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武德?”王天縱甩了甩手,面露疑惑,輕哼一聲,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他賴鄂邑不一直是暗中傷人?刺客出身是他的本事,怎麼你只說我,不說他?”
“要說武德,你們兩個纔是道德敗壞。殺重合侯就殺他好了,牽連這麼多無辜的人做什麼?”
“流霜府這些下人礙你們什麼事了?別告訴我你們不會偷襲,我看你們只是喜歡濫殺無辜罷了。”
連飛聽罷,嘴角泛起一絲詭異的微笑,陰測測地說:“誰叫重合侯非要他們去搬書?怪我不得!他要是老老實實獨處一室,我還不會殺這些下人。”
王天縱看了看剛落下山不久的太陽,眼中冒起無明業火,鄙夷地說:“你編造謊言就不能用點心麼?剛剛酉時末,你就這麼着急動手了?”
連飛的微笑愈發詭異:“怪我麼?我們在天岐山未能畢竟全功,總要快刀斬亂麻,才能找回場面。”
“剛纔我還看見重合侯的夫人,真是個尤物啊。賴鄂邑急着回去邀功,而我想和重合侯的夫人談一談,於是下手就早了些。”
“總不能在我和尤物溫存的時候,讓流霜府的下人來搗亂吧?”
王天縱的鬍子氣的直抖,指着連飛的鼻子罵道:“連飛,你不爲人子,簡直是畜生!”
連飛看了看王天縱腳下,突然哈哈大笑,得意地說:“王天縱,你也去死吧。”
流霜府的大地再次震顫,一條條土泥巨蛇從王天縱腳下涌起,將王天縱纏在一處。沒過多久,王天縱便被泥土裹挾,包成一個泥土巨卵。
還未等連飛笑出聲,那枚巨卵竟生出道道裂痕,在一聲巨響中土崩瓦解。飛濺的泥土產生一片霧霾,遮擋住了連飛的視線,他心裡一驚,急忙後跳數丈遠,細細地觀察起霧霾的動向。
王天縱從霧霾裡躍出,和連飛打在一處,二人拳腳相向,你來我往,一時竟分不清勝負。
“小子,竟使陰謀詭計,也不覺羞恥,我非要把你碎屍萬段不可。”王天縱越發厭惡連飛,面目變得猙獰起來。
連飛獰笑着,正欲出言擾亂王天縱的心神,卻瞥見纏住石元吉的土卵消失不見,不知什麼時候早就碎裂了。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胸前便產生一陣劇痛,一條好似木劍的劍刃從他的胸口穿出,隨後又消失不見。
“你……能突破我的束縛法術?”
連飛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只看到一雙廉價的布鞋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擡起頭,不可思議地看着石元吉,痛苦地說道:
“別殺我,我願意交出桂翼虎手下高手的名單。”
石元吉抄起元流劍,高高舉起,面無表情地說:“我爲什麼不殺你?因爲你是天災麼?”
連飛使出僅存的力氣,奮力地扇着自己的嘴巴:“我不是要……要對你的夫人無禮,我該死,我混帳,你饒我一命吧。”
“我不在乎這個。”石元吉手中的劍依舊高懸,冷冷地說道。“那些下人與朝堂的任何人都無關,你卻殺死他們。”
“所以你該死!”說罷,石元吉揮動元流劍,在連飛的尖叫聲中,砍下了他的腦袋。
王天縱看了看石元吉,欲言又止。
石元吉拿起連飛的腦袋,扔到賴鄂邑的屍體上,環顧一片狼藉的流霜府,眼神變得狠絕起來。
“多謝前輩出手相救,只有我一個人的話,絕對會被他們算計死,沒有還手的機會。”
王天縱悲憫地看着石元吉:“這兩個混帳行事一直如此,總是濫殺無辜,你也不必太過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多謝前輩開解,還請前輩到書房裡,胡旦還需要人保護。”石元吉冷靜地說道。
“胡旦?他不是……”王天縱睜大了眼睛,隨即恍然大悟,閉上了嘴,急忙奔到書房裡。
石元吉收回元流劍,長嘆一聲,向正房走去,卻見正房的窗戶上,女英單手托腮,表情複雜地看着他。
二人沉默着對視着,似乎有一條大海隔在他們之間。過了良久,石元吉眼眶溼潤地問道:“你一定知道他們來了,對嗎?”
女英點了點頭。
“你也知道他們殺人了?”
女英再次點了點頭。
“你能復活他們嗎?”
女英搖了搖頭,似乎想說什麼,卻還是沉默下來。
石元吉皺着眉頭,有些氣憤地問道:“爲什麼不能?以你的力量完全可以復活他們吧,還是說有什麼限制?或者說……”
“或者說,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女英歪着腦袋,疑惑地說:“你仍然覺得自己是個凡人,哪怕長庚已經和你交代了關於你的一切?”
“我雖然不知道你代表的是太虛的哪種規則,但你終究是神明。我們和凡人是不同的,你會去可憐螞蟻嗎?”
石元吉感到渾身發涼,睜大了眼睛看着女英,說不出是憤怒,是驚恐,還是後悔。
“原來如此,你說你不做玄冥的影子,只是想成爲一個獨立的神明罷了。虧我還天真地認爲你願意去乞活軍坐鎮,是因爲接受了自己融入凡人社會的想法!”
他呼吸急促,面目扭曲,竟然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女英平靜地看着他,有些疑惑地問道:“所以你會封印我嗎?”
石元吉沒有說話,怨恨地看了她一眼,轉過身去,急匆匆地走了。
流霜府還活着的下人聽到院中駭人的聲響,小心翼翼地出來查看,都被一片狼藉的場景嚇到。他們來到石元吉身邊,詢問起事情的經過。
“有刺客前來,殺了畢嵐管家,他們已經被我擊殺了。”石元吉紅着眼睛,向下人們解釋道。
“全府查看一遍,還有誰死了,名字都報上來,屍首收好,我好給他們舉行葬禮。”
下人們應了一聲,紛紛離去。
王天縱出言安慰道:“侯爺寬愛仁厚,實屬難得。您不要過分自責,早晚這個仇,咱們找回來就是了!”
石元吉默不作聲,看着下人們收起畢嵐的屍首,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石二先生。”石元吉的聲音顯得格外冷靜,眼神犀利。“我知道現在不是和他們撕破臉的時候,所以有什麼不見血的法子,能讓他們安穩點麼?”
王天縱看到石元吉的表現,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急忙應和道:“是啊,胡……石二先生,有這樣的法子麼?”
石二皺着眉頭,搖了搖頭:“如今劍拔弩張,你已經觸動了他們最基本的利益,沒有什麼能夠阻止他們。”
“不過,還是有法子讓他們暫時不去搞這些血腥的事情的。”
石元吉沉默半晌,突然說道:“是要去陛下那裡嗎?”
“對。”石二打了個拱手,既像是表達讚賞,也像是表達認同,恭敬地說。
“我明白了。”石元吉站起身,望着門外被下人們擺在一起的屍體,眼角抽動一下,便走到賴鄂邑面前,砍下了他的腦袋。
王天縱大感不妙,急忙去攔,然而還是晚了一步,石元吉早就挾着連飛和賴鄂邑的人頭,飛離了流霜府。
就在王天縱哀嘆一聲,想要追上去的時候,石二攔在他的面前,擺了擺手。
“胡……石二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他這明顯是要殺到桂翼虎他們那兒,你不攔他卻攔我?”王天縱大惑不解,有些焦急地問。
“你大可放心,他不會這麼衝動,我瞭解他。”石二鄭重地說道。“我必須先安葬這些無辜受死的人,王大師,和我一起來吧。”
王天縱嘆了一口氣,只好跟在石二身後,安葬死者。
……
在桂府的一處偏房裡,桂翼虎不安地踱着步,董賢一絲不掛躺在牀上,卻激不起他的任何興趣。
“大人,早些歇息吧。”董賢柔弱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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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什麼事?”桂翼虎沒好氣地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留下董賢幽怨的身影,煢煢孑立。
獨孤鼉入京時,他尚可以在八柱國年輕一代中頤指氣使。可如今燕王強勢入京,桂翼虎卻成了邊緣人物,這令他大爲惱火。
燕王喜歡殺人,這是他在紅桑鎮作威作福的威風。可他竟然把這種威風帶到在京城,桂翼虎就覺得很不自在。
京城中盤龍臥虎,像燕王這麼搞遲早要得罪一大幫人。可事態緊急,天命帝明明病入膏肓,卻藉着石元吉這把刀咄咄逼人,他不得不引入燕王這隻吃人的猛虎。
他哀嘆一聲,望着掛在天邊的紅月,默默地祈禱,只求明天能見到石元吉的人頭。隨後便返回正房,以便自己睡個好覺。
他進入正房,脫下外衣,剛拉開紗簾上牀,卻見到石元吉不知何時站在窗邊,似乎正等着自己回來。
“桂御史,看來你在八柱國那裡也沒怎麼討到便宜,身邊連個天災都沒有,我輕而易舉地就混了進來。”
桂翼虎剛要叫人,一眼瞥見放在桌子上的兩顆人頭,登時閉上了嘴。
“他們是燕王派去的,你來我這裡幹什麼?”
石元吉無奈地笑了笑:“沒辦法,我只知道你家,可不知道燕王現在何處,所以只好來拜訪你了,明白麼?”
桂翼虎心裡直呼倒黴,細細觀察一番,隨後氣定神閒地說:“不知重合侯來此,有何貴幹?”
“桂御史果然聰明,沒有什麼過激的行爲。”石元吉努力穩住情緒,保持微笑。“我希望你傳個話,三天之後,我會在興慶山和燕王見一面。”
“以皇族的身份。”
桂翼虎嘴角抽動了一下,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石元吉向桂翼虎展示了一個假笑,隨後從大門走出正房,就像是做客的客人受到款待之後,心滿意足地離開了主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