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偶】……”
墨檀並沒有顯露出太過驚訝的表情，只是一邊垂眸看向面前這位身材嬌小，看上去也就十歲出頭的金髮女孩，一邊輕聲道：“據我所知，作爲【蝮蛇商會】常駐安卡那三位一等執事中資歷最久的人，【布偶】的身份應該是金幣商會【第九辦事處】的經理瑟拉·林曦纔對。”
“哈哈，默大哥你真會開玩笑。”
女孩……又或者說是布偶咧嘴一笑，樂呵呵地說道：“這個身份從一開始就是個簡單、粗糙、只能騙騙小傻瓜的陷阱，內容是‘能夠查到【布偶】是林曦·瑟拉的人必定有能力分辨出她們絕對不可能是同一個人’，所以，既然默大哥你不可能是個傻瓜，我們又何必兜這些多餘的圈子呢？”
墨檀目光微凝，不置可否地說道：“雖然我已經習慣與長生種相處了，不過‘默大哥’這個稱呼果然還是有些太怪了，換一個吧。”
“如你所願，默小哥。”
布偶從善如流地改了個口，玩味地笑道：“不過咱想澄清一點，雖然咱確實沒有現在‘看起來’這麼年輕靚麗，但真實年齡恐怕要比你所假想的要年輕很多~很多~很多哦~”
墨檀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隨口‘嗯’了一聲，顯然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
“哦對了，說個你比較關心的事情吧。”
布偶眨了眨眼，一邊擺弄着籃子裡那沓【天火焚城】魔法卷軸，一邊語氣輕快地說道：“關於剛剛那些路人，他們其實並沒有受到控制哦，默小哥你之前看到的那副光景跟精神攻擊、催眠之類的一點關係都沒有。”
從剛纔開始就在擔心那些路人安危的墨檀也確實十分在意這個話題，立刻問道：“那剛剛究竟是怎麼一回……”
“做戲罷了。”
布偶嘴角微揚，很是高興地說道：“雖然在不久前我還與這些人素不相識，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在得到一筆小錢後幫忙演上一出無足輕重的好戲，而事實也確實證明了，這樣做的成本其實遠遠小於我真正通過某種詭譎、可怖的能力把他們變成提線木偶，又或者……同樣是木偶戲，但眼下這種情況無論是我這個策劃者、他們這些表演者，亦或是你這位唯一的觀衆，都能欣然接受。”
“在我看來，這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意識到並沒有人在剛剛那場‘風波’中受傷後，墨檀的態度立刻緩和了下來，對面前這位賣炎爆術卷軸的小女孩莞爾道：“所以，作爲安卡集市三位一等執事中最神秘的一位，布偶小姐你究竟爲何會出現在我面前呢？”
布偶歪着頭想了想，反問道：“你是說之前，還是現在？”
墨檀緩步走到旁邊魔晶燈旁的長椅前坐下，語氣溫和地說道：“如果方便的話，我都很好奇。”
“哈哈，我並不討厭貪婪的男人哦。”
布偶毫不客氣地坐在墨檀旁邊，笑嘻嘻地說道：“那就按順序來吧，我和默小哥你們的第一次見面，完全只是一個巧合哦。”
墨檀微微頷首：“我想也是。”
“誒？”
布偶有些訝異地瞪大眼睛，好奇道：“你不驚訝嗎？”
“不會啊，因爲我們這邊的行動很隱秘，就算你們這些地頭蛇能夠第一時間收到消息，但在我們動手前就先一步跑到那邊以受害者的姿態等待救援……這種操作還是有些不太現實。”
墨檀搖了搖頭，從善如流地說道：“並不是我對自己這邊的情報封鎖水平過於自信，而是至少在潮蟲麾下的【樂場】和【挖掘場】被搗毀前，我們汪汪冒險者小隊還配不上諸位過多的關注，所以我纔會認爲之前那次見面只是個意外。”
布偶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樂道：“當時你們一點都沒有懷疑我吶。”
“事實上，如果不是你剛剛故意露出破綻，我恐怕直到現在都還認不出你。”
墨檀頗爲隱晦地稱讚了一下布偶的僞裝，又問道：“所以，你當時爲什麼會在那裡？”
“因爲無論是我、野火還是黑狼，都很在意潮蟲背地裡那些見不得人的生意，畢竟同爲【蝮蛇商會】的一員，如果他做的太過火，就算其整個派系都被你們這樣的有識之士斬草除根，也很有可能給我們帶來不小的麻煩。”
布偶一邊懶洋洋地整理着那些被隨意塞在籃子裡的卷軸，一邊隨口說道：“所以很長一段時間以來，野火和黑狼都有持續派人關注那邊，但關注是一碼事，遇到突發情況能否及時應對和處理，就是另一碼事了~”
墨檀微微頷首，輕聲問道：“所以你就主動進入樂場，以確保自己可以在出現會影響自身利益的情況前及時應對和處理？”
“這並不困難，不是麼？”
布偶隨手將她那破破爛爛的連衣裙吊帶拽到肩膀下，對墨檀擺了一個十分可愛清純的POSS，笑盈盈地說道：“對付三流的貨色，只需要使用三流的辦法就足夠了。”
墨檀眉頭微蹙，無聲地嘆了口氣：“我應該早點行動的。”
“呵，這還真是令人意外。”
布偶重新將衣服穿好，對目光平和溫潤，眸中不帶半點責備的年輕騎士悠悠地說道：“我本以爲你會責怪我。”
墨檀搖了搖頭，平靜地回答道：“我沒有那個立場，也沒有那個資格。”
“看，你甚至很清楚我認爲你會責怪我的理由。”
布偶慵懶地舒展了一下她那明顯有待發育的身體，在靠向墨檀肩頭未果後託着下巴倚在旁邊的扶手上，淡淡地說道：“但……就像你說的，沒有人有資格讓我去救某些人，我也同樣沒有義務去救某些人，這並非必要之惡，只是單純的冷血與淡漠，因爲我從很久以前就懂得了一個道理，施捨所換來的感動，從來都無法填補內心的空洞與匱乏。”
墨檀不置可否地看了布偶一眼，隨口說道：“看來你有一段並不算幸福的過去。”
“我倒覺得更像是充滿小資情調的無病呻吟，是這麼說沒錯吧？”
布偶皮笑肉不笑地說了一句，然後對墨檀確認道：“我還沒有掌握異界人語言的精髓，希望沒有說的很丟臉。”
“你讓我想起了兩個遠不如你謙虛的朋友。”
腦海中閃過了修·佈雷斯恩與菲雅莉·格雷厄姆這兩個‘玩家通’的臉龐，墨檀簡單地誇獎了對方一句，然後便繼續問道：“那麼，有關於【丑角牌】的無冕之王這件事……”
“當然是我之前偷聽你和那位蜘蛛小姐姐聊天時知道的了。”
布偶聳了聳肩，一本正經地提醒道：“所以下次討論這種敏感內容的時候，最好還是通過好友消息聊比較好哦，還是說，你是因爲怕夜歌吃醋，所以並不打算加那位蜘蛛好友嗎？”墨檀並沒有回答布偶的問題，只是微微一笑：“好了，我沒什麼想問的了。”
“我想也是，畢竟按流程來說，我現在也該簡單闡述一下自己主動向你暴露身份的理由了，所以你確實沒必要再問東問西的。”
布偶給了墨檀一個讚許的目光，隨即便輕咳了一聲，單刀直入地說道：“我之所以會主動與你見面，甚至還花錢搞了一場餘興節目，其目的非常簡單，就是希望你不去找野火合作。”
“嗯。”
墨檀並沒有對布偶猜中自己的目的感到困惑，只是言簡意賅地問道：“理由呢？”
“理由啊，嗯，讓我我想想……”
布偶擡起雙手，一邊同時伸出食指點着自己的小腦瓜，一邊沉吟道：“雖然換做那些俗套的吟遊故事中，多半是很久以後才能公開的情報，但我覺得應該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吧，‘野火’就是十三人委員會之一的【湖先生】這種事。”
【？！】
墨檀當即就是一愣，罕見有些失態地問道：“你說‘野火’就是【湖先生】？”
“沒錯，安卡集市那位名叫克魯爾·莫莫爾的管事除了一等執事‘野火’這個身份外，同時也是【蝮蛇商會】的蛇首之一，十三人委員會中的【湖先生】。”
布偶語氣輕快地曝出了堪稱恐怖的信息量，對目瞪口呆的墨檀說道：“而現在的【汪汪冒險者小隊】也好，【丑角牌】也好，都沒可能在與那個傢伙打交道的過程中佔到半點便宜，就算初期能夠平等合作，對方也會通過堆砌大量的資源與籌碼打破平衡，最終使你們變成他的工具與走卒。”
墨檀沉默了數秒，最後不置可否地問道：“所以你認爲自己纔是那個最理想的合作伙伴？”
“咱？不不不，【蝮蛇商會】的‘布偶’並不想要與你合作，之所以主動現身，是因爲我很清楚你同樣也不想與咱們‘同流合污’。”
布偶抿嘴一笑，樂呵呵地說道：“也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才能夠開誠佈公地爲彼此做一些事情，而無需在意事後的種種羅亂。”
墨檀微微頷首，輕聲道：“所以你打算幫忙除掉某些光是存在本身就會讓這個結局不夠‘圓滿’的人，是麼？”
“這對咱來說並不困難。”
布偶點了點頭，懶洋洋地說道：“你們其實有些太着急了，仔細想想看吧，既然‘潮蟲’已經授首，那麼其派系遭到清算幾乎是必然的事，等回頭秋後算賬的時候，你其實只需要付出很小的代價，甚至不需要付出代價，就能夠對那些關係者落井下石。”
墨檀不置可否地說道：“遲則生變。”
“那倒也是，所以咱並不反對提前對某些人進行清算的決定，只是覺得這樣做性價比有點低而已。”
布偶嘿嘿一笑，擡起小手拍了拍墨檀的肩膀，高高興興地說道：“總而言之，只要你信得過咱，咱保證在三天內把那些人處理的利利索索、乾乾淨淨，名單都不需要，畢竟我在那裡呆了很長時間，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就沒有不知道的。”
墨檀並沒有着急答應，而是問道：“那麼，代價是什麼呢？”
“哈哈，我記得這句話在你們異界人裡面還挺流行來着~”
布偶始終保持着洋溢歡快的笑容，表情愉悅地說道：“咱這邊呢，只需要麻煩你兩件事，首先是白送的第一件，別去找【湖先生】合作，考慮到你本來就不想與蝮蛇扯上太多關係，這應該算雙贏。”
墨檀點了點頭，問道：“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就有點麻煩了。”
布偶撓了撓自己那頭漂亮的金髮，表情微妙地說道：“是有關於安卡黑市的事……”
“黑市？”
墨檀眯起雙眼，立刻問道：“跟那位公主殿下和夜歌有關？”
“是這樣的。”
布偶嘆了口氣，有些無奈轉頭看向墨檀：“我就直說了吧，雖然很遺憾，但我並不想讓那兩位搭夥去逛黑市，說真的，我現在只是稍微腦補一下，就已經感覺到頭痛了。”
墨檀張了張嘴，但卻並沒能成功反駁對方，原因無它，實在是他自己也覺得讓季曉鴿和雪茵同時出現在那種場合並不是一個好主意。
“所以我的第二個條件，就是希望夜歌和那位能歌善舞的公主殿下別去搗亂，安卡的黑市難得維持了這麼多個世紀的穩定，我不想讓它在朝夕間毀於一旦。”
布偶一本正經地看着墨檀，並在後者開口前話鋒一轉，笑道：“當然啦，咱也不是那種喜歡煞風景的人，所以說呢，就算這黑市沒法讓她們逛，稍微讓她們逛逛黑市還是沒問題的~”
“嗯？”
墨檀並沒有指出對方後半句話中那頗爲明顯的語病，而是眼前一亮，趕在布偶繼續說下去之前開口道：“別說！”
“誒？但是……”
“別告訴我！”
“呃……”
“我同意你的想法，所以你想到什麼直接去安排就行了。”
“你確定不聽一……”
“不用了，總而言之，我晚些時候會照常陪夜歌他們去逛‘黑市’的，剩下的我就不管了。”
“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