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見徐素瑤站了起來,嘴角翹起一抹飽含興味的弧度,笑道:“貴郡主啊……貴郡主又有何妙語要說與衆人聽?”
徐素瑤嘴上也笑,卻不如聖上那般高深莫測,看上去竟然很是單純。
蘇宛絡看着徐素瑤的挺直的背脊,並不知道她在笑,反而當她在緊張。
平陽公主的感覺就更不一樣了。
平陽公主是在皇后娘娘親自去她的宮裡,告訴她聖上答應了她的請求之後,她才直接來到這宣政殿廣場的。也就是說,她之前根本沒有去宗德殿,因此也就不知道聖上的玩味的態度。
她不知道聖上的態度,卻不妨礙她看好戲,比如說,剛剛士族與寒門就名字究竟是什麼的爭論,她聽着就覺得很有意思。
此時見徐素瑤站起來,平陽公主的心頭很不是滋味,她也想站起來,與徐素瑤爭辯一番,可想到母后千叮嚀萬囑咐,讓她這陣子一定要老實,她只好按捺着作罷了。
那邊,徐素瑤淡如水的聲音傳了過來。
“聖上,寒門專室的開立,普天之下,人人皆知,這名字嘛,自然要慎重選擇。”她笑道,“寒門專室的開立是一個象徵。象徵着統一文字貨幣度量衡一事就要正式開始了!”
徐素瑤轉頭,掃視了大殿一圈,才問道:“不知素瑤此話,是否正確?”
她重點問的是士族那邊的子弟。
士族子弟自然知道這是正確的,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他們才全力以赴的排斥寒門學子啊!這取名字一事就是給他們的下馬威!若不然,在街頭踢踢場子,打打人,不就欺負了寒門之人,他們何必跑到聖上面前鬧?
可是徐素瑤這麼明着提出來,他們倒不好回答的了。
徐素瑤也並不需要他們回答,她這般眼睛淡漠的看着他們,掃視了兩圈之後,就將目光投在了聖上身上:“聖上認爲,素瑤此言可對?”
聖上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徐素瑤便當這句話的意思是對了。
“既如此,這寒門專室的開立,便可以充當先鋒了。”徐素瑤接着道。“比如,當下這銘文館又開了一個新室,街頭巷尾必定議論紛紛,將此事當做新鮮事兒,口口相傳。即便是不編作話本兒,就這麼當做茶餘飯料也能說上個幾個月。”
她笑了又笑,才慢慢說道:“素瑤想着,這人們聊着聊着,便聊起了這新室的名字,該怎麼提纔好?”
有幾個明白過來的,眼神變了又變。
若是這新室真的起了名字叫做“富室”,難道真的讓百姓們口口相傳這富字的意思嗎?
所謂潛移默化,他們天天這麼念在嘴裡,難保不會問一問,爲什麼他們沒有達到這富的境界,爲什麼大元不夠富,不夠有房子、夠穩定、有人有田有財產。
仇富心理,每個人都有,只是有些人明着說出來,有些人藏得好罷了。
可若是將這麼個話題,放置在所有人的嘴邊咀嚼一番,怕是再藏得好,人們的心理變了味,行爲上也會表現出來。
開立寒門專室一事,是爲了擡舉寒門,給寒門一個發展的機會。
而不是提醒寒門,讓他們激發內心的叛逆,進而鬧出事兒來的。
“閔夫人才識過人,這晟字取的便極好。”徐素瑤隱隱點出富的不好之後,便開始大讚晟的好了。“他日有成,表明了聖上、士族對寒門的期望。同時,將這斗大的字掛在一室當中,也有不時的提醒寒門學子們努力奮進,不要讓人失望,可做示警之意。”
聖上的眼睛眯了眯,好啊,這字明明是他想出來了,這會兒倒完全成了閔夫人的功勞了。
“貴郡主言之有理。”聖上依舊是穩重中帶着威嚴的聲音。“各位卿家以爲如何?若是沒有別的意見,便這般定了吧!”
士族那邊又議論了一番,終究是不再反駁了。
徐素瑤見狀,便接着道:“寒門專室開立,已祭告了祖宗。此番,這名字也得了諸多人的認真思量,寒門的子弟可要好自爲之,萬萬不可讓聖上失望!”
寒門那邊的人都一一應是,徐素瑤又衝着聖上拜了拜,坦然的接着跪坐在地了。
一旁的傳旨太監手裡捧着個聖旨,不知道怎麼說好。
如果他沒記錯,正常的流程應該是聖上頒佈聖旨,寒門學子們叩首謝恩,然後聖上再勉勵寒門學子幾句吧?
可是貴郡主這般把話都說完了,聖上說什麼啊?
他捧着手裡聖上前幾日就寫好的聖旨,可憐兮兮的看向聖上,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而聖上呢,只微微詫異了一秒,便道:“爾等聽明白了?”
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叩首謝恩。
“筆墨伺候!”聖上一揮手,那一旁的太監微微一怔,不太明白聖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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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再怎麼不明白也應該照着聖上的吩咐辦事!
於是,領事的總管太監帶着一溜小太監,將筆墨紙硯都搬了上來。
聖上看着他們悉心考慮到的空白聖旨,嘴角抽了抽。
不動聲色的取過底下的宣紙,聖上大筆一揮而就,威武霸氣的“晟室”二字躍然紙上。
“朕,親賜這二字於寒門之子,爾等,不可令朕失望!”
做完這些,手一揮,太監親自捧着這宣紙來到姬老先生面前。
姬老先生雙手接過,老淚縱橫,叩首謝恩。
徐素瑤垂着頭不動,心裡鄙視聖上的爲人。
打頭陣、應對士族勢力之事,全讓別人來,他只負責看戲,完全不要被士族之人攻擊的風險。
可他又想要這個功勞!她都已經這般把這事與他撇清了,他還能弄出親筆題名這麼個事兒來,非要讓別人感恩戴德。
“這晟室既已確立,少不得要迅速的招生。”聖上又道,“這學生嘛,倒好說,只是這先生,怕是不好找。”
“回稟聖上,老夫願意進晟室做先生。”公孫止立刻跪拜在地,表明自己的立場。
“公孫先生,請起!”聖上臉上一派欣喜的模樣,“有公孫先生坐鎮,朕自當放心。可這晟室,並非一個小室,而是衆多寒門學子的集聚地,公孫先生一個人,只怕有心無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