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活着的勇氣
伊奈鎮，封鎖線
“請稍等一下，讓孩子放輕鬆。”
墨檀對一位面色蒼白的獸人婦女低聲囑咐了一句，隨後舉起手中的十字架，輕輕晃動着。
淡金色的聖輝逐漸在十字架上亮起，散發着陣陣暖意，而墨檀那雙純黑色的眸子也逐漸溢散出了縷縷光暈。
原本清晰的視野逐漸變得有些朦朧，而墨檀所望向的目標則逐漸變得一片模糊，那個躲在母親懷中瑟瑟發抖的獸人小孩在他眼中已經化爲了一團朦朧的白色輪廓。
【幸好只是營養不良……】
墨檀緩緩放下了十字架，對視野中那重新清晰起來的男孩展顏一笑，隨後對那位獸人婦女點了點頭：“沒問題。”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面容憔悴的獸人女子頓時喜極生泣，只見她雙腿一軟便原地跪了下來，一邊緊緊地摟着自己的孩子一邊對墨檀低聲道：“謝謝您，尊貴的牧師大人，謝謝，謝謝！”
墨檀只是搖了搖頭：“舉手之勞而已，那麼下一個是……”
“我的丈夫！”女子俯身將孩子抱起，指着隊伍最前方那身材高大的獸人漢子，對墨檀輕聲道：“既然我和孩子都沒有事，那麼他應該也是健康的，對麼？”
墨檀微微頜首道：“希望如此，請稍等一下……您準備好了麼？”
最後一句是對已經走到他面前的獸人大漢說的。
“是的，我準備好了，牧師大人。”對方恭謹地點了點頭，隨後對已經跨過了封鎖線的母女二人露出了一個憨憨的笑容。
“小心……”
骰子的聲音卻在這時傳到了墨檀耳中：“你面前這傢伙的袖口處有武器，你最好把他叫到我和巴薩這兒來！”
墨檀在余光中看到不遠處的那個侏儒盜賊正警惕地望向這邊，同時還向自己做了幾個手勢，但他卻好像沒聽到一般，只是再度舉起自己手中的十字架，頗爲生澀地將體內那僅剩不多的‘魔力’同時運轉到右手與雙眼處，隨後便發動了技能。
【曙光之眼】
聖光學派主動技能
掌握要求：擁有聖光學識、信仰‘曙光女神帕可茜’、擁有牧師系職業
消耗/限制：15魔力/秒、不散光
效果：對一個目標發動曙光之眼，使你在持續時間內獲得‘朧光注視’效果，在該效果的持續時間內，你對當前目標外所有單位的感知力下降90%，技能發動的瞬間，你可以隨機觀察到目標身上的一個增益或減益狀態，‘朧光注視’的持續時間每增加五秒，都有一定機率爲你提供目標的少量信息，冷卻時間：30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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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該技能的熟練度提升至300後必然進階，當前熟練度3.6/300
2、如果你選擇拒絕系統直接給予的觀察結論，則該技能的冷卻時間降低99%
3、該技能發動期間內，你將失去正常視物的能力
【備註：真正的純潔，是眼中無碼，心中打碼】
備註很有神韻，不過這並非重點……
【曙光之眼】這個技能是之前一直在負責爲衆人檢查的歐文牧師教給墨檀的，因爲十幾分鍾前這位老牧師已經幾乎耗幹了體內所有魔力，而墨檀則第一時間阻止了想要繼續履行職責的前者，並向對方問詢同爲牧師的自己能否幫得上忙……
然後他就學到了曙光之眼這個技能，並且觸發了一個支線任務，其內容就是在接下來這段檢查時間裡代替歐文進行鑑別工作，且不能做出任何錯誤判斷。
所以便出現了本章開頭的那一幕……
【曙光之眼】不能說是一個帥呆了的好技能，而且實戰價值也近乎於零，首先它只能對一個目標發動，而且在這個過程中施術者的視野將會產生變異，除了當前目標之外的所有東西都會變成馬賽克，而目標則會變成……不那麼模糊的馬賽克，而且消耗並不算小。
不過在這種單純的鑑別工作中效果還算頗佳，而且墨檀還有着‘虔敬’天賦可以讓自己在原地不動的情況下快速恢復魔力值，續航能力也得以保證。
問題只有一個……
就是他無法藉助系統直接給出的結論，否則曙光之眼就會進入30分鐘的冷卻時間，這一點無疑顯著地提高了任務難度。
要知道我們在電腦前面點擊鍵盤發動技能與穿越到有魔法的異世界搓大火球可完全是兩回事，前者你只需要挑個站位動動手指便可完成，但後者卻需要感知那天知道是什麼德行的元素，然後嚴格地按照正確步驟進行施法，其難度絕對是兩個概念。
所以一開始墨檀甚至都有點兒絕望了……
但事實證明，實際操作起來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難。
首先，無論系統會不會給予結論，‘技能發動的瞬間便會觀察到一個增益或減益效果’這個判定是絕對的，所以如果技能發動後對方並沒有什麼異狀，那就是沒事。
而當有什麼未知效果被觀察到後，墨檀視野中那位當前目標的輪廓就會出現變化，根據之前與歐文神父的再三確認，他已經基本能夠斷定瘟疫感染者的具體特徵了，就是——綠！
雪白的輪廓如果有哪裡出現綠色，無論是深綠、淺綠、草綠還是碧綠，基本都可以說明對方被感染了，病入膏肓者渾身綠瑩瑩，而個別位置被感染且尚未擴散的人則會分區綠……
幸好至今還沒有那位老哥不幸腦門染病，否則就太慘了點兒。
而其它特質墨檀還不大好判定，但結合被觀察者的情況，比如之前很多面黃肌瘦的難民，他大致還是可以猜到一部分的，營養不良的具體表現就是原本散發着熒光白的輪廓逐漸傾向透明這種，如果捱餓的時間特別長那麼胃部就會泛灰之類的，就像之前那個獸人小孩一樣。
而他的父親……
【果然如此……】
墨檀僅僅只是觀察了數秒便已經垂下了手中的十字架，輕嘆了一口氣，對面前那依然微笑着的獸人大漢搖頭道：“我很抱歉。”
“什麼！？”
“爸爸！”
原本已經稍微放下心來的獸人婦女頓時如遭雷擊，她緊緊抱着兒子的雙手正在不住地顫抖，紅腫的褐色雙眸瞬時充滿了血絲，嘶啞的聲音還帶着一縷哭腔：“不可能，不會的，牧師大人……您肯定是看錯了，我和孩子都沒事，我丈夫他不可能感染的！對不對！對不對？”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這位妻子已是聲淚俱下。
“媽媽？”被母親嚇了一跳的男孩有些惶恐地問道：“怎麼了？爸爸不能跟我們一起走麼……”
那位獸人漢子卻是聳了聳肩，對不遠處的孩子寵溺地一笑：“是的，爸爸不能跟你們一起走了，要聽你媽的話啊，雖然她經常無理取鬧、愛發脾氣、不講道理、小題大做、大驚小怪、沒事兒撒潑……但你這個當崽子的還是得稍微擔待着點兒。”
“你過來！”妻子紅着眼睛大聲道：“我打死你個#￥@%的……”
“我過不去咯。”丈夫擺出了一副異常欠揍的表情，嘿嘿直樂：“你打不着~”
墨檀悄然再次發動了【曙光之眼】，注視着面前那高大健壯的獸人漢子，但結果卻與之前並沒有絲毫不同，甚至隨着技能持續時間的增加，輪廓上那原本並不算多的點點慘綠色竟是逐漸連成了一片……
毫無疑問的重度感染。
“牧師大人！麻煩您再看一看，再……再爲他檢查一次……”妻子再也繃不住臉上那惡狠狠的表情，一邊抽泣着一邊對墨檀哀求道：“一次，一次就好……”
但她的丈夫卻是衝墨檀擺了擺手，轉頭對女子說道：“別讓牧師大人白費功夫了，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得很……只不過一直沒告訴你們娘倆而已，老子從前天晚上就開始吐血啦，昨天中午那會兒左胳膊也開始沒知覺了，估摸着再過兩天就得爛了吧，別折騰了，趕緊帶着孩子走。”
“我陪……”妻子顫顫巍巍地往前走了一步，然後……
“別過來！”丈夫卻是發出了一聲厲喝，伸手便從袖口抽出了一把破破爛爛的木柄短刀，並且在飛身而來的骰子趕到之前……
將其對準了自己的胸口。
妻子呆住了。
已經抽出了短刃跑到他身前的侏儒盜賊也呆住了。
“抱歉了，潑婦。”他對自己的妻子做了個鬼臉，笑道：“照顧好那個小王八蛋，他隨你，不好好管着出門容易被人打死。”
“別……”
“幾位大人，麻煩你們幫我穩住那娘們兒，別讓她做傻事兒。”大漢看了一眼骰子和墨檀，死死地握着手中的匕首，隨後用力刺向自己的胸膛：“我就先……”
“不要！”
嘭！！
一道銳利的光矢不偏不倚地擊中了那柄匕首，在它貫穿主人的心臟前將其狠狠地彈飛了出去。
大漢傻在了原地，他的妻子、孩子、骰子……我是說一旁的骰子都傻在了原地。
“嗯，果然比之前強了不少。”
指間還繚繞着一絲殘光的墨檀點了點頭，衝面前的八尺大漢微微一笑：“你覺得這發凝光矢咋樣？”
“牧師大人……”那漢子衝剛剛隨手就擊飛了自己武器的墨檀苦笑了一聲：“你剛纔那發凝什麼玩意兒威力是不錯，但我好容易才鼓起勇氣下手啊！您這麼一折騰……我又得給自己做思想工作了。”
墨檀一邊把玩着自己手中的十字架，一邊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是麼？自殺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氣嗎？”
“您這不廢話嗎……”那漢子撇了撇嘴：“我怕疼。”
“自殺很簡單。”墨檀搖了搖頭，隨後伸手一指旁邊的骰子：“死的不疼也很簡單，我旁邊這位手段高超的盜賊絕對可以讓你輕鬆撲街……”
“喂喂喂！？”骰子翻了個白眼：“你當我殺人有癮啊？”
“牧師大人，您……”那位獸人婦女眼中嚼着淚花。
“我不想讓爸爸趴街上，涼！”孩子也在旁邊叫道。
“你看~”墨檀對那位大漢聳了聳肩：“我覺得活着才需要更大的勇氣……”
對方沉默了。
墨檀看了他一眼，繼續道：“當然，你已經感染了瘟疫，離開這裡肯定是不行的，而且就算現在不死，可能過幾天也會死，死的更加痛苦，但是……並非沒有希望。”
“您想說什麼？”大漢撓了撓後腦勺，乾笑道：“那我到底是死還是不死。”
“兩位曙光教派的聖女前些日子已經抵達了米莎郡。”墨檀指向了遠處，輕聲道：“她們就在北邊的霍弗城，如果……”
骰子在旁邊乾咳了聲：“你指的是西，夥計。”
“呃，抱歉。”墨檀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隨後又指向了剛纔那邊的反方向，對面前的大漢沉聲道：“所以你可以去北邊碰碰運氣，然後……嗯，祈求女神的保佑，儘管有很大的可能性依然會死，但如果你能活着抵達那裡的話，她們絕不會吝於伸出援手的。”
獸人大漢用力握了握拳頭，苦笑道：“這一路或許會成爲我人生中的最後一段旅途呢……”
墨檀點了點頭：“沒錯，遠遠沒有你直接抹脖子輕鬆，你可能會很痛苦，在一路上飽經摺磨，最終在沒有奇蹟發生的前提下死在路上或長隊中，但無論如何……仍有一絲希望。”
“我知道了。”這位漢子用力點了點頭，隨後轉向了自己的妻子，正色道：“我打算聽牧師大人的話，去霍弗城碰碰運氣，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僥倖沒死的話，你一定要……”
妻子用力地點了點頭，泣不成聲：“我一定會等你回……”
“你一定要忘了我剛纔罵你的話啊！”那漢子沉痛地說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剛纔就是想趁死之前過個嘴癮！”
妻子：“……”
墨檀：“……”
骰子：“……”
一分鐘後
“快走！”被緊急叫過來的某薩滿回頭對那位同族的漢子大聲道：“你媳婦勁兒怎麼這麼大！我特麼快攔不住了！快跑！”
雙腿發軟的獸人漢子僵硬地點了點頭，看着自己那不遠處被骰子等人合力攔住的媳婦，輕嘆了口氣，對面前的墨檀微微躬身：“謝謝您，牧師大人……”
“沒關係，加油。”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你說。”
“您之前一直在說往北走，但是卻沒有指過一次北，那我到底是應該往哪兒走……”
墨檀：“……”
第一百二十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