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大晉京城似乎格外的平靜,白日裡那般熱鬧的迎接,到最後,卻傳來南齊和南延在城外被阻的消息,所有人盡皆散去,也似乎是心照不宣般,明明天色才暗下來,長街鬧市裡卻比以往靜下不少。
所以,雲初急縱着馬,再配合她完美的驅馬之術,幾乎沒有任何阻滯停留的橫穿而過,直向城門而去。
“小……小姐……”急縱馬背上,坐在雲初身後的知香此時承受着耳邊呼呼而過的風聲,感受着身下的晃動,眼眸都不敢睜開,好久,這才從喉嚨間艱難的擠出聲,“小姐,我們真的……需要……這麼……快……”
“不是要快,也不是着急,只是,你家小姐我現在心情不太好,看着身後那輛馬車上坐的人,也更更不爽。”說話間,雲初倒是讓馬兒走得緩了些。
隨着馬車放緩,知香此時也終於漸漸習慣了馬身的顛簸,雖然,臀下還是極不舒服,但是還是朝身後看了眼,那裡,長街靜寂,無一絲人影,顯然的,小姐帶着她不過走纔沒多久的時辰,已經將忠勇侯遠遠的給落下了。
“小姐,到底是皇上下的旨意,讓你和忠勇侯爺一起,你這樣……”知香思前想後,還覺得有些不太妥。
雲初自然明白知香話裡的意思,輕聲笑笑,“有何不妥,你怎知忠勇侯現在不是爲了怕落人口實,已經猴急白賴的緊趕着追上來。”
知香聞言,聽着雲初的笑聲,卻是不說話了。
不知爲什麼,雖然小姐在笑,可是她卻總覺着,小姐的心情並不見得高漲。
這種感覺極其輕微,若不是她一直在小姐身邊,又本身體質與常人有些不一樣,也斷難看出。
之前,太子在小姐的房裡那般久,二人說什麼,她自然不得知,可是之後,路十來和她打過招呼之後離開時,面色分明是極其複雜的。
所以,知香思忖半響,圓圓的臉上,大眼睛閃了又閃,終是抿了抿脣,雙手也不自覺的緊緊抓着雲初的腰間的衣衫,輕聲開口,“小姐,太子……”
“以後不要再提這個人了,不僅是太子,凡是與皇室有丁點血緣的人都不要提。”雲初直接打斷知香欲以開口的話,語氣如常,並沒有半絲怒意。
知香嘴一閉,想了想,又看看雲初浸在月色下光滑一線的側顏,見其面色平常,深感疑惑,但,到底是跟在雲初身邊太久,腦子也靈光了,輕聲道,“那小姐,忠勇侯只是太子的舅舅和皇室沒什麼血緣關係,我們這……”
“嗯。”雲初點頭,然後風聲中,聲音極其緩而慢,“忘了說一句,與皇后有關的人和事,我也不想聽。”
好吧,知香閉嘴,不過,抓着雲初衣衫的手,卻是緊了緊,她怕小姐將她丟下去,而且,只有她知道,小姐方纔在提到太子那一瞬,渾身極輕微的一顫,很輕,很微,可是,她感覺到了。
太子和小姐到底……
“噠噠噠……”而就在雲初讓馬緩下來這般沒多久,身後,漸漸傳來馬蹄急馳而來的聲音,不用看也知道,自然是忠勇侯要追上來了。
“這忠勇侯可真執作,還真是拿着皇命不當兒戲。”雲初冷笑。
“小姐,那我們現在是等着侯爺一起,還是……”知香看看身後,又看看雲初,在詢問。
雲初看了看天色,卻一拉馬繮,讓馬停了下來,然後,目光落在兩邊長街的暗影交晃處。
知香見得雲初的表情,也跟着她的目光,看向那長街陰影處,只見一道細長的身影投下,如不仔細看,都幾乎看不出,那是一個人的身影。
知香當下面色擰緊,原本抓着雲初的衣衫,害怕自己摔落的手此時更緊的摟緊了雲初的腰,好似一個保護的姿態。
雲初感覺到知香的動作,低眉看了眼腰間,卻是對着其安撫的一笑,然後對着那暗影處道,“既然來了,又不獻身,不是白跑一趟。”
雲初話聲落,那幾乎與月色融合在一起的細長身影似乎動了動,然後,有人走了出來。
是名女子。
熟人。
範語。
那位因爲父親與外敵巫蠱往來,意欲加害皇上,被皇上下旨,一連九族,滿門抄斬,一夜之間,門庭敗落的範氏大小姐,太子還親自督辦抄族之事,可是暗中,誰也不會想到,這位範家小姐竟然是在爲太子做事,而且,還是珠寶店肆的掌櫃,可說是景元桀的掌錢人。
而之前,絆倒安王,又哪裡全是她的功勞,這其中,多少也有這位範家大小姐的貢獻。
還記得,那夜,她女扮男裝,初次與範語相見時,她輕笑煙語,媚態橫生,一眼一笑,勾魂奪魄,意欲對她下毒,卻被她一眼識破。
然後……
雲初此時看着走出來的娉婷身影,面上微微一笑,“我倒是一直想問,那夜,我女扮男裝與你第一次見面時,你如何是那般窘態。”
“被朝廷通緝,雲初小姐覺得我還能不那麼落魄。”範語走過來道。
她此時一襲素青色衣衫,五官不算美,卻甚在柔,只是此時這般情竟下出現,又這般衣着,顯得眉目清寒,其人內斂,與之前任何一次見面,都有些不大一樣。
雲初脣角微勾,笑意輕諷,“難道,那個時候,你還沒有爲太子做事?”
“在斟酌。”範語也不含粗,答得直白,只是,雖說是範家大小姐,但是,到底經歷了這般多,說話間,語氣神態還是多了些許紅塵滄桑之態。
雲初也不置可否,“那如今呢,顯然的在爲太子做事,可是……”藉着月色,雲初看向前方某處方向,“如今你範氏府邸被抄,廢草叢生,滿庭蕭條,你爲了哪般?”語氣裡,帶着淡淡的輕嘲。
“雲初。”範語聲音既不是孟良辰那盤幹練爽淨,也不是名玲瓏那般帶着俏意,更不像雲花月尋般秀靜雅氣,當然,也不是雲初這般明亮,似珠落玉盤,只是,微微低沉的嗓音,卻自有人憐惜處,此時聽着雲初的話,聲音低了幾分,眼神直直的看着馬上高坐着的雲初,也不再喚一聲“雲初小姐”而是直呼其名,卻沒有任何輕視的意思。
顯然看出範語有話要說,雲初挑眉,“只要不說太子的好話,其他,我,洗耳恭聽。”
範語一噎,隨即卻是道,“我不說太子,我只回答你問我爲哪般,我告訴你,只因爲那高山白雪般的男子曾經的一個笑容,二月白雪,三月融化,桃柳樹下,黑衣錦繡,風華千千,一個側顏,輕然挑眉,讓人一生,難忘。”範語道。
一句話,卻說出一個雲初早已猜到,只是此時卻覺得有些可笑的事實。
範語喜歡太子。
勿庸置疑。
所以,這是範語甘願爲太子做事的理由。
“所以……”雲初眉梢輕挑,一絲輕笑,“太子允許一個心儀他的女子在他身邊做事,也並不那般的不近人情嘛。”
“雲初,我並不是這個意思,那樣的男子,身居高處,旁人勿近,不染纖塵,更從不曾爲誰折腰,如今卻爲了你一再破例,安王曾經做了多少太子不喜之事,到最後,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放過,可最後也是因爲你才釜底抽薪,還有帝師,那可是效忠大晉朝幾百年從未更替過,更莫說其他一樁樁一件件。”
“說得好,從不曾爲誰折腰,爲我做了這般多。”雲初突然輕聲笑開,笑聲清悅空靈,卻不帶任何感情。
範語眼底光芒閃爍,她此時站在那裡,到底也是會武之人,身姿筆直,緊了緊神色,又道,“太子之心你不是都瞭解嗎,之前即使他自我傷害,你不是也都理解嗎,爲什麼現在……”
“現在怎麼了?”雲初一幅好奇的問。
範語蹙眉,“雲初不要揣着明白裝糊塗,你是聰明人。”
“呵呵……”聞言,雲初冷笑,然後,語聲微沉,“範語,不要做出一副聖人的樣子來這裡給我說道道,老子不吃這一套,現在是怎麼樣,是打着紅顏知己的幌子前來說情嗎。”雲初面上不悅之色明顯,漆黑的眸底潔亮的光束漸漸沉下,口中一字一句清晰可聞,“所以,請你現在搞清楚,現在是老子被太子甩了,是他放棄了我,而且……”雲初精巧的脣角冷笑再度泛開,“太子如此隱諱的事情你都知道,想來,他對你信任有加,你既然也喜歡她,如今,我被甩了,你不是正好有機會。”
“雲初,你是未來太子妃。”範語沉聲提醒,顯然,也有些氣怒。
雲初的面色更不好,看看身後,聽着身後漸漸傳來的更近的馬蹄聲,又看着範語,“未來太子妃?不過一個名頭而已,誰要,拿去就是。”
誰要,拿去就是。
四個上字,明明極輕,卻似擲地有聲,如重錘敲地,震得範語身子輕微一僵,擡起頭近乎不可置信的看着雲初,“你就當真這般……”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分手,就要分得徹底,這纔是瀟灑乾脆,誰也不累及誰。”雲初似乎也懶得和範語廢話了,當下一拉馬繮就要離去。
“雲初,太子之心日月可見,對你之好,衆所共睹,你爲何就不能再試一試。”範語卻先雲初一步,攔住了雲初的去路。
雲初眸光一冷,“範語,你當真以爲我不敢對你動手,讓開。”
“太子神祉般的人物,我從未肖想過,換而言之,以太子之行事,也斷然不會留一個會時時刻刻覬覦他的之人在手下做事,以你之聰慧謹細,也早就想到這一層,所以,你去見太子。”
雲初現在的耐心早沒了,看着範語,眉峰蹙得死緊,“範語,當好人是不錯,但是,如果適得其反就不是好事了,我再說一句,讓開。”
“我不讓。”
“唰。”範語話剛一落,雲初掌風便是一出,直向範語揮去,範語反應及時,身子當即一個後退,卻還是踉蹌幾步,這才穩住身形,“雲初,你聽我說……”
“老子如花似玉,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正值妙齡,又不思春,少了男人會死?”雲初只留下這般狠狠一句話,當即就要驅馬離開。
而在這時,身後遠遠傳來聲音,“雲初小姐,請等一等。”
“等你大頭鬼。”雲安憤聲一句,看一眼範語,範語也看一眼其身後漸漸馳來的馬車,心知,眼下不再是說話的好時機,當下猶豫半響,終是挫敗的閃身離開。
而這時候,雲初再想離開,又來不及了,明耳人都能聽到忠勇侯在喚她了,此時或是停下來,不是讓人說,她故意爲之嗎。
當然,雲初沒有什麼好臉色就對了。
而一旁,知香還沒從方纔自家小姐和範主聽對話中醒過來神。
什麼叫做,小姐被甩了。
是太子不要小姐了?
可是,看範語這模樣,倒更像是小姐不要太子了。
好複雜。
“雲初侄女,這天色漸晚,你這般快,或是遇上歹人,不是叫本侯沒法向皇上交待嗎?”而此時,馬車臨近,簾幕欣開,忠勇侯很是親切的道。
不過,那親切很假。
雲初看着忠勇侯,鼻子哼哼,面上卻是笑意明亮,“對了,方纔還忘了問侯爺,宋玉最近如何了,這身體纔好,又整日流連煙花巷子的,萬一又病發什麼的可就不太好。”
“病發?”忠勇侯聞言,面色一變,“雲初小姐,你什麼意思?”
雲初看着忠勇侯,也不矯情,“也沒什麼意思,明人不說暗話,雲初只是提醒侯爺,皇上雖然下旨讓我們同行,但是依着我們過往的交情,彼此也着實沒什麼好說的好談的,大家各自顧好自己,此行一趟,做好自己本份,回去覆命就成。”雲初說得直接,忠勇侯顯然也沒想到雲初這般直接,當下面色輕忽一變,動了動脣,看着前方高馬上不過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子,硬是生生的說不出話來。
“所以,雲初先行了。”雲初看一眼忠勇侯那忽變忽變的面色,然後一拉馬繮,當真是絲毫爲作停留的直奔城門而去。
忠勇侯這下卻是不着急了,看着車伕那徵詢問眼神,好半響,擺了擺手,“慢慢跟着吧。”
說的是慢慢跟着,自然就是不再追上雲初的腳步了。
雲初都說得這般直接了,自己到底是一府侯爺,還是太子的舅舅,難道還上趕着找沒趣。
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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