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太子剛剛睡下了,可是還有些不安穩。”奶孃低聲回答道。
鳳傾城聞言走到雲景灝的搖牀前,他確實睡的不安穩,小小的眉頭不時地輕蹙,鳳傾城憐愛的將他抱了起來,輕輕拍打着他的身體。
剛被抱起來的時候,熟睡中的小人不安的抖動了幾下胳膊,看樣子就要醒過來一般,或許是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那不安的小眉頭漸漸舒展開了,換了個姿勢又沉沉睡了過去。
鳳傾城抱了他一會,見他睡熟了,便交給奶孃看顧。而她自己則是回到了自己的寢殿。
秋夜的晚上,又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夾雜着一縷悠揚的笛音。
這麼晚了是誰在吹笛子,這笛音中好像有着深深地矛盾和困惑。
鳳傾城睜開眼睛,定了定神,悄悄起身批了件外衣,看了看外間芸香紅錦正熟睡着,便沒有叫她們。而是自己一個人走了出去。
循聲而去,這笛音的位置應該是御花園的東面。
暢音閣內。
慕容雲清坐在二樓的欄杆上,目光悲傷地看着前方,手指輕動,一個個婉轉的音符便傾瀉而出。
這樣的夜晚,帶着一縷淡淡的悲傷。
鳳傾城安靜的站在他的身後,聽他將曲子吹完。這才擡步走到了他邊上的欄杆處坐下。
“怎麼這麼晚還不睡?”慕容雲清收起玉笛,睜開眼看着她問道。
“你這笛聲飄得太遠了,我在鳳凰殿都聽到了。我還在想,是誰這大半夜不睡覺,在這擾人清夢呢。”鳳傾城笑着回答。
“額……那是我擾民了。”慕容雲清知道她在開玩笑,也笑着說道。
“沒關係,既然你都認識到錯誤了,本宮就饒了你了。”鳳傾城很認真的點了點頭道。
“小人謝皇后不殺之恩。”慕容雲清配合着。
“呵呵……”鳳傾城忍不住笑了起來,慕容雲清見她笑了起來,也覺得心情莫名的開朗了起來。
“雲清,我們認識多少年了。”鳳傾城笑了會之後便收起了笑意,眼神清涼的看着他問道。
聞言慕容雲清低下了頭,沉默片刻才道,“六年零八個月。”
“這麼久了啊。”鳳傾城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轉而神色又恢復了正常。
“是啊,還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我還是對立的。我是夜九霄的人,正和你的兵馬在爭奪南地六城。沒想到一晃眼都這麼多年了。”慕容雲清眼神恍然的看着前方,似乎是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回憶,嘴角帶着笑意,眼神亦是輕快地。很快那絲輕快便被淡淡的悲傷籠罩起來。而他也是長嘆一聲,不再開口了。
“是啊,一晃都這麼多年了。”鳳傾城笑了笑,突然轉頭看着他問道,“慕容大哥,我問你個問題。”
慕容雲清擡眼看這她的眼睛,見她神色認真,便對她點頭道,“你問。”
“這麼多年,慕容大哥對我,是喜歡的吧。”鳳傾城笑着問道。
慕容雲清沒想到她這麼問,眼神閃過一絲驚訝,很快又平息下去,略微一頓便道,“自然,你和我的妹妹一樣。”
“是麼?僅僅是兄妹之情麼?”鳳傾城一挑眉,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既然是兄妹之情,那木慕容大哥爲什麼不肯接受靈犀?”
慕容雲清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看着她苦笑道,“傾
城,你既知道我的心,又何必明知故問。”
“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鳳傾城點頭道。若是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幾天,幾個月或許會掩藏的很好,可是若是六年,那麼不管他怎麼隱藏也是隱藏不住的。“慕容大哥,你知道我一直將你當成我的兄長。”
“我知道。”慕容雲清聞言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從欄杆上站起身,背對着鳳傾城道,“我知道你對我並無意,所以我也並未奢求過什麼。”他似乎是被戳中了內心深處的痛,語氣也帶着一絲難過。
“慕容大哥,你覺得我今天找你說這個是爲了傷害你的麼?”鳳傾城見他要走在身後叫住他道。
“傾城我知道你的心意,難道我連默默喜歡你的資格都沒有麼?”,慕容雲清語氣黯然的開口道。
“是你不明白,現在你喜歡的早已經不是我了。”鳳傾城聲音再度響起。
慕容雲清渾身聞言一震,轉過頭眼神悲傷地看着她,“你怎麼可以如此說我。”他喜歡了她這麼多年。而她現在竟然在懷疑他的感情,慕容雲清的心中除了憤怒更多的是悲傷。
鳳傾城輕輕一嘆,看着他道,“坐下吧,我跟你講個故事。”見他並未動作,並未在意,而是轉過頭看着面前的夜空徑自開口。
“很久之前,有一座寺廟,叫元音寺。那是個香火很鼎盛的地方,每天來上香的人絡繹不絕。元音寺的房樑上有一隻小小的蜘蛛,它在房樑上結了蛛網,每天看着下面的人來人去,沐浴着寺中的香火,漸漸地也有了一絲佛性。”說到這裡,鳳傾城擡頭看了眼慕容雲清,見他眼中閃過不解的神色,似乎是不明白她爲什麼要說這些。笑了笑,又接着開口道。
“有一天,佛祖光臨了這座寺廟,無意間發現了這隻樑上的蜘蛛,便開口問他,“你我既然相遇便是有緣,那我便來問你一個問題,你在這樑上一千年,可曾體會到了什麼。怎麼樣?”
蜘蛛很高興,忙開口回答,“佛祖您請問吧。”
佛祖笑了笑,問道,“這世上什麼最珍貴?”
蜘蛛想了想,回答道,“這世上最珍貴的便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佛祖笑了笑,沒有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時光荏苒,轉眼又是一千年過去了。
這一千年中,蜘蛛沐浴着寺中的香火,看着人世的變遷,佛性也隨之增長。這天,佛祖又來了。
“蜘蛛我問你,過了一千年,對於一千年前的問題你可曾有新的認識?”
蜘蛛想了想,仍舊回答,“這世上最珍貴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佛祖點了點頭,道,“你在好好想想。”說罷轉身又消失了。
春去秋來,轉眼間,一千年又過去了。
這日,寺中颳起了大風,風將一滴甘露吹落到了蜘蛛網上,蜘蛛見到了甘露晶瑩剔透,喜歡的不得了。蜘蛛每天看着甘露都很開心,希望和他永遠在一起。也覺得和甘露在一起的日子是他這幾千年中最快樂的。可惜好景不長,有一天,又來了一陣大風,甘露隨風飛走了,蜘蛛很傷心,覺得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就在這時候,佛祖又來了。
“蜘蛛,又過了一千年,你可知道了世間什麼最珍貴?”
蜘蛛想到了甘露,心中更加難過和悲傷,回答道,“世間最珍貴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鳳傾城又看向慕容雲清,見他雙眉緊蹙,知道他是聽進去了,笑了笑,接着講下去。
佛祖說,“既然如此,你便到人世間走一趟吧。”
就這樣,蜘蛛來到了人世間,投胎到了一戶官宦人家,家人給她取名爲蛛兒。
蛛兒長到十八歲,出落的亭亭玉立,楚楚動人。
這日宮中舉辦宴會,蛛兒跟着母親一同進宮去了。
這次進宮的人有很多妙齡少女,蛛兒也在內,還有皇帝的女兒長風公主。在這場宴會上,蛛兒遇到了今年的新科狀元甘鹿,甘鹿表演了詩詞歌賦,很多女子都爲他傾倒,這裡面也包括蛛兒,因爲蛛兒已經將他認出來了,他就是當年在元音寺的那滴甘露。
蛛兒很高興,可是一點都能不緊張,因爲她相信,甘露一定會將她認出來的。
宴會過後不久,蛛兒陪着母親一塊去寺廟上香,又一次碰到了甘鹿。
珠兒覺得這是上天給她的機會,邊去跟甘露說,“甘鹿,你記得我麼,我就是當年元音寺樑上的那隻蜘蛛。”
甘鹿大驚,覺得蛛兒實在有些想象力太過豐富了。之後便離開了,蛛兒很傷心,不明白,它和甘鹿在一起三年,甘鹿怎麼會將她忘記了呢。
之後不久,便傳來了甘鹿和長風公主大婚的消息。而她也被皇帝賜婚給了太子芝草。
“後來呢?”慕容雲清見鳳傾城停了下來開口問道。
“後來蛛兒大病了一場,生命垂危。彌留之際,他只感覺到了有人在她身邊悲痛的喊她,蛛兒,蛛兒。”
佛祖這個時候又出現了,他看着奄奄一息的蛛兒問道,“蜘蛛,你迷戀甘露,又可曾想過,是誰將甘露帶到你身邊的呢?是風,甘露由風帶來,如今也由風帶走。而芝草,原本便是元音寺門前的一顆小草,他看着你千年,愛慕了你千年,可你從未低下頭看過他。如今我再問你,這世上什麼最珍貴。”
蜘蛛恍然大悟,這才發現自己錯了多離譜,開口道,“這世上最珍貴的是珍惜現在,不要等到已失去的時候後悔也不要爲了得不到的傷神,只有把握現在纔是最幸福的。”
佛祖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看着她道,“蜘蛛,你終於明白了。”說完佛光一現,消失不見了。
蜘蛛明白了自己的心,終於活了過來,而她也聽到了芝草在她身邊掉下了眼淚。
“蛛兒,那日御花園我第一眼見到你便喜歡上了你,我求了父皇好久才同意娶你爲妻,既然你不久於人世,那我邊陪你一同去吧。”說罷掏出長劍便要自刎。
蛛兒掉下了眼淚,睜開眼的時候看到了芝草正要自刎,忙伸手將他手上的劍打落在地。
故事說到這裡,鳳傾城也停了下來,微風輕輕吹過她的臉頰,月色中,她回過頭看着慕容雲清,輕聲開口道,“雲清,有時候當局者迷,說的就是這個道理。或許你愛的並不是鳳傾城,而是那個喜歡了鳳傾城多年的自己。有時候不妨轉身看看,或許有人正等着你。”
說這話的時候鳳傾城的視線越過慕容雲清看向了他的身後,段靈犀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那裡。
慕容雲清回過頭看着段靈犀,神色更加的複雜。
“慕容大哥,我聽說南邊的扶桑花開了,咱們去看好不好?”段靈犀彎了彎眼角,朝着慕容雲清伸出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