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行倉庫東樓二層，北向1號戰鬥室。
楊得餘心疼到窒息，因爲4連官兵已經在四行倉庫西側、北側的幾個里弄跟鬼子打成了極端殘酷的消耗戰。
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有4連官兵在犧牲。
毫不誇張的說，幾乎就是拿人命往裡填。
打一打伏擊戰，新兵佔多數的4連還湊合。
可是打陣地戰、消耗戰，4連根本就不夠看。
廢墟中的4連官兵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派出的醫護兵還有擔架隊都已經忙不過來了。
犧牲的人多了，楊得餘難免又要發牢騷：“參謀長，非得跟鬼子打消耗戰嗎？把鬼子放到四行倉庫的跟前來，利用堅固的防禦工事大量殺傷鬼子，不行？”
“不行，我之前不是跟你們講過？”嚴峻肅然說道，“戰術性的收縮沒問題，但是直接放棄外圍所有陣地是絕對不行的，一旦被鬼子堵在兩座碉堡之內，就有可能被悶殺。”
悶殺，並不是只會出現在象棋棋局中。
現實中的要塞攻防戰也有可能被悶殺。
再堅固的碉堡，一旦被步兵懟到跟前，結果就只能是被悶殺，就是一根爆破筒的事。
如果敵軍有噴火槍，那就更完蛋。
要塞之所以是要塞，靠的是體系，而不是指着一座又或者幾座孤伶伶的碉堡，所以必須得有外圍保護。
四行倉庫外圍的里弄必須要保住。
哪怕用人命往上堆，也必須守住。
“可是，這傷亡也太大了！”楊得餘道。
嚴峻這個時候就心硬似鐵：“這是打仗！”
在外圍陣地跟鬼子打消耗，其實還有個意圖。
那就是通過殘酷的消耗戰，完成新兵的篩選。
如果時間允許，嚴峻也想通過以攻代守、以戰代練的方式將剛剛加入進來的五千多個新兵慢慢鍛鍊成爲老兵。
就像之前一個月乾的那樣，通過一個月的以戰代練，通過無盡的前哨戰殘酷的淘汰掉三千多人，但是倖存下來的另外三千多個新兵卻徹底的適應了戰爭，成了老兵。
但是現在時間已經不允許。
鬼子更不會給他們練兵的機會。
因爲鬼子陸軍的攻勢要比鬼子海軍兇殘得多，而且鬼子陸軍打的也不是什麼前哨戰，而是——決戰！
真是一點緩衝都不給，上來就是決戰！
嚴峻能怎麼辦？只能採取更加殘酷的淘汰法。
就是將一個月的時間縮短到幾天甚至於一天，小規模的前哨戰也改成大規模的決戰。
反正就是，六七千個新兵啪的一下扔進熔爐。
至於最後能煉成多少鐵疙瘩，能有多少成色，那就不是他嚴峻所能決定得了的，但這個時候必須心狠，慈不掌兵。
他現在唯一考慮的問題就是，以最小代價殺傷最多敵人。
平時體恤士兵，戰時則將士兵當成一串數字，並不矛盾，反而是爲將者的基本素養，不然死幾個兵就心疼得哆嗦，變得畏首畏尾，結果反而只會死更多，那還帶什麼兵，還打什麼仗？
古往今來的名將哪個不是心硬似鐵耗兵無數？
愛兵如子的飛將軍李廣一戰就沒了一萬精銳。
所以，嚴峻絕不會因爲這點消耗而出現動搖，打仗總要死人，戰爭的法則便是如此。
……
消耗戰很殘酷。
但並不是只對國軍殘酷，對鬼子其實也一樣。
鬼子的戰鬥素養雖然遠勝過對面的國軍新兵，甚至連對面的國軍老兵也比不過鬼子。
但是鬼子也有弱點。
鬼子的弱點主要就是火力不足。
是不是很荒謬？但這就是事實。
鬼子雖然擁有兩個炮羣300多門大口徑重炮，但是這些大口徑重炮在雙方短兵相接時沒有任何卵用。
此外鬼子的師團級有炮兵聯隊，聯隊級和大隊級有炮兵小隊，通常配備步兵炮、山炮又或者迫擊炮。
每個步兵小隊還有一個擲彈組配兩具擲彈筒。
如果是野外陣地戰，鬼子的這些炮兵單位以及擲彈筒就可以發揮出極大的優勢，但是打巷戰基本上就變成了擺設，因爲巷戰的地形對射界干擾太大，曲射炮很難派上用場。
唯一能派上用場的就只有戰防炮。
但是鬼子步兵的戰防炮數量很少。
而且戰防炮的機動同樣受到地形的很大限制。
尤其是整個閘北都被鬼子的重炮轟成廢墟後，幾百公斤重的戰防炮就更是變得寸步難行。
人在斷壁殘垣中推進都十分費勁。
擡着幾百公斤重的戰防炮就更難。
沒了炮兵火力加持，鬼子的火力真不如國軍。
所以，鬼子的火力理論上很強悍，但是實戰的效果就是：一頓操作猛如虎，仔細一看原地杵！
四個中隊猛攻了半小時，推進還不到五十米！
自從過了十二點半之後，石井嘉穗就開始頻繁的看手錶，不是嫌時間太慢，而是嫌時間太快。
石井嘉穗甚至希望時間能夠徹底停滯。
這樣步兵第2大隊就有充足的時候用來撕開國軍的防線。
然而殘酷的現實是，時間卻並沒有因爲步兵第2大隊攻擊不順而變得緩慢，而是仍以恆定的節奏流逝。
很快，時間就來到了下午一點鐘。
眼看一個小時過去，步兵第2大隊卻仍舊進展不大，石井嘉穗便有些沉不住氣了，八嘎！得加快進度！
鬆井石根可就在後面的觀察哨看着呢。
此刻大將閣下的臉色想必是很難看吧？
當下石井嘉穗便把通訊兵叫到了跟前，黑着臉說道：“告訴小野田美次郎，如果半個小時之內還突破不了只那軍的防線，那就讓他切腹以謝吧！”
石井嘉穗的意志很快就體現在戰場上。
在接到石井嘉懲下達的最新命令之後，出擊的那四個步兵中隊立刻加強了攻勢，開始不惜代價的往前推進。
那真是迎着國軍的機槍火力往前推進，開始玩命了。
與此同時，步兵第2大隊的重機槍中隊還有炮兵小隊也開始冒着危險往前推進，準備對國軍騎臉輸出。
於是，日軍的傷亡開始急劇增加。
但是也成功的突入到了國軍的防線。
好幾個點的攻守雙方已經糾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