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撒謊
他有一種希冀:這個人既然三番五次地邀請自己,一定有情況,也許,她就是知道謎底的人。
他又來到那棟樓的背後,走進去,經過一段幽暗的窄仄的樓梯,站在202室的門前,深呼吸,然後用手撳門鈴。
沒有人。
響馬一直在撳,一直沒有人開門。
他用拳頭擂門板,可還是不見人出來。
這是一個空房子。
他的心中又增加了一種恐懼,快步走出來。
他沒有回家,來到了小區的花園裡,靜坐。他要讓太陽曬一曬他驚恐的心。
一隻蜻蜓在無聲地飛。幾條金魚在池塘裡無聲地遊。一隻甲殼蟲在鵝卵石小路上無聲地爬。
他一直想了很久,仍然沒有產生破譯恐怖的靈感。天快黑的時候,他沮喪地回家了。n快回來了。
天黑了,n還沒有回來。也許她正在路上。
響馬又一次躲在窗子後,觀察對面的樓房。
那樓房的窗子稀稀拉拉亮着燈。而那個202室一直黑着,它旁邊的幾扇窗也都黑着……
n回來後,響馬掩飾着眼裡的隔閡,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她:“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
“啊,路上塞車。”
“吃飯了嗎?”
“吃了。你呢?”
“也吃了。”
n坐在響馬身旁,講她們公司白天發生的一些事,比如,張經理簽了一張訂單,60萬元……她問響馬:“你知道是人民幣還是美金?”
響馬纔不關心這些。他問:“你姐姐他們最近回不回來?”
“我姐姐?”
“就是阿2兩口子啊。”
“噢,其實那不是我姐姐。”
響馬愣住了。
“我們是在火車上認識的,很談得來,就認了姐妹。我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回來,一直沒聯繫。”
響馬的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本來他想讓阿2捅破這層窗紙,看來只有自己動手了。
“n,我想對你說個秘密……”
“你最近怎麼總是神叨叨的?又有什麼秘密?藏寶圖?神燈?芝麻開門?”
“你別胡鬧。我想,我說出來你會受不住……”
“跟我有關係呀?”
“是的,跟你我都有關係。”
“那你別說了。”n的臉色冷下來。
“爲什麼?”
n突然笑了笑。
“你怎麼了?”
“我知道。”
“你知道?”
“一年前,醫生說我只能活半年。你爲了讓我得到一點愛,得到一點溫暖,假裝和我相愛。爲此,你女朋友還拋棄了你。”
響馬傻了。
停了停,她又說:“我也知道你有很多性夥伴。”
響馬低下頭去。
n嘆口氣,繼續說:“這一年我得到了很多歡樂,我下輩子都不會忘記!……謝謝你,響馬。我知道你不會和我結婚,當然我也不會和你結婚,就這樣吧,我覺得挺好的。”說到這裡,n的眼睛有點溼。
響馬的眼睛也有點溼。
靜默了一陣子,n問:“響馬,你知道我爲什麼不死嗎?”
響馬搖搖頭。
n笑了笑,不再說什麼。
響馬一下抱緊了她。她也抱緊了響馬。
“n,好好活着,我們都好好活着。”響馬重重地說。有兩串淚珠掉在他的手上,涼得像窗外的月亮。
這一夜,響馬跟n相擁而眠。
n一句話都不說,像小貓一樣乖順,靜謐。
響馬沉浸在溫柔富貴鄉,幾乎忘記了夜裡即將要發生的……
半夜,他被什麼東西碰醒了。他微微睜眼一看,心一抖——房間裡亮着夜燈,那光很暗淡。n不見了。
她去廁所了?
響馬不敢妄動。
過了一會兒,他聽見衛生間有動靜,他認定她就在衛生間。可是,又過了半天,仍然不見她回來。
她在幹什麼?
她怎麼對響馬一直隱瞞她的秘密瞭如指掌?
她怎麼知道那一天b藏在他家裡?
響馬光着腳輕輕走出去,看見衛生間亮着淡淡的光。這時候,他已經預感到了一個恐怖的景象……
他幾乎沒有一點聲息地走過去,通過門縫朝裡看,頭髮都豎起來了——n穿戴整齊,立在梳妝鏡前,對着鏡子化妝!
此時,她正在塗口紅。她的眼睛畫上了黑黑的眼影,特別嚇人。
她的嘴本來挺大,現在她把它畫得很小很小,上面一點,下面一點,很誇張,在蒼白的臉上如同一顆紅豆,紅得像血,很像滿清宮廷裡的妃子。
然後,她慢慢慢慢慢慢走出來。
響馬一下就閃開了。
他看着她直挺挺地朝外面走去。
難道真是她?
響馬的心狠狠一酸,接着就充滿了巨大的驚恐。
n走出房門之後,響馬按捺住狂烈的心跳,也慢慢慢慢慢慢地走到門口,通過門縫,他看見n一直走向小區外。
這時候,響馬已經肯定她就是那個夢中的恐怖女人了!
那個新來的保安還在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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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終於走過小區大門,朝那片荒草地的深處走去……
在紙燈籠的白色光暈中,有一些不眠的飛蟲在無聲地舞動。有一條黑貓像幽靈一樣一閃而過,草深不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