丑角牌】來掌控，至少我還願意跟他做交易。”
而雙葉則是繼續小口小口地吸溜着飲料，並沒有再說些什麼。
之後，便是一陣頗爲漫長，卻並不顯壓抑的沉默。
賴在牀上的墨檀靠在一摞墊子上，掏出了一本從伊冬那裡順來的，頗具年代感但質量上乘的漫畫單行本，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雙葉則是在喝完胡椒博士後拿出了另一個掌上電腦似的小玩意兒，坐在吧檯椅上專心致志地用代碼完善着自己的固有結界。
他們從來都不是惜字如金的人，但在只有彼此二人的時候，卻很少會出現太多廢話之外的交流，尤其是在聊那些所謂‘正事’的時候，比起對旁人的長篇大論，墨檀和雙葉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有些過於‘點到爲止’了。
以至於如果有第三者在場的話，甚至無法從兩人的直接交流中搞清楚他們究竟都聊了些什麼、達成了什麼共識、出現了什麼爭議、得出了什麼結論。
或許，正如某位星球級偶像說的，她是與那位所謂‘M老師’靈魂波長最相近的人。
但唯有某個與經年累月與墨檀勾心鬥角，無所不用其極地爭鬥至此，時至今日都在一場場致命遊戲中合奏共舞的宿敵，才能讓這份眼下沉默變得如此自然、和諧、順理成章。
當然，以上所有包括但不限於‘和諧’等偏正向的形容，僅限於對兩位當事人而言——
換而言之，如果此時此刻有別人出現在這裡，那麼光是空氣中那份令人窒息的怪誕、狂亂、混沌與不協，就足以令絕大多數普通人心律紊亂到被系統勸退了。
遺憾的是，或許是常年沉浸在如此環境中，當前身處的環境還是公共空間等原因，兩人這會兒還尚未注意到這點，以至於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其名爲【混沌平方】的概念才以另一種堪稱獵奇的姿態出現在人們視野中。
那麼，拋開過於遙遠的後話不談，眼下兩人達成的默契，解釋起來其實並不是很難。
首先是最簡單的問題——錢。
即，墨檀向雙葉要的那四十萬金幣。
這事兒其實非常簡單，鑑於墨檀發現了霍亂這一人才，進而促成了與財富教會在碳酸飲料領域的全方位多元化合作，【丑角牌】這段時間的收入已經非常可觀了，所以就算這筆錢不算是個小數目，但也遠遠不到會讓組織傷筋動骨的程度。
除此之外，雙葉與【灰錢】的修正投資條款，不良辣妹在紫羅蘭帝國的小生意都賺取了相當的收入，尤其是前者，儘管墨檀並不知道具體數字，但他認爲具體數字絕不會低於七位數。
要問爲什麼，那就是墨檀同樣覺得小艾實在太保守也太要臉了，要是換成自己的話，至少讓【灰錢】那位眼光不錯的小姐姐把全部身家押到自己身上。
別覺得上百萬金幣是一筆多麼巨大的數字，儘管普通人可能一輩子也賺不到幾百萬金幣，但在‘墨檀’現在的圈子裡，這還真就不算什麼大數。
畢竟同爲【財富教會】的投資人，那位菲雅莉·格雷厄姆聖女殿下光是明裡暗裡、直接間接贊助給‘黑梵’的各種支援物資，加起來都要超過一百萬了，而早已被墨檀注意到與菲雅莉有關的【青蘋果商會】，保守估計已經在限時秘境的攻略中花費數百萬金幣了。
現實就是如此，一旦到了某個階層，‘錢’就不再是最主流的一般等價物了，到那時候，無論是大筆花錢的決定還是大筆賺錢的決策，進行難度都遠比階層躍升前簡單得多。
而在此前提下，根據【丑角牌】的結構，組織的財富基本都被集中在自由之都無夜區貝拉街0號、薩拉穆恩星河大道17號以及學園都市執法隊，其中，管理者分別是檀莫/雙葉、不良辣妹和福斯特·沃德。
拋開各自負責一攤的後兩位，作爲【丑角牌】現階段的總部所在，幾乎彙集了組織九成以上財產的自由之都方面之前一直都是【主管】，即墨檀麾下的艾·凡耶在管理，而在作爲王牌的雙葉蒞臨貝拉街後，對應權限自然也會轉移到她的身上。
至此，考慮到【丑角牌】目前還太過弱小，墨檀與雙葉在短時間內根本沒有內鬥資本的情況下，兩張‘王牌’至少在現階段註定是會通力合作的，所以至少在汽水生意賺到的錢被揮霍一空之前，別說墨檀張嘴向雙葉要四十萬了，就算原地翻倍到八十萬，後者也不會皺半下眉頭。
也正因爲如此，不久前在【無罪之界】中身爲‘默’的墨檀才篤定自己能夠要到這筆‘善款’，一方面是在‘自己’開口的情況下雙葉必定會同意，另一方面則是他很清楚‘自己’一定會答應這個看似欺負人，實則很離譜的條件。
至於原因，剛剛其實已經提到過了……
不管怎麼說，【丑角牌】目前真的太弱小了。
甚至說句不客氣的，除了‘錢’這方面的家底還算殷實之外，無論是高端戰力、規模、影響力以及在臺面下的地位，【丑角牌】在那些老牌同賽道組織眼裡，恐怕還真得跟公益組織坐一桌。
也就是坐小孩那桌。
那麼，有無打破這一現狀的手段呢？
實話實說，很難。
畢竟與【青蘋果商會】這種性質偏‘白’，能在正途上一路狂飆壯大的組織相比；絕大多數偏‘灰’或者‘黑’的勢力要更看重底蘊和實力。
而【丑角牌】缺少的，偏偏就是底蘊和實力。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想要按部就班地發展壯大，最終變成一個客觀意義上的龐然大物，那麼需要的時間可是以‘十年’爲單位的。
但是——
難，從來都不意味着做不到。
能夠繞過正常積累這條路的途徑，是有的。
比如說……玩玩貪吃蛇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