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玲媽一咬牙，還是將院長給扶了起來，看了一眼地板門打開之後往下通去的樓梯……這時候說什麼都沒用了，確實不如親自下去看一眼。
感性的思維下，紫玲媽不認爲院長有在做什麼什麼壞事情。
但作爲一名記者，不管是職業本能還是理性思維，此時都不斷地開始懷疑。
可就在此時，洛邱已經先行一步，走了下去！
“你小心點！”紫玲媽頓時慌忙地叫喚了起來。
可沒等幾秒，洛邱的聲音便已經傳了上來，“下來吧，這裡不深。”
“……嗯？？”
……
當汽燈的亮光照亮了四周的瞬間，紫玲媽當場就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她難以描述自己人生中極爲重要的，曾經住過好長一段時間的【家】裡，竟然會出現這樣的東西。
“這是…什麼……”
在一個大概二十平左右大小，高也就兩米的密室當中——正中就擺放着一座古舊的神龕，就像是一個小型的祭臺一樣。
神龕的四面，都分別放置了一個面盆大小的高腳香爐，每個爐子之中，都積滿了燃盡的香火……擡眼看去，在神龕上面的天花板上，赫然是一片燻黑。
神龕上有一尊四頭八臂的女神道像，道像的每一個頭的表情都不同，或是猙獰，或是兇惡，或是慈悲……
它的每根手臂上，同樣拿着不同的各種法器。
除此之外，則是以神龕爲中心點，在地板上佈滿了一道道暗紅近黑的道家符文……紫玲媽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裡距離能嚇死人的鬼屋，就差一首中式恐怖的BGM而已。
此時，梨子也一副被這裡的佈置給震撼到的模樣，水靈靈的大眼睛裡面盡都是疑惑。
“別愣着了，去給四個爐子點上香。”院長的聲音冷不丁響了起來，“每個爐子點七根，不能多，不能少，香放在神龕下的櫃子裡……還有，四周的小爐子也要點上。”
“老太婆……”紫玲媽此時深呼吸了一口氣，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你不覺得，這時候你應該說點什麼嗎？”
“怎麼，你是覺得我在這裡做什麼詭異的事情？”院長冷笑道：“邪教祭祀嗎？”
紫玲媽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氣，“老太婆，你知道我只能信你告訴我的。”
看着紫玲媽那倔強的目光，院長吁了口氣，“先上了香再說吧，這事說來話長，我會告訴你的。”
說着，也不等任紫玲反應，院長便蹣跚地摸到了神龕面前，從底下的櫃子之中取出來了檀香和打火機，默默地點燃了起來。
“不要不敬，這是鬥姆元君。”院長聲音輕輕響起，“從前你們可以不信，但是現在的話…多少心裡也清楚，舉頭三尺是真的有神明的。”
“鬥姆…元君？”紫玲媽怔了怔，只感覺心情複雜。
“全稱應該是叫【先天鬥姥紫光金尊摩利攴天大聖圓明道姥天尊】吧。”梨子忽然說道：“也可以簡稱【鬥姥】，或者【鬥姆元君】……民間傳說，【鬥姆元君】是救厄解難的女神。嗯……就是個好的神明。”
發現紫玲媽這會兒正在驚訝地看着自己的時候，梨子頓時訕訕一笑道：“我看仙偶劇學的…啊哈哈哈，哈……”
紫玲媽明顯不信，但此時卻看着老院長。
院長也驚訝地看了梨子一眼，一邊給四個大香爐上着香，一邊點頭說道：“這個小丫頭說的不錯，鬥姆元君確實是救厄解難的女神，之所以把祂供奉在這裡，起初我也是嚇了一跳的。”
“起初……”洛邱沉吟道：“難道佈置這個道場的時候，院長您並不清楚嗎。”
“是啊，福利院不是你親自籌建的嗎，你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些東西……”紫玲媽也是滿臉疑惑。
院長沒好氣道：“這裡是我參與籌建的不假，可籌建福利院的又不止我一個……還有一個人，你是不記得了，還是下意識地就沒有想過？”
紫玲媽頓時雙肩微微一顫，“你是說我…契爺？”
院長嘆了口氣，無奈道：“除了他，你以爲我會答應下來嗎。”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任紫玲沉聲說道，她聲音隱隱怒氣。
“先別生氣，這嚴格來說，也不是真的壞事…你乾爹這樣做，也有自己的理由。”院長扶着膝蓋站了起來，往第二個香爐走去，“你應該很清楚，你乾爹是很相信風水的…他身邊就有一個風水大師，你還記得吧。”
紫玲媽點點頭，記憶中一個神神道道的道士的身影一閃而過——很模糊的了。
她的乾爹身邊確實有這麼一個風水大師……應該說，港區那邊很多的富人都迷信這種，記憶中那位風水大師也不只是爲了乾爹一個服務的，而是服務整個港區的老錢人羣。
“你這乾爹，靠什麼發家的，你應該清楚。”院長輕聲道：“這個人，一生作孽太多了，老了之後，就有了些想法……也甭管他是因爲怕死還是真的爲了愧過，籌建福利院這事情，確實是幫了不少人的。”
“……契爺他建的福利院不少，難道說？”
“也不是每一家都有佈置道場。”院長搖搖頭道：“不過佈置了道場的也不少就是了。”
“這個道場到底是做什麼用的？”紫玲媽冷靜了下來。
“祈福，消災解厄，還有化煞改命。”院長想了想道：“神龕裡面之前有你乾爹的頭髮，是當作化身用的。這些佈置了道場的福利院，也不是胡亂建造的，而是每一處都精挑細選的風水寶地，目的就是爲了用天地的靈氣來洗淨罪孽。”
“這種東西…有用嗎。”紫玲媽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從前有沒有用我不知道，但像是你乾爹這樣的人，最終還是能全身而退…誰知道呢？”院長搖搖頭，“況且福利院這裡供奉道場，一直以來都是風調雨順的，而你乾爹也會每年爲此捐一筆錢過來，我需要做的只是每天晚上在這裡點燈而已，何樂而不爲？”
洛邱沉吟道：“院長，您說神龕之前是有那個人頭髮做的化身？”
院子點點頭道：“嗯，後來化身被請走了。”
“爲什麼要請走？”紫玲媽愕然道：“不是爲了化煞嗎？”
院長沒好氣道：“煞化光了，沒有了，自然就要請走啊，放在這裡做什麼？一個人吃什麼穿什麼，冥冥中是有定數的，就算是風水逆天借運也要講求一個合理有度。人的一生就像是個容器一樣，那些不屬於自己的福氣裝的太多，反而是災難。”
“這麼說來，他確實…也不算是做壞事。”紫玲媽嘀咕了聲，神色似乎也鬆了口氣，旋即又疑惑道：“可…可既然已經完成了做法，老太婆你爲什麼還……難道我契爺他還在逼你？！”
“你乾爹將當初籌建的所有福利院都捐出來了，早就和這些斷乾淨了。”院長搖搖頭，“都說了，做這種東西是違背自然的，當目的達到了，就要斷乾淨，所以他就斷的很乾淨，往後甚至也不敢再向這裡捐獻，就是害怕冥冥中被注意到。我之所以將這裡留下來，也只是爲了祈福而已…畢竟這裡，好像真的管用。”
說到這裡，院長一臉懊悔的模樣，“其實我有段時間也強迫自己忘了這個地方，也不再供奉了……但是今年連續發生了幾個孩子走丟的事情，幾個月之前世界大變，我就又重啓這個地方了，算是亡羊補牢吧……也不知道【鬥姥】會不會覺得我這個人不虔誠，太功利。”
她苦笑了聲，“剛纔我夢見陳羽了，摔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好的，我心裡悶得發慌，想起來還沒有點香添燈的事情……要不是實在走不動，也不會喊你過來了。”
紫玲媽一臉神色複雜。
院長忽然道：“來都來了，你們也拜一拜吧，心誠則靈，畢竟現在信這些也沒有壞處。”
紫玲媽搖搖頭道：“算了，要是真有，我剛纔就算是衝撞了……說聲對不起吧，反正我這會兒肯定是不虔誠的。”
梨子倒是正正經經地跑過去上了一炷香。
“我不信這些。”洛邱只是隨意地搖搖頭。
院長也沒有勉強。
……
從儲物室的密室道場之中回到院長辦公室，時間已經來到了凌晨的三點半……幾人都十分沉默。
紫玲媽應該是還需要點時間來消化今晚知道的這些事情…她甚至有些不太敢去看洛邱的目光。
因爲自小，洛邱就不太喜歡她和港區那邊有什麼接觸。
而今晚上還知道了福利院背後隱藏着的事情，紫玲媽就感覺當場EMO了，現在洛邱又知道了這些事情，好大兒這會兒對於她那位契爺的觀感只怕更差。
不同紫玲媽的心情複雜，梨子此時反而是輕鬆了不少。
當知道了地下道場存在的時候，她心中的某些疑惑也就迎刃而解……難怪她總感覺這福利奇奇怪怪的，存了那麼多的孤魂野鬼，卻一點兒也感覺不到這裡陰氣沉沉，反而是一片祥和……
不過當初佈置這個道場的風水大師，大概是真有學到一些東西，但又沒有學到多少……這裡雖然供奉了【鬥姆元君】，不過顯然沒有真正的被【注視】。
否則這些年福利院也不會還是有孩子夭折……道場多半也就是讓這裡的環境磁場好點，讓人病痛少些。
反正梨子在神龕上，一點兒神性都感受不到…靈氣倒是還算充足，這多半還是靈氣復甦之後受了道場佈置的陣法導致？
或許持續地供奉下去，這裡會演變成爲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道場吧？
但是如果只有院長自己一個人默默做這些，估計也懸……畢竟一個人的香火實在有限，分攤下來整個福利院那麼多人，每個人也就極爲有限，可以忽略不計。
……
院長的精神狀態本來就不怎麼好，因此回來之後，沒過多久便又睡着了。
或許是因爲供奉過的關係，她的氣息似乎也變得勻長了些。
紫玲媽小心翼翼地給蓋好了被子，關上了小房間的門走了出來……一出來就看着洛邱正盯着自己看來。
紫玲媽頓時心裡發毛。
“姐，你餓了嗎！”梨子連忙說道：“這裡還有包子，是小洛剛纔特意送來的，怕你餓了！”
“哦…我還真是有點餓了。”紫玲媽連忙反應過來，拿起了包子就啃了起來。
“既然沒什麼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洛邱忽然站起身體來說道。
紫玲媽連忙道：“你肯定是累一天了，趕緊回去休息吧，這裡不用擔心的，我在這裡就是回到了家一樣。”
洛邱想了想道：“那個人，其實也短暫地給過你一個家，以前的事情不好評價，今後如果沒什麼問題，我也…不會說什麼，就這樣吧。”
紫玲媽頓時目光微紅，冷不丁的一句窩心話就被感動得不要不要的，上來就要抱抱——但紫玲媽日常抱抱失敗。
洛邱巧妙地後退躲開之後，便開門離開了。
……
梨子全程看着，不禁偷笑道：“沒想到小洛這麼高冷的傢伙，也會害羞的啊？”
紫玲媽伸手輕拍了梨子腦袋一下，沒好氣道：“說什麼呢，他也是人好不好，說得他沒有感情一樣。”
梨子吐了吐舌頭，不用裝可愛的，她是真的長得可愛。
“咦，姐……這雨是不是變小了，感覺好久沒有響雷了？”
“雨確實小了。”紫玲媽打開窗看了一眼，她伸手出去，只感覺雨水滴滴答答，很是輕柔。
梨子下意識道：“看情況，陳羽的搜救應該很快就可以開展…希望有個好消息。”
……
房間的窗透着微微的燈光。
洛邱打着傘走了回來，女僕小姐姐就站在了門外邊等着。
前半夜的時候，女僕小姐姐又出去了……處理一些事情。
……
……
……
……
敲門聲。
劉素素一大清早就來到了院長室了，同行的還有啊邦哥。
進門的時候，便看見了老院長坐在了書桌前，黑沉着臉的模樣……一旁的任紫玲則是抱着胸，也冷着一張臉。
劉姐不禁搖搖頭，以她對這倆人的熟悉，指不定是大清早就又小吵了一輪……紫玲丫頭這倔強的性子，其實多半是隨老院長的。
兩個都是口是心非的傢伙。
“哦，你來了。”見劉姐來了，院長臉色頓時緩和了一些，“啊邦也來了，我都說了沒事，不用緊張。”
“人昨天差點就躺直了，還說沒事，我看你渾身上下就只有嘴巴是硬的。”紫玲媽頓時冷哼了聲。
“好啦好啦，什麼事真是的。”劉姐連忙打着圓場道：“院長，來喝點粥吧，這是啊邦一大早就去菜圃摘菜給您熬的青菜粥，熱乎着呢！”
“有心了。”院長微笑着點了點頭，一臉慈愛地看着提着保溫壺傻傻憨憨的啊邦哥，“我正好也餓了。”
趁着院長喝粥的這會，紫玲媽看着劉素素道：“劉姐，院裡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情。”劉素素呵呵一笑，“雨停了，就是積水多了些，今天也不適合戶外活動而已。”
“那就好。”
忽然電話聲響起。
院長隨手拿起了桌面的固定電話，沒聽兩句，人便嗖一聲地站了起來，“真的？好…好的好的，謝謝，謝謝你們！我馬上就過去！”
“怎麼了？”
院長此時喜色地看着大夥，“找到陳羽了，現在正送去鎮上的醫院！人沒事，不過昏迷了，說是體徵還算穩定！”
“那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