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194：林·統帥·北玄
雙方正閒聊着，旁邊林子裡一隻灰毛老鼠竄了出來，在鼠郎君耳邊低語了幾句。
隨後，鼠郎君擡起腦袋，朝林北玄點了點頭。
“林老爺，您要找的人已經找到了。”
林北玄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下落，比起前面他自己找了半天，這效率簡直驚人。
“青雲寨那些人現在正藏身在一處山洞中。”
“只是……他們的情況好像不太好。”鼠郎君說道。
林北玄眉毛略微挑起：“發生了什麼事？”
“據我三表弟說，青雲寨這些人好像發生了內亂，有兩夥人打起來了，而且在他們藏身的不遠處，正有一隊朝廷的兵馬朝他們那個方向趕去。”
“……”
“我明白了。”
林北玄沒有半刻停留，在鼠郎君三表弟的帶領下，他們先是找到朝廷的兵馬位置打探了下情況，隨後便馬不停蹄地趕到青雲寨所在的山洞。
透過身前的灌木，能看到山洞前有守衛值守，不過他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便會回頭朝洞內看去。
林北玄皺了皺眉，打算直接過去，可就在這時，林子裡忽然響起一個空幽的女子聲音。
“郎君、郎君~~”
這聲音彷彿是自虛無中突然產生，然後慢慢飄到人耳朵裡，十分詭異。
林北玄偏頭瞧去，雙目在昏暗的密林中仍能清晰視物，看清每一個角落。
在林子中央的地下，陡然生出一陣青煙，煙氣如絲，穿過霧氣，在空中形成一位長衣飄飄的女鬼。
還不等林北玄有所動作，鼠郎君就歡快的跑了過去，站在女鬼旁邊，親暱的呼喚道：“娘子，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娘子？”
林北玄表情一怔，隨即很快反應過來。
這位應該就是他那天所見土地娘娘廟裡的女土地了，也是鼠郎君剛娶沒多久的媳婦。
“我放心不下你，所以就跟過來了。”
鼠郎君嘿嘿笑着，在女鬼臉上親了一下，隨後將女鬼帶到林北玄面前。
“林老爺，這位是我家妻室。”
說話間，女鬼朝林北玄方向行了個禮：“殷蓮見過林老爺！”
林北玄抱拳回禮。
對於女鬼和精怪的愛情，他雖然不太能夠理解，但內心還是保持尊敬的。
而且看兩者這幅陷入愛河的模樣，也讓他有些讚歎。
愛情是真的能跨越種族啊！
見狀，林北玄也不好再讓鼠郎君陪着自己。
“今日多謝相助，既然妻室擔憂尋來，郎君也莫要在我這裡耽擱，先行回去吧。”
“這……”
鼠郎君正有些猶豫，隨後就見林北玄笑道：“這是青雲寨的事情，我不想將孩兒莊牽扯進來，還請快些離去吧。”
此前林北玄跟鼠郎君大致說過青雲寨目前的狀況，南洋邪靈那邊的人已經盯上了他們。
對於孩兒莊來說，自然也不想平白豎立一個大敵。
鼠郎君嘆了口氣，朝林北玄拱了拱手說道：“林老爺日後若有差遣，只需再搖響鈴鐺便是。”
林北玄點了點頭，看着鼠郎君在妻子的陪伴下離去。
他自然能看的出來，對方這位土地娘娘妻室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恐怕便是知道了青雲寨發生的事，所以才特意趕過來的。
不過也能理解，人家在烏蒙山裡好好待着，若是因爲一個外人便惹上了大麻煩，甚至還會殃及全族，任誰都知道該如何選擇。
如果把他換到鼠郎君身上，多半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唉，人情債難還！”
林北玄長嘆一聲，推開面前的灌木叢，走到山洞前。
守在洞前的看守聽到動靜後立即警惕的看過來，在發現是林北玄後才鬆了口氣。
“原來是林公子！！”
見到林北玄後，兩個看守眼睛亮了起來，急切的問道：“林公子，大統領難道沒有跟你一起嗎？”
他們在臨走時都見到林北玄跟着大統領一起去阻擊夜襲的府衙官兵。
此時青雲寨內亂，所有人都希望大統領能出現主持大局。
林北玄餘光看了眼山洞內混亂的景象，沉默片刻後說道：“因爲一些事情我跟大統領分開了，裡面是怎麼回事？”
聽到大統領並沒有跟林北玄在一起，看守眼神暗淡了幾分，說道：“有幾個氏族想在這個時候分家，狗道長不允許，所以就鬧起來了。”
“這個時候分家，難道是想被府衙的人各個擊破嗎？”
“唉，大家最開始本來就是因爲利益捆綁在一起，現在這個時候，想分家也不奇怪！”
看守的臉色都有些消極，這次青雲寨被毀顯然對他們的打擊很大。
林北玄眉頭微蹙，原本想告訴他們追兵已經快來了的事情暫時放棄了。
之前他前去看了眼追兵，按照對方的行徑速度，粗略估算應該還有一個時辰纔會到。
這些追兵與之前攻打青雲寨的府衙兵不同，裝備明顯精良許多，而且其中還有不少洋人指揮。
威爾沒有從楊堅那裡得到真正的遺骨，他有些急了，直接將邪靈真君的部隊派了出來。
如果現在將楊堅死亡的消息告訴這些看守，估計他們的士氣會再度受到嚴重的打擊。
在一名看守的帶領下，林北玄進入洞內。
此時裡面已經明顯分出了兩夥人，一邊人數較多，由狗皮道人領導，另一邊爲首的則是一名渾身青皮的男子。
他們像是剛打鬥過一場，兩邊分別有人受傷，青皮男子正與狗皮道人在兩夥人中間交涉。
“現在青雲寨成了如今這個樣子，一半統領和好些人手至今都未歸，說不定已經遭遇不測，我們若是分開逃跑，大家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大家在一起對方或許還會有些忌憚，若是分開，最後只會被逐個擊破。”
“烏蒙山這麼大，他們又哪裡會比我們更熟悉路況，那些人手上拿着的東西，我們即使人再多也沒用。
況且隊伍裡大多是老弱婦孺，你打算讓她們頂在前面嗎？”
青皮男子一揚手中鋼刀：“大家從各自家鄉逃出來便是爲了求活，現在這麼做依然是，沒有誰對誰錯，要怪，就只能怪這世道不公。
你若繼續攔着我們求活，那就只好拔刀相見了！”
說話間，青皮男子一刀便斬斷了面前一塊巨石。
狗皮道人聞言眯了眯眼睛：“紋統領，楊堅等統領生死未卜，你這麼做對得起他們嗎？”
青皮男子看向自己身後惴惴不安的族人，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願意離開的都跟我走，出去後我們各自挑選一個方向離開，總比聚在一起被人一網打盡的強。”
說着，他也不理會狗皮道人所說的話，帶着自己這支異人氏族的人便向着洞外離去。
期間，他經過林北玄時臉上露出一絲異樣，在看到只有林北玄一人時，那抹異樣就被他很快隱去。
這回狗皮道人沒有再阻止，而是任由對方離開，無聲的嘆了口氣，面容變得更加蒼老了些。
對方說的話其實並非沒有道理，一半統領現在了無音信，他一個將死不死之人，又能收攏多少人心。
越是危險的關頭，人心越是複雜，每個人內心都會有自己的抉擇。
跟隨在青皮男子身後的人有不少，一些統領在糾結過後，也開始帶着自己氏族離去。
在他們看來，青雲寨這個集合體已經沒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這些人一走，山洞內的人頓時少了三分之一。
“終於清淨了！”
桃淘手裡拿着藥膏，爲烏獲上藥。
在她看來，敵人未至自己人就鬧起來了，與其強行將那些心不在青雲寨的人綁在一起，倒不如讓對方早點走了痛快。
心裡想着這些事，下手就沒個輕重，烏獲被疼的齜牙咧嘴的。
他剛纔跟幾個跳出來叫囂着分家的統領打了一場，雙方雖然都有剋制沒下死手，但受傷終究是難免的。
烏獲長嘆了口氣，向洞外方向看去，恰好與林北玄的視線對上。
“恩公！”
他的聲音洪亮，加上山洞內的擴音效果，所有人都聽到了他的喊聲。
桃淘見到林北玄的時候臉上一喜，狗皮道人則老臉一皺，對林北玄的出現有些意外。
“你爲何會出現？”
林北玄並非青雲寨人，此時青雲寨陷入危機，他完全可以自己脫身，於情於理都沒有人會怪他。
然而現在卻忽然出現，這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林北玄默默走到狗皮道人身邊坐下，看了眼對方愈發蒼老的臉，輕聲說道：“追兵馬上就過來了，這裡不再是能待的地方，安排人收拾東西趕緊離開吧。”
聽到這話，狗皮道人花白的眉毛顫了顫，彷彿猜到了什麼。
他將桃淘叫到身邊，迅速吩咐下去。
桃淘得知事情後心中一驚，看了看林北玄，隨後迅速跑開，沒過多久，洞內就響起了一連串的動靜。
有剛出生的嬰兒因爲母親身體顫抖而驚醒，張嘴發出哭喊，有心慌的老者拄着柺杖，用瘦弱的肩膀扛起身邊的擔子……
關於追兵將至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洞內。
林北玄看着衆人忙不迭收拾東西，淡淡道：“之前那些離開的人或許可以幫我們拖延一陣子，趁着這個機會，你可以想想往哪個方向逃跑。”
狗皮道人點了點頭，沒有在意爲什麼林北玄在剛纔離開的那些人還在時，將這個消息說出來。
以少部分人的犧牲來換取更多人的活命，在他看來值得。
況且是那些人先放棄他們的。
“寨子裡有奸細，攻打青雲寨的不光只是府衙的人，還有江州邪靈真君派過來的先鋒隊，他們的目標是陸成江遺骨……”
聽聞這話，狗皮道人乾瘦的身體忍不住微微搖晃，他的眼眶泛紅，脖子上開始有一根根青黑色血管突起，濃烈的恨意自他身上散發出來。
“南……洋！！”
狗皮道人幾乎是咬着牙說出這兩個字。
不怪他有如此恨意，因爲身上這糾纏了他半輩子狗皮，可是全拜那些洋人所賜。
過了許久，狗皮道人才緩緩平復情緒，沙啞着聲音說道：“讓你見笑了。”
林北玄聳了聳肩，自顧自的繼續往下說，將地道內他所遭遇到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楊堅可能已經死了。”
林北玄望向狗皮道人，見對方只是露出一絲沉痛的表情，並未說什麼後，接着道：“他最後的囑託是讓我將遺骨帶給你，但很抱歉，那具遺骨在接觸到我的時候突然化爲了灰燼。”
“……”
時間彷彿靜止，即使聽到楊堅死亡消息臉上都沒有太大變化的狗皮道人，此時眼睛卻幾乎瞪了出來。
他們來到烏蒙山守護了這麼久的陸成江遺骨，結果現在竟然跟他說化成了灰燼？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狗皮道人語氣裡帶着幾分不確定。
林北玄這會也有些尷尬，然而事實就是如此，他沒什麼好隱瞞的。
狗皮道人見狀，深深看了林北玄一眼：“我知道了！”
林北玄沒想到對方竟然就這麼輕易的放下了這事，想好的理由都到嘴邊了，結果硬是給憋了回去。
他忍不住好奇問道：“你不問原因？”
狗皮道人搖了搖頭：“沒什麼好問的，你若想私吞遺骨，也不用跑來這裡一趟，所以我相信你。”
“……”
緊接着，就見狗皮道人站起身，環顧了一眼洞內正在收拾東西的衆人。
衆人見狗皮道人站起來，似乎有話要說，於是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目光齊齊向他看去。
如今仍在這裡的，都是相信狗皮道人能帶領大家脫困的氏族，其中還有不少氏族的統領已經死了，只是他們還並不知道。
剩下的異人統領裡，除了狗皮道人外，只有七位，分別是；烏獲、沙孩兒、屍羅蠻、桃姜、藏樹人、花髯奴、長腳錄民。
這七位也是目前青雲寨這支隊伍裡最強的戰鬥力。
他們靜靜立在一旁，看着狗皮道人緩緩開口。
“現在我這裡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我先說壞消息吧！”
“這次青雲寨之所以遭次危機，是因爲我們裡面出了奸細，青面陀，短腳朗等幾個統領勾結外人，害的大家再次無家可歸。”
這話一出，洞內立即掀起了軒然大波，一衆異民交頭接耳。
“難怪沒有見到青面陀氏族，原來就是他們出賣了寨子。”
所有人都恨得咬牙切齒，人最討厭背叛，更何況是投敵，且對青雲寨造成了巨大損失，有多少人的家庭因此妻離子散。
所以當得知竟然是自己內部出現間隙這件事後，衆人心中都升起了難以掩飾的怒火。
然而狗皮道人的話還在繼續。
“前往迎敵的大統領等人，或許已經遭遇不測了…”
若是剛纔的話激起了衆人心中的怒火，那麼現在楊堅等人身亡的消息便彷彿一盆冷水澆滅將所有人的心給淋了個透心涼。
一些得知自己統領已經身亡的氏族，則是忍不住痛哭出聲。
在他們這樣的封建年代，異人氏族的統領就像是一個大家族中的族長，是引領所有人前進方向的領袖。
一個族長死了，在沒有選出新族長出來之前，這個氏族必然會是一片混亂。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異人氏族的統領通常也是族中最強者擔任，在如今這樣的危機關頭，沒有了強者保護，在危機中活下去的概率便更加渺茫。
儘管還有其他統領在場，可試問如果遇到危險，對方是先保護自己的氏族還是其他人？
這點毫無疑問。
狗皮道人的話就像是個重磅炸彈砸進了所有人的心中。
他們痛恨那些通敵的奸細，面對如今的現象卻又驚慌失措。
林北玄有些不理解狗皮道人爲何要將這些事現在就說出來，完全可以等到衆人都安全後再慢慢告知。
然而就在他疑惑間，狗皮道人卻緊接着說出了讓所有人都爲之震驚的話。
一道道目光向林北玄看來，有審視，有期待，有不可思議……
“好消息是，大統領在臨死前爲我們選擇了一位新的統帥，他能帶領我們活下去。”
狗皮道人看向林北玄：“你說是吧，林公子！”
抱歉各位大大，今天加班，比較晚到家，來不及分章所以就將兩章合併了，希望大家能諒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