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人看着不像好人

這一夜睡得格外安穩,不知是昨天太過勞累,還是那瓶牛奶的緣故,讓她難得的好眠。

說起來還真的要感謝那位有兩面之緣的好心人,一想到自己也沒來得及問個聯繫方式,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倪曦心中不免有一些失落。

一直到幾天後,她整理完了家中所有的物件,並找了房產中介來拍照登記也再沒能遇到那個男人。於是帶着些許遺憾,她最終離開了這個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坐上返程的飛機,她在心中默默地對這一切做着最後的告別,“再見了!或許再也不會相見吧。”

這段小插曲並沒有在倪曦的腦海中停留太久,因爲在她馬不停蹄地趕回到家中時,她發現家裡來了個不速之客。一個穿着黑色毛衣戴着金絲邊框眼鏡的男人,正和她的母親大人坐在沙發上悠閒地看着電視綜藝。此刻倪曦內心的震撼程度絕不亞於當初知道弟弟欠下鉅債的時候,且不說母親剛剛搬來這邊沒多久,就單單看着眼前這個男人的模樣,都讓她好感不起來。

倪母對她的出現並不意外,畢竟她在回家前就已經告知了自己的航班時間。

“曦曦快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你弟弟的大學同學。”倪母顯然對這位“同學”很是喜愛,一邊說着一邊試圖將倪曦拉到男人跟前。

而此時,男人也極爲配合地站了起來,他友好地向倪曦伸出右手,簡單的介紹着:“你好,我叫蕭瑜珩。”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

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了一個多腦袋的陌生男人,倪曦渾身上下寫滿了提防和戒備。黑色休閒西褲完美的襯托出了他修長的雙腿,貼身的黑色毛衣也隱隱地勾勒出了他精壯充滿力量的上半身線條。面前的男人穿着舉止都算得上得體,但偏偏他那對狐狸眼再配上一副禁慾系的眼鏡,總讓倪曦覺得這個人身上透着一股邪氣,怎麼看都不像個好人。

對方的示好她並不買賬,似乎認定了男人是有所企圖的壞人,於是語氣極爲不善地質問到:“你到底是什麼人?你來我家幹嘛?你接近我媽有什麼目的!”

蕭瑜珩顯然沒料到倪曦對自己的敵意這麼大,他微微側了側腦袋,眉頭輕蹙,開始認真地打量起這個看起來“不太好惹”的女人。鵝蛋臉,黑長直,身材不算高挑也不嬌小,皮膚細膩白皙,不算特別出衆的外貌,她穿着淺藍色牛仔褲,卡其色棒球服和米色帆布鞋,看上去倒像個學生模樣。

“我想,你對我應該有點誤解。”男人笑着挑了挑眉,很自然地收回了伸出的手,“今天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休息了,下次有機會再見吧。”說完他又轉頭看向一旁的倪母,“阿姨,我先走了。過幾天再來看您!”

“好孩子對不住了啊,我這閨女也是擔心我,她剛纔說的話你別往心裡去啊。還有下次可別拎一堆東西過來了,你能抽時間來看看我我就很高興了。”

“曦曦,你還不快過來一起送送人家啊!怎麼一點禮貌也沒有。”

倪母顯然對自己女兒的表現非常不滿意,她一面飽含歉意地跟蕭瑜珩告別,一面使勁給倪曦使眼色。可惜我們的倪大小姐完全不配合,她好似沒有看到母親的暗示一般,冷哼一聲後便徑直走到餐桌旁坐了下來。

看着女兒半點退讓的意思都沒有,倪母決定親自送人出去,男人拗不過老人家的堅持最後也只能隨了她的意。

大約十來分鐘後,倪母回到了家,此時的倪曦也已經從餐桌那挪到了茶几邊。她有一肚子疑問等着母親給自己解答,出去不過一個星期不到的時間,怎麼就突然蹦出來這麼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了。

像是早已料到她的舉動,還沒等她開口,倪母便搶先一步發話了。

“媽知道你有很多擔憂,也怪我沒跟你說這事,想着讓你一條心在老家處理完房子的事,也就不差這幾天,沒想到弄得人家小蕭那麼難堪。”母親拍了拍倪曦的手,示意她耐心聽完自己的解釋。

“就是你走之後的第二天中午,媽想說去附近的超市買點東西,結果哪知道剛走到單元門口就不小心給摔了一跤。”

“什麼?你摔到哪了?要緊嗎?怎麼不跟我說啊!”倪曦一聽到母親受傷就緊張得不行。

“沒事沒事,不嚴重。你別緊張孩子,你聽媽說完。”倪母簡單的安撫了一下她,接着說:“說來也巧,我摔着的時候剛好就碰到了小蕭,那時候媽也不知道他是誰,但那孩子看到我摔了就趕緊過來把我扶起來了,還好心的要送我去醫院。其實我那會兒感覺摔得並不嚴重,就要他幫忙把我送回家休息。然後你猜怎麼着,到了咱家門口的時候,他問我認不認識小璽,我才知道原來他是你弟弟的大學同學。他說聽說你弟弟出事了,很想去拜祭他,好不容易打聽到了你住的地方就想着來碰碰運氣。媽看着那孩子挺熱心的,不像是壞人,他看到你不在家,我又摔着了,後面幾天又是給我送吃的,又是在家陪我聊天,還給我講了不少你弟弟在學校的事呢。”大約想到了弟弟,說着說着倪母就紅了眼眶。

“我跟小蕭說了,等你回來了就帶他去看看小璽。今天怪我沒提前跟你打招呼,你看鬧得人多不愉快,找個時間啊你還是好好替媽謝謝人家吧,這些天也多虧那孩子的照顧。你看看那邊那些吃的喝的,都是他每次來拎過來的,媽都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倪曦這才注意到堆落在門口玄關地上的一堆東西,牛奶,水果,中老年人營養品......確實是應有盡有,看來也真的是“破費”了。然而母親口中的解釋並沒有打消她的疑慮,這個人怎麼打聽到自己住處的,弟弟過去從未跟自己提過有這麼一個同學,看他的樣子分明也不像個學生,他的身份到底是是麼?還有最重要的是,她和母親幾乎一無所有,那麼這個人來找她的目的又是爲了什麼呢?

當然,這些心中的疑問她自然不會去對母親訴說,因爲很顯然,這個男人的出現讓原本沉浸在巨大悲傷情緒中的母親得到了一絲“救贖”,倪曦可以感受到母親發生的轉變,至少前段時間根本不會笑也不會去看任何電視節目的她現在還能坐下來和人聊天,還能放鬆下來去看看電視了。

爲了不讓母親失望,倪曦答應了母親的要求,正好她也想好好去會一會這個叫蕭瑜珩的男人,看看他究竟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幾天後,倪曦在陵園見到了穿着一身黑色西裝前來赴約的蕭瑜珩,這應該算是他們第一次“正式”的見面吧。今天的他並沒有戴眼鏡,頭髮也似乎是精心打理過的,倪曦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對細節的把控真的很厲害,他舉手投足間所展現出的尊重甚至讓倪曦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小人之心”了。簡單打過招呼後,他們一起來到了倪安璽的墓地前,蕭瑜珩獻上了自己帶來的花束,然後盯着墓碑上年輕男孩的照片陷入了沉思。倪曦並沒有上前去打擾他,此刻她的內心也早已是百轉千回。

“你弟弟和你很像。”幾分鐘後,她的思緒被這沒由來的一句話拉了回來。

“我是說你們長得很像。”男人解釋着,“好了,差不多到中午了,我想你應該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我,不如一起吃個午飯吧。”

倪曦沒想到對方直接挑明瞭自己的想法,便爽快的答應了下來。一直到坐上蕭瑜珩的車,她的腦袋裡還在飛速的整理着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種種,以至於她壓根就沒注意到剛剛男人的詢問。

“倪小姐,你覺得我剛纔說的地方怎麼樣?”男人再次開口,這次倪曦終於緩過了神,可惜她並不知道男人剛纔說的地方是哪裡。

“抱歉,我剛剛想事情去了,沒聽清你說的。能麻煩你再說一遍麼?”她想,自己剛纔的行爲多少有點不夠尊重人,但天地良心她真的也不是故意的。“實在是不好意思,最近家裡事情比較多,不知不覺就開了小差。”她再次表達着歉意。

“沒事,我本來想問你願不願意去XXX餐廳,那家的菜不錯,還有甜品也很受歡迎,你們女孩子應該都喜歡吃甜的吧。”

“我都可以的,就去這裡吧。”其實吃什麼並不重要,她認爲男人完全可以很敷衍的隨便找個地方,而犯不着如此“貼心”的詢問自己的意見,畢竟吃飯並不是他們的目的,這一點兩人心中應該都很清楚。這個男人一定不簡單,不僅心思縝密,還善於僞裝,等會兒自己一定要保持警惕,千萬彆着了他的道。倪曦自顧地想着,眉頭不自覺地就打起了結。

蕭瑜珩看了眼坐在一旁的人,沒有再說話,只是繼續專注地開着車,可倪曦卻分明從他的眼角處捕捉到了一抹幾乎讓人難以察覺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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