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7章 最後的畢設
並非某種不屬於自己的遠古記憶從靈魂深處甦醒。
並非某種跨越時空的緣分借神秘學之名徒增是非。
季曉鴿之所以會對這座【飛昇要塞】感到熟悉，之所以會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其原因她本人簡直再清楚不過了。
那就是兩人目前所處的廢墟，讓她聯想起了天柱山的第七外山。
儘管不是高階觀察者，卻擁有着同等權限的天柱山首席工程師——魯維·菲茲爾班所管理的第七外山。
但是——
“我不太明白。”
墨檀看向滿臉若有所思的有翼美少女，遲疑道：“我之前也在第七外山呆過很長時間，偶爾也會被魯維大師叫去車間幫忙，至少根據我個人的主觀記憶來看，那裡跟這個地方並沒有什麼相同之處。”
季曉鴿莞爾一笑，一邊率先邁步走進她很清楚不會再有什麼意外危險的通道，一邊語氣輕快地解釋道：“這很正常，因爲無論是你還是科爾多瓦、菲米格爾他們，對第七外山的瞭解都比較淺顯。”
墨檀並沒有接話，只是在最適合的距離與季曉鴿並肩前行，靜候少女的下文。
“我覺得，導師會讓你幫忙的地方，基本都會發生在車間的第一層裡。”
季曉鴿抖了抖翅膀，一邊無意識地用右手的食指輕點着下巴，一邊解釋道：“導師的車間跟同類型設施不太一樣，雖然也分不同權重的工作區域，但區分方法卻是非常精妙的‘位面切割’，也就是說，憑藉每分每秒都在運轉的拘束器，至少十層位面被強行堆疊在了一個歷經過無數次改造的區域中。”
墨檀緊跟節奏，立刻推測道：“所以我所見過的工作車間，其實只是一個最表面、最不重要的位面，而更多比較有深度的東西，則被隱藏在其它那些被堆疊在同一個位置，但需要特定方法才能進去的位面中？”
“真聰明。”
季曉鴿毫不吝嗇地給予聰明人以誇獎，隨即點頭肯定道：“大概就是這樣，科爾多瓦和菲米格爾因爲經常被叫過去賣力氣，所以偶爾會被獲准進入車間二層，而默你終究不是天柱山的內部人士，所以導師應該只會對你開放第一層來着，哦對了，順便說一下，並不是越深處越重要來着，事實上，導師最常用也最忠實的，正是你經常過去幫忙的第一層車間。”
墨檀：“……啊？”
“用老師說的話就是，第一層車間代表着第七外山的‘寬度’，而其它層數則代表着第七外山的‘深度’。”
季曉鴿聳了聳肩，樂道：“但事實上，絕大多數需要老師通過第一層車間處理的事物，對其他人來說就已經很有深度了，而更有深度的內容，就算老師不介意去做，其他高階觀察者恐怕也想不太出來。”
墨檀微微頷首，問道：“所以，你最多進過第幾層車間？方便說嗎？”
“沒什麼方不方便的。”
季曉鴿莞爾一笑，語氣輕快地說道：“我這邊的話，最深一次是去到了第七層車間，而那個地方的狀態與這裡……存在着大量的共同點。”
墨檀一邊環顧着這條在他看來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更沒有什麼辨識度的通道，一邊低聲重複道：“大量的共同點麼？”
“嗯嗯，就是大量的共同點。”
季曉鴿用力點頭，認真地說明道：“不過我指的不是跟現在這片廢墟，而是那個化爲廢墟之前的，尚未變成現在這個模樣的【飛昇要塞】瓦爾哈拉，呃……怎麼說好呢，所謂的‘共同點’倒也不是說完全一樣，甚至很多地方的差別還挺大來着，但至少在思路方面，我覺得這裡跟第五層與第七層車間實在有些太像了。”
墨檀看了季曉鴿一眼，問道：“你覺得這裡跟魯維大師有關？”
“是呀，雖然我之前只是覺得導師很厲害，就連那種多到摞起來能砸死人的圖紙海都能立刻理解，然後計算出最終成品的規格，但現在看來好像並沒有這麼簡單。”
季曉鴿抖了抖翅膀，聳肩道：“在思路這麼相似的情況下，要說導師和這裡沒關係，我其實是有些不信的。”
嗡——
駐留在季曉鴿肩膀上的羽毛球抖了抖翅膀，發出了一聲悅耳的鳴響，似乎是在表達被忽略了良久的不滿。
“嘛，不過這些事以後再說也行，反正我隨時都可以問導師。”
季曉鴿立刻轉移話題，一邊輕輕撫摸着在自己肩膀上呆着的羽毛球，一邊笑盈盈地說道：“辛苦小傢伙啦，要不是你的話，我們兩個的麻煩就大咯。”
嗡——
儘管音調和音高都沒有任何變化，但無論是墨檀還是季曉鴿，都能從這顆羽毛球撲棱翅膀的幅度看出它對這番誇獎很是受用。
經過短暫地相處，兩人對這顆被系統定義爲【女王之遺】的羽毛球已經有了一定程度上的瞭解，也學會了該如何與小傢伙和睦相處。
首先，羽毛球非常、非常、非常膽小，所以它會抗拒任何比較過激或看起來比較過激的反應，比如擡手去摸它的時候，就算是處於【傾人城】狀態下的季曉鴿，如果伸手速度過快，也會讓它出現應激反應，簡單來說就是‘嗖’地一聲閃到十幾米外。
其次，羽毛球是存在一定智能的，儘管它處處透着人工造物的痕跡，就連那對漂亮的翅膀，都在雙方拉近距離後被季曉鴿看出是由某種特種材質製成的人造產物，而根據兩人的觀察和判斷，羽毛球的智力大概與那種特別聰明的小狗差不多，擁有相當於正常智慧生物幼年時期的智商，而且似乎還能聽懂通用語。
最後，羽毛球除了動作快到匪夷所思，擁有就連墨檀使用【疾風】都完全無法捕捉的恐怖移動速度之外，還擁有着恐怖的身體強度，當然，這並非倆人拿劍砍過或者茶葉蛋炸過，而是季曉鴿在徵得羽毛球同意後，用一些掃描設備爲其進行了一番‘體檢’後得出的結論。
而這個結論的準確率幾乎是100%！ 原因無它，作爲魯維的學徒，季曉鴿在天柱山時已經習慣了用各種導師研發的掃描硬件去對各種材質進行檢測了，儘管這一過程對魯維·菲茲爾班本人來說毫無意義，但他卻一直在培養季曉鴿作爲一個專業工程師的基本功，而對材質強韌度、導魔水平、高溫閾值等一系列數據的判斷，則是基本功中的基本功。
再加上那些檢測裝置並不需要玩家本身有多強，唯一的使用門檻只是【工程學專精】到達某一等級，所以季曉鴿一直都帶着幾套能夠應用於各種方向的設備，之前也在探索古遺蹟時發揮了相當大的作用。
在此基礎上，本次對‘羽毛球’的體檢結果如下：
速度方面，保守估計擁有史詩巔峰的盜賊職業系水準，且不受任何地形限制，可進行各種複雜的無差別機動。
強韌方面，那對仿生羽翼所用的材料極爲特殊，不但具備相當的柔韌性，同時還有着十分強大的緩衝特質，不但本身就擁有着史詩水準的防禦力，還自帶緩衝、吸收、卸力等特質，至於那顆作爲本體的金屬圓球，儘管季曉鴿手中的設備無法掃描其內部構造，但卻依然測出了傳說級別的防禦力。
沒錯，是‘傳說’級別的防禦力。
換句話說，就是哪怕墨檀一咬牙一跺腳，悍然開啓【律者的決意】、【逆鱗·全解放】，再配合【暴怒】、【傲慢】、【暴食】等能夠大幅度提高自身戰力的天賦傾盡全力揮出一擊，也不可能讓這個看起來有點萌的羽毛球破防。
毫無疑問，一番體檢下來，【女王之遺】的含金量立刻就被拉到了一個全新高度，儘管墨檀和季曉鴿都不知道這顆還挺討人新歡的羽毛球到底是怎麼來頭，更不知道所謂女王是何許人也，但這並不妨礙兩人愈發覺得這座【飛昇要塞】神秘無比了。
咔嚓——
片刻之後，伴隨着一聲悶響，那宛若絕路般光滑平整的牆面緩緩向兩邊劃開，爲墨檀和季曉鴿……面前的那顆羽毛球讓出了通路。
【飛昇要塞】瓦爾哈拉的中樞管理室，就這樣以完全不設防的姿態出現在了其最高權限者，以及兩位不速之客面前。
“哇！”
季曉鴿立刻發出一聲輕呼，兩眼放光地看向管理室中央的大窩：“好厲害！”
“……”
而墨檀則是眨了眨眼，下意識地開始思考爲什麼這裡會有一個畫風與周圍截然不同的，用大量天知道從哪裡薅下來的金屬廢料搭建而成，乍看上去確實頗爲舒適，但普通人真睡上去估計得被硌出個半身不遂的‘窩’，並在注意到旁邊那隻羽毛球后瞬間恍然大悟。
很顯然，這地方應該就是這隻看起來就是個字面意思上的羽毛球，官方名爲【女王之遺】，這會兒正開心地在半空中玩響尾蛇機動的小傢伙生活了很久、很久、很久的小家。
“這裡似乎被保持的不錯。”
季曉鴿努力好幾次才成功把注意力從那個鋼鐵羽毛球窩上移開，一邊環顧着四周那雖然依舊死氣沉沉，但卻並沒有與外面那樣嚴重損毀，在漫長歲月的洗禮下依然能夠正常運轉，冰冷、堅硬、棱角分明的機器，低聲感嘆了一句：“我還以爲這座要塞已經沒有任何功能性設施了呢。”
並不是很懂工程學，但卻很懂季曉鴿的墨檀微微頷首，輕聲道：“能看出些什麼嗎？”
“什麼都看不出來。”
季曉鴿搖了搖頭，苦笑道：“雖然這裡的每一臺設備在我看來都不算陌生，但事實上我甚至連如何使用它們都不知道，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能想象出‘飛機’的模樣，就連憑藉想象力繪製出來的概念圖都與真飛機相差無幾，但他們的技術力卻遠遠無法制造出一架飛機。”
墨檀立刻心領神會，笑道：“超綱了？”
“沒錯，太超綱了。”
季曉鴿緩步走到一臺每隔幾秒鐘就會閃爍數次，屏幕上只有一條古井無波的綠線，造型很像遊戲外那些復古計算機的工程造物前，表情有些複雜地說道：“這種感覺很奇怪，我現在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成績不錯的高中生，正在欣賞某個同專業前輩的畢業設計一樣，能看懂一點點，但這一點點甚至沒辦法讓我看清TA設計的東西是什麼。”
看出對方情緒有些低落的墨檀搖了搖頭，平靜地寬慰道：“別忘了你纔跟魯維大師學了一年不到，而且遊戲外也不是專門研究這方面的人，這時候就想跟這座【飛昇要塞】的設計師比較，是不是有些太囂張了？”
“人家沒有囂張啦。”
季曉鴿嘟了嘟嘴，小聲嘀咕道：“只是……雖然多半是錯覺，但在看到這些保存相對完好，並沒有像外面那些設備一樣被時間沖刷到面目全非的設備後，我總有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墨檀張了張嘴，但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平靜地陪在季曉鴿身旁，順便微微擡起自己的左手，方便那隻似乎看出了少女心情有些低落而不太敢靠近的羽毛球暫棲。
“這是……傾盡全力的，最後的工程。”
季曉鴿緩步從幾臺已經徹底停擺的設備前走過，纖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撫過那塵埃彌布的冰冷金屬，一邊試圖通過這些機器上的痕跡還原出其創作者最後那段末路，一邊喃喃道：“沒錯，這是最後的工程，最後的設計，最後的掙扎，最後的……畢業設計。”
緩步跟在季曉鴿身後的墨檀微微皺眉：“最後的畢業設計？”
“沒錯，這是……沒有未來的作品。”
季曉鴿停下腳步，定定地看着面前那塊位於房間最寬敞牆面上的留言，儘管屏幕早已熄滅，但因爲光感信號早已異化了屏幕的原因，兩人還是能夠依稀辨認出那不知在這裡閃爍了多少歲月的文字——
【我們終將再次崛起。】
【一切爲了瓦爾哈拉。】
第兩千六百一十八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