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十五分鐘，楊詩琪都沒有讓步，而拖的時間越久，對唐旭宸越不利。
唐旭宸相信，拖到最後，楊詩琪肯定會讓步。問題是，楊詩琪受過訓練，知道該如何處置這種局面。
章飛盛捱了一槍，得及時處理傷口，不然會因流血過多身亡。
就算他很健壯，流掉一半的血都不會喪命，也會昏迷休克，而唐旭宸不可能帶着他逃離北京。別忘了，如果章飛盛死了，就算唐旭宸拿到了病毒原體，也不知道劉雪麗在哪，更不可能跟看押劉雪麗的人交易。爲了保住章飛盛的命，唐旭宸就得帶他去醫院，至少得去能處理外商的診所。
只要耽擱點時間，楊詩琪就會帶人追上來。
楊詩琪拖了十五分鐘，就是要讓唐旭宸首先處理章飛盛的槍傷，獲得逮捕唐旭宸與章飛盛的機會。
“媽的，你是個瘋子，比我想像的還要瘋狂。”章飛盛已經非常虛弱了，得靠唐旭宸扶着才能站穩。
“你們把劉雪麗關在什麼地方？”
章飛盛冷冷一笑，說道：“怎麼，想丟下我不管，單槍匹馬的去營救她？唐旭宸，如果我死在這裡，我會讓劉雪麗爲我陪葬。沒錯，我死後肯定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只是劉雪麗也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在軍情局的時候殺了很多人，而且很多是無辜者，她肯定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你他媽再胡說，我現在就殺了你！”
“殺啊，開槍，現在就開槍！”
唐旭宸咬緊牙關，強忍住了扣動扳機的衝動。
“老子量你也沒有這個膽！”章飛盛沒有閉嘴。“她很漂亮，雖然平常板着臉，缺少女人味，但是肯定有溫柔的一面，也才把你迷得神魂顛倒，肯爲她鋌而走險。在牀上，她的技巧肯定很不錯吧？”
“告訴我，你們把劉雪麗關在哪裡，我就送你去急救中心，幫你申請特赦令。你知道我跟元首的關係，元首肯定會答應。沒有任何附加條款，不要你交代別的事情，只是單純的特赦令。”
“怎麼，你急了？”章飛盛笑了起來，只是笑得有氣無力。“唐旭宸，你這麼沉着冷靜的人，也有急的時候？”
“快告訴我！”唐旭宸確實急了，因爲章飛盛流了太多的血，隨時可能昏迷休克。
“記住，不是我不想幫你把劉雪麗救出來，而是他們……是與你並肩戰鬥的人……不肯放……放……”
“媽的，你不能昏過去。”唐旭宸鬆開了章飛盛肩膀上的傷口，掐住了他的人中穴。
章飛盛終於閉上了嘴，而且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唐旭宸身上。
怎麼辦，現在怎麼辦？
唐旭宸束手無策，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絕望。
“老唐，別做傻事！”喊話的是田皓桐，而且朝這邊走了過來。
“站在哪，別過來！”
“老唐，你被騙了。”田皓桐又往前走了兩步，離唐旭宸不到五米，才停下。他手上拿着一份文件。“劉姐已經死了，這是鑑定報告。鑑定人員在爆炸現場找得的樣本中發現了她的基因，與她父母的吻合率超過百分之九十九。老唐，章飛盛利用了你，他知道你對劉姐的感情有多深，知道只要相劉姐還活着，你就會不顧一切的營救她。老唐，我們知道你有多麼悲痛與絕望，可是你還活着，你沒有喪失理智。老唐，劉姐在九泉之下絕不想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
“唐旭宸，面對現實吧，不要再犯錯了。”楊詩琪在遠處喊了一聲。
“老唐，相信我。”田皓桐又往前走了一步。
“站住！”唐旭宸完全錯亂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相信誰。
他懷疑過章飛盛，知道章飛盛很有可能在拿劉雪麗利用他，可是他不願意相信劉雪麗已經死了。
田皓桐停下腳步，說道：“老唐，我知道你想爲劉姐報仇，恨不得殺了他，可是他不是真兇，殺了他，只會讓幕後主使逍遙法外。劉姐是死在捍衛國家的戰場上，難道你願意讓她白白犧牲？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沒能把幕後主使繩之以法，要不了多久就會再次發生類似的事情，會有成千上萬的無辜民衆遭到荼毒。爲了捍衛國家、爲了保護人民，我們會毫不猶豫的做出自我犧牲，劉姐也不例外。爲劉姐報仇的唯一辦法是查出幕後主使，只有他知道幕後主使是誰！”
“唐旭宸，他快死了，難道你想讓幕後主使逍遙法外嗎？”
唐旭宸很悲痛，但是沒有喪失理智。十年前，在帶着劉雪麗離開，讓展鵬圖單獨留下面對敵人的時候，唐旭宸就發過誓，這輩子絕不做違背理智的事情。不管遇到什麼，他都能沉着冷靜的應付。
“老唐……”田皓桐試着往前邁了一步。
唐旭宸沒有讓他站住，等到田皓桐走近，他舉起了握槍的右手。
雖然思維很混亂，但是唐旭宸知道，章飛盛騙了他，利用了他對劉雪麗的感情，劉雪麗已經死了。
開始，章飛盛提到劉雪麗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用的是“肯定”，而且沒有提到劉雪麗是不是已經死了。這句話有兩種解釋，一是劉雪麗已經被打入十八層地域，二是劉雪麗在死後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顯然，章飛盛在神志迷糊的時候，說出了真話。
唐旭宸還想到了一個之前忽略了的問題。
像章飛盛這樣的人，只要落網，肯定死路一條，絕對沒有活命的機會。哪怕他沒有交代任何事情，哪怕唐旭宸爲了救出劉雪麗放了他，幕後主使也不會這麼認爲，肯定會殺人滅口以絕後患。
章飛盛這麼做，不是爲了活命，而是要對付唐旭宸。
他們炸死了劉雪麗，擺明了是在對付唐旭宸，而唐旭宸沒有垮掉，依然在全力追查幕後主使。
只有除掉唐旭宸，才能消除幕後主使受到的威脅。
章飛盛知道自己必死無疑，說不定他的家人已被幕後主使控制。爲了保護家人，他得在死前立下功勞。把唐旭宸引入圈套，然後幹掉唐旭宸，絕對是功不可沒，至少能讓他的家人一生平安。
“楊詩琪，快過來！”田皓桐一把扶住了章飛盛。“聯繫急救中心，做好搶救準備。”
“他失血太多，需要輸血。”唐旭宸說了一句。
“讓書庫準備六百毫升o型血。”
楊詩琪跑了過來，還帶來了急救人員。
她沒讓外勤人員逮捕唐旭宸，而是把唐旭宸叫到了一邊。
“你還信任我嗎？”唐旭宸主動打破了沉默。
“這也是我想問的問題。”楊詩琪打量了唐旭宸一番，說道，“老唐，你太辛苦了，我送你回家。”
“我的家在哪？”唐旭宸苦笑了起來。
楊詩琪微微一愣，隨即嘆了口氣。
唐旭宸確實有家，軍情局分給他的那套福利房，只是去年才接房，還沒裝修，他一直住在劉雪麗家裡。
劉雪麗死了，那還是他的家嗎？
在楊詩琪看來，唐旭宸已經無家可歸了。要知道，楊詩琪在美國呆了八年，深受美國文化影響。在美國人的觀念中，“家”的核心是“親人”，而不是“住宅”，有親人的地方纔能稱爲家。
唐旭宸還有親人嗎？
在跟楊懷烈通電話的時候，唐旭宸就提到，他的父母已經去世了，沒有兄弟姐妹，劉雪麗就是他唯一的親人。
現在連唯一的親人也走了，他還有家嗎？
“你得重新審問章飛盛，讓田皓桐查清楚他的底細，特別是他的家人，然後派人去把他的家人接過來。如果他仍然不肯交代，你得主動提出爲他的家人提供保護，以此換取幕後主使的情報。”
“老唐……”
唐旭宸勉強笑了笑，說道：“發生了這些事情，我不會勉強你。”
“你打算去哪？”
“我不知道。”唐旭宸長出口氣，離開緊急通道的出口，朝停車場走去。
楊詩琪看着唐旭宸，心裡很不是個滋味。
其實，唐旭宸早就垮掉了，在別墅裡的爆炸發生之後，他就絕望了。只是，他一直不肯相信劉雪麗已經死了，一直強撐到現在。可惜的是，爲了不讓他做傻事，田皓桐不得不把真相告訴他。
隨着最後一線希望破滅，他的精神支柱徹底垮掉了。
在這個時候，他還能想到如何審訊章飛盛，還能表現得如此冷靜，沒有嚎啕大哭，可想他平時是一個多麼沉着的人。
楊詩琪很痛心，這些事情都不應該發生在唐旭宸身上。
她更擔心，害怕唐旭宸會就此淪落。
“老唐！”楊詩琪叫住了唐旭宸。“留下來，完成調查。”
唐旭宸微微一愣，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過頭來。
“我仍然信任你，而且是你發起的調查，你是完成調查的不二人選。你比我、甚至比歐陽更清楚這起事件的前因後果，更瞭解幕後主使。如果你能堅持住，我希望你留下來，完成這次調查。”
“小楊，我……”
“我不是在安慰你，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別人。當然，如果你無法堅持下去，我不會強求你留下來。”楊詩琪沒有說實話，雖然她確實不知道如何安慰唐旭宸，但是她希望通過查出幕後主使，通過爲劉雪麗報仇讓唐旭宸振作起來，至少能在此次事件過去之後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她是在幫助唐旭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