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內的佈置非常簡單。
石桌，石凳，石牀，簡單的似乎就像是一個普通弟子的居所一樣。
桌子上放着茶壺，卻只有一個杯子，就放在雲夢真的面前。
坐在石凳上，雲夢真甚至沒有擡頭，就這麼平靜坐着，似乎白樂就像是一個普通弟子一樣，無法讓她心中起絲毫波瀾。
看着雲夢真，白樂沉默着，原本許多想要說的話，在這一刻，卻似乎全部都成了多餘。
在雲夢真對面的石凳上坐了下來，白樂就這麼靜靜看着對方。
什麼都可以作假，但是這份氣息與感覺，卻是做不得假的。
從白樂走進來，看到雲夢真就很清楚，預想中那種可怕的情景並沒有出現，雲夢真依然還是雲夢真，沒有被凌仙奪舍的跡象。
可是，這樣的雲夢真卻似乎又不大一樣了。
白樂心中隱隱有一種感覺，可卻不敢，也不願說出口。
“十年不見，想不到，你竟然真的已經踏入了神靈之境。”
沉默了許久，終於還是雲夢真打破了這份寧靜。
“你不是也一樣。”
白樂輕聲回答道。
“我跟你不一樣。”
搖了搖頭，雲夢真輕聲說道。
“我記得，你說過，總有一天會以平等的身份跟我對話。”
思緒彷彿又回到了在靈犀劍宗的時候，那時候的白樂，還弱小的可憐，可卻就已經許下了這一生的承諾！
這麼多年過去，兜兜轉轉，白樂早就已經不再是昔日那個靈犀劍宗的小雜役了，可這份感情，這份承諾卻依然沒有變。
“我說過的話，不止這一句。”
看着雲夢真，白樂輕聲說道。
“我說過，會有一日，讓整個天下沒人敢反對我們在一起！我會讓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人總是會變的。”
對於白樂的話沒有任何表示，雲夢真平靜的說道：“我是道凌聖女，終生奉道纔是我的宿命！”
“狗屁的宿命！”
一瞬間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白樂緊緊盯着雲夢真說道：“我說了，我不信命！”
“我也想不信！但命，就是命！”
擡起頭，雲夢真並未起身，只是看着白樂的眼睛說道：“白樂，忘了那些不切實際的事情吧！你做你的青州府主，我做我的道凌聖女……我們都有各自的宿命與責任。”
“凌仙究竟對你做了什麼？”
死死盯着雲夢真，白樂厲聲質問道。
沉默了片刻，雲夢真輕聲說道：“其實你應該知道的。”
“……忘情天功？”
沉默了片刻，白樂終於還是開口道。
從他一進來，見到雲夢真的時候，實際上就已經有了猜測。
雲夢真如今的氣息，跟顧忘情實在太像了！
“入情，然後忘情……其實結果早已註定了，不過是早一刻，晚一刻的區別而已！凌仙老祖只是幫我早一步完成了修行而已。”
雖然已經沒有了感情與情緒，但是記憶卻一直還在。
此刻的雲夢真，便是想要以這樣的方式，了斷這一段感情。
儘管，原本其實已經不需要這一步了，只是，她心中卻似乎總有一種執念，讓她想要親手來了斷這一切。
“我不信這世上有什麼真正的忘情。”
看着雲夢真，白樂認真的說道：“雲夢真，我說過，我不信命！昔日在道凌山上，我就曾說過……我會向你證明，你的道是錯的！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將你拉回來的。”
“你的性子還是跟當年一直執拗！”
搖了搖頭，雲夢真緩緩說道：“記憶雖然還在，可是情卻已經不在了……你又何必執着下去。”
“你說不在就不在？”
一步踏出，白樂走到雲夢真的身邊，彼此彷彿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
“那你當我是什麼？”
明明靠的這麼近，可雲夢真的神色卻依然沒有任何變化：“你怎麼想，與我無關！我只是告訴你，我的態度而已。”
猛然抓住雲夢真的肩膀，白樂徑直俯下身，向着雲夢真吻了過去。
出乎意料的是，雲夢真沒有絲毫反抗的意思，也沒有半點配合的意思，就這麼平靜的坐着，彷彿泥塑木偶一樣，任憑白樂擺佈，可卻沒有任何的情緒。
良久，白樂這才猛然放開了雲夢真！
再沒有什麼是比這樣更可怕的了。
雲夢真並不反抗，因爲無論是慾望也好，情感也好，對於她來說，都已經不存在了。
這種平靜，纔是最令人絕望的！
白樂甚至懷疑，現在就算是自己想要雲夢真的身體，她也同樣未必會反抗！
只是……這還是他想要的嗎？
“現在信了嗎？”
“……”
臉色有些蒼白，白樂後退了兩步，重新跌坐回了石凳。
“回去吧，忘記這段感情，或許，我們還能有機會合作。”
“合作，現在你跟我談合作？”
看着雲夢真，白樂笑出了眼淚。
“乾帝與四方妖神聯手，無論是三大天宗，或許你自己，都無法與之抗衡，唯有聯手，才能抗衡！”
“是唯有聯手，纔有機會讓你奪取世界之心吧？”
眼中透出一抹平靜之色，白樂沉聲說道。
“隨你怎麼說。”
沒有絲毫辯解的意思，雲夢真平靜的回答道。
緩緩起身，白樂背過身去，輕聲說道：“凌仙的死訊是瞞不住的，不日乾帝必至……你，好自爲之吧！”
說完這番話，白樂頓時向洞府外走去。
那一刻，帶給白樂的痛楚，才當真可以說是痛徹心扉。
白樂走的很慢，每一步都顯得無比沉重。
白樂一直在等雲夢真開口挽留。
可惜，直到他走到門口，雲夢真也並未開口。
猛然轉過頭，白樂輕聲開口道：“如果時間能夠倒流，回到當年的時候……雲夢真，你後悔嗎？”
後悔嗎？
昔日的一幕幕，如同水幕一般在腦海之中出現，心有些疼，可卻終究消於無形。
靜靜的看着白樂，雲夢真思索了很久，卻終究還是沒有回答。
事實上，白樂也並沒有讓雲夢真回答的意思。
看着雲夢真，白樂臉上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輕聲說道。
“我不後悔。”
幾乎是開口的同時，白樂也順勢踏出了洞府，再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