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元吉見狀,乘勝追擊,繼續說道:“前輩,我不知道河內的情況如何,這些都是陛下的情報。”
“至於您要怎麼做,你們獨孤家要如何站隊,是你們自己家的事情,我希望前輩能慎重考慮。”
獨孤鼉有些慌張地重新擺出笑容,鄭重地說道:“實不相瞞,重合侯的意圖我也是知道的。”
“說實話,我們獨孤家仗着能進成勻館的特權,年輕人是越來越腐化了。”
“他們哪像您這樣,熱愛學習,無非就是成天吃喝玩樂,欺軟怕硬。”
“若是侯爺能保證讓我們獨孤家與侯爺共進退,這點權利,不要也罷。”
石元吉的眼神赫然變得清冷,他直直地盯着獨孤鼉,嘴角微微翹起,看着獨孤鼉後背發涼。
難道他們獨孤家沒有參與刺殺元讓師哥的事,他在心裡自言自語道。
獨孤鼉的喉頭無聲地動了一下,他哪能猜不到石元吉的想法。可現在局勢已經超乎了他的預料,他不得不冒險了。
“侯爺,我還想問個問題,還望侯爺如實相告。”
“您說。”石元吉再也沒有初始的客氣,冷冷地回答道。
獨孤鼉終於將心裡的揣測說了出來:“您說摯爪是神明的禍殃,那您背後有沒有神明支持。您不要誤會,我是說,凡人終歸是無法和神明斗的。”
“啓家能創立大虞,獨霸東勝神州,靠得就是神明的支持,如果您……”
石元吉擺了擺手,打斷了獨孤鼉的話,惋惜地說道:“不愧是獨孤家家主,果然是高瞻遠矚。”
“可惜,您直到現在才意識到這是神明之間的鬥爭,像石二先生和唐萬元前輩,他們早就猜到了。”
“我可以明確地告訴您,我背後沒有神明的支持。原本支持啓家的神明也不再可靠,我和陛下只是和祂有限度的合作。”
“我們盤古天的智慧生靈,如果想要在這場神戰中活下來,只能靠我們自己。”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冷冷地說道:“獨孤鼉前輩,現在可以說說,你們獨孤家在元讓被刺殺的事情當中,玩了什麼貓膩吧?”
獨孤鼉皺着眉頭,長嘆一聲,眼眶溼潤地說道:“侯爺,我們獨孤家以我爲尊,我在獨孤家可以說是說一不二。”
“可年輕人的性子實在激烈,有時候他們涉世未深卻又狂妄自大,我也管不住啊。”
石元吉睜大了眼睛,想到了那個狂妄自大的獨孤信。他不禁輕哼一聲,見慣了胡旦和天命帝這種人精之後,淺薄又自負的獨孤信顯然是不足爲慮的。
不愧是家主,這個獨孤鼉和親人斷絕關係可真夠果斷的,他在心裡有些害怕地腹誹道。
對於他來說,他還是不能接受人心的險惡。儘管已經見多了世間冷暖,但他還是相信凡人的善意。
獨孤鼉見石元吉緩和的表情,試探地問道:“重合侯,難道你不想知道獨孤信這麼做的原因?”
當他在流霜府門口看到化名爲石二的胡旦時,他就已經對天命帝與石元吉的關係產生了一個猜想。
事到如今,他也來不及驗證,直接去摸老虎的屁股。
富貴險中求!
石元吉警惕了起來,他側着臉打量着獨孤鼉,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不是燕王?也不是你們獨孤家自己的意思?”石元吉不可置信地說着,既像是在提問,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獨孤鼉深吸一口氣,坦然地說道:“對,獨孤信看到了紙袋,覺得燕王不可信,又不想呆在你的手下,於是投靠了陛下。”
他剛剛說完,便不自然地用餘光打量着石元吉,赫然看到一張猙獰的臉。
難道我賭錯了嗎,獨孤鼉心裡開始打顫。
石元吉怎麼也猜不到天命帝竟會如此行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爲何會如此心狠手辣?
我怎麼會如此天真?一個口口聲聲承認自己弒父的人,哪會是和藹可親之人?他必定會算計我。
可他這麼做有什麼好處麼?他明明知道我的事情,除了我是太虛分身,他什麼都知道。
真是看不透他,石元吉腹誹道。
他的臉部不再猙獰,逐漸舒緩,讓獨孤鼉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石元吉有些頹廢地說道:“獨孤鼉前輩,你擬個名單,推薦一些獨孤家的子弟,我可以讓他們加入乞活軍。”
獨孤鼉聽罷,欣喜地連連點頭,順手拿過一張紙、一支筆就要寫起來。
石元吉話鋒一轉說道:“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乞活軍是講規矩的。八柱國的子弟去了那裡,也要講規矩。不會因爲他們出身名門,就有優待。”
獨孤鼉點了點頭說:“這是自然,只是希望侯爺不要食言。”
石元吉拿過名單,看了一眼,裡面果然沒有獨孤信的名字。
他微不可見地笑了笑,隨後他做出了一個送客的姿勢:“我也希望東勝神州的凡人能團結一心,一同讓摯爪的危機早日過去。”
石元吉拿着名單,看着獨孤鼉離去,一腔怒火不知在何處發泄。
他坐到完全無法理解天命帝的做法,對於自己在大虞所做的事情也起了懷疑。
這一切有意義嗎,他在心中問道。
石元吉坐回草稿紙上,雙手扶額,細細盤算着未來的計劃。
“井木犴,出來吧,我有事情想讓你去辦。”
想了良久,他終於開口,伴隨着他的情緒變化,書房裡的龍紋如同太陽環繞大地般旋轉,圍着石元吉有規律地漂浮起來。
井木犴如同陰影般從角落裡走出,他看着飄着書房四周的龍紋,變得小心翼翼。
石元吉輕聲細語地說:“我還能信任你嗎?”
井木犴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恭敬地說:“我井木犴願爲侯爺效犬馬之勞。”
石元吉將那份名單遞給他:“將這份名單送到李來亨手裡,可以宣揚出去。告訴他,上面的人可以進入乞活軍。”
“不用爲難他們,就當他們是和我們一樣的普通人,而不是八柱國的公子哥。”
“你也可以告訴陛下。”
井木犴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看了眼名單,謹慎地問道:“這名單上怎麼沒有獨孤信?”
問完這句話,井木犴便後悔了。
書房裡漂浮的龍紋閃爍着五顏六色的熒光,讓他失了方寸。井木犴早已見證了石元吉的變化,他不再是那個對朝堂什麼都不懂的太學生。
獨孤鼉一來,必是爲了向石元吉投放善意,甚至是表達忠誠。石元吉怕是什麼都知道了,獨孤信怎麼可能會在這份名單裡?
井木犴急忙補充道:“侯爺,那天……”
石元吉神情複雜地看着井木犴,輕聲細語地說:“那天你爲什麼會在元讓身邊,我一直想知道。”
“不過現在我終於明白了,陛下派獨孤信去刺殺我的師哥,而你,則是監視他的人,對吧?”
“否則,以你身爲天災的實力,就算看不清他的臉,想要追上他,還是很容易的。”
井木犴眉頭一皺,喘着粗氣,雙腿打起顫來。
石元吉見狀,和氣地說:“不過,你終究是沒按照陛下的意思去辦事,讓我的師哥活了下來。”
“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要不是你,我的師哥可能就不是重傷,而是當場暴斃了?”
井木犴誠惶誠恐地說道:“侯爺言重了,我只是不想看着陛下和您反目成仇。”
“獨孤信其人一直都很囂張,做事不講後果。陛下收服他,恐怕也只是權宜之計,做不得數。”
“元公子畢竟是八柱國的子弟,獨孤家此舉未得手,以後也不會再做了。”
石元吉默不作聲,直勾勾地看着井木犴。那些龍紋竟是越轉越快,擾得書房裡四處都是強烈的法力波動。
井木犴額頭見了汗,再次行禮說道:“侯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您一定要三思。”
“這世間的一切都是沾着血的,想要成大事總要如此。哪怕是這座莊園,也是血染成的。”
石元吉壓住怒火,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你這是什麼意思?這座流霜府是靠誰的血染成的?”
“難不成還是我殺得?”
井木犴嘆了口氣,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石元吉安慰他說:“你不用擔心,只要陛下繼續消滅摯爪,我還不會和陛下翻臉。”
“但我的師哥不能再出差錯,否則,我不介意讓陛下單槍匹馬地去面對河東皇族和八柱國的反撲。”
隨着石元吉的威嚇,書房裡法力滾滾而動,龍紋如同有了靈智一般,開始向井木犴壓來。
面對石元吉強大的氣勢,井木犴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懼,只好說道:
“陛下這麼做只是讓您沒有退路,他覺得您太過溫和,這不是做大事的性格。”
“離冬天只有四個月了,對付河東皇室和八柱國必須快刀斬亂麻,否則……”
石元吉怒喝一聲:“夠了!你只管送出這份名單,其他的事情我自有想法。”
井木犴哀嘆一聲,身形緩緩地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