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輕飄飄的聲音，被風吹着，落在南枝的耳邊。
卻如驚雷炸開。
南枝驚愕地睜大眼睛：
“你、你說什麼？”
阿南先是擡手擦掉臉上冰涼的淚，然後纔敢轉頭去看南枝。
“我說……媽媽你送我走吧。”
南枝有些難受地抿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阿南笑得很輕鬆，還故意用輕快的語氣：
“我說的是真的！我都擔心自己再待幾天，就會捨不得離開了！”
南枝再次用力抿了抿脣：
“阿南，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
阿南搖頭：
“不，媽媽，這是我的選擇。我很感激能夠成爲你的孩子，不管以後去了什麼地方，只要有這段記憶，我……我就什麼都不害怕了。”
他很努力，才忍住那聲哽咽。
他甚至在朝着南枝笑。
可是，透過他的眼睛，南枝只看到無邊的淚意。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一聲聲地喊：
“阿南，阿南。”
阿南勉強揚起嘴角，沒哭：
“嗯，媽媽，我在。”
他一直都在。
就算去了另一個世界，他的心也會和媽媽在一起。
永遠，永遠。
太陽升起來。
蓬勃的光亮和熱意被裹挾着，轉瞬灑遍了沙灘。
在強烈的光亮裡，阿南的身影好像變得模糊。
南枝似乎真的看到了他離去的場景……
不！不行！
“阿南！再等等！媽媽會想辦法的！”
南枝衝過去，一把抓住阿南的手腕。
阿南原本閉上的眼睛，又驚訝地睜開：
“什麼？”
南枝害怕他聽不到，就此消失了，便語氣急促地說：
“陸時序……你爸爸他已經在找辦法了，如果我們可以轉移你的靈魂，說不定可以幫你製作一具新的身體……你應該不會討厭機器人作爲身體吧？你爸爸他的實驗室最近有個生物機器人的項目，如果研究順利，到時候製作出的機器人，看着和真人幾乎沒有區別！或者你喜歡別的什麼身體，爸爸媽媽都可以努力爲你想辦法！”
阿南瞪圓了眼睛：
“還、還可以這樣嗎？”
“當然！這絕對是可行的辦法！所以你記得，不要灰心！爸爸媽媽都會努力的！”
南枝願意相信……不，她必須相信這樣的辦法是可行的！
她一定一定會讓阿南留下來！留在他們身邊！
阿南認真聽着，先是有些驚訝，然後就笑了。
他用力點了下頭：
“好！我等着！”
那語氣不同於之前的低沉，而是變得鮮活輕鬆不少。
似乎……擁有了全新的希望！-
太陽徹底出來了。
阿南離開。
一一回來了。
他揉了下眼睛，看着周圍：
“嗯？我怎麼在這裡？”
他想起昨晚自己的身體應該是那個叫阿南的傢伙掌控着，撇了撇嘴。
然後，一一纔看到身邊的南枝，立馬撒嬌地鑽進南枝懷裡。
“媽媽！”
南枝眼尾還有一點點緋紅。
但她的心情明顯快活了許多：
“嗯，一一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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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早安！”
一一是個敏銳的孩子。
他迅速發現了不對勁。
“媽媽你哭啦？”
南枝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可是，這件事到底不能瞞着一一。
趁着周遭無人的時候，南枝便斟酌着，把她的想法和計劃告訴給了一一。
“……所以阿南可以要在你的身體裡多留一些時間，但是一一不用擔心，媽媽和爸爸都會想辦法儘快解決這件事的！”
一一小臉兒有些凝重。
南枝以爲他是不樂意了，心情跟着沉甸甸。
阿南很重要，但是一一也很重要啊！
她不想爲了一個孩子，傷害另一個孩子的心。
所以，她希望自己給出的解決辦法是兩個孩子都能夠接受的。
如果一一不願意的話……
“媽媽。”
一一有些鄭重其事地喊道。
南枝立刻身子前傾：
“什麼？一一你有什麼想法就說？媽媽絕對會想辦法解決的！”
一一特別認真，一字一句地說：
“那媽媽，我可以跟阿南換一換嗎？”
“啊？”
南枝有點不明白一一的意思。
然後，她就聽一一解釋道：
“就是和他換一換時間啦，比如上學就讓他去，在家裡就換成我……”
一一認真地掰着手指，開始分配自己的時間。
他還分得特別細碎，連幼兒園的不同課程都分出來了！
比如他最近挺喜歡幼兒園的AI機器人體驗課，就想留着自己上。
至於其他幼稚的唱歌跳舞什麼的，一概留給了阿南。
可以說算盤打得很精了！
南枝越聽，越是哭笑不得。
“一一你啊，你可真是……”
一一無辜地眨着小扇子般的睫羽：
“怎麼了媽媽？我想得不好嗎？”
南枝能說什麼呢？
她又是好笑，又忍不住眼眶溼潤。
“所以一一不討厭阿南嗎？”
一一撇了下嘴：
“他不就是我嗎？我纔不會討厭自己。”
停頓兩秒，他又很低聲地說，
“還有……媽媽不是喜歡他，想要他留下來嗎？只要媽媽希望的，我無論怎麼樣都好。”
因爲他愛媽媽，比任何人都要愛媽媽。
他希望媽媽可以開心、快樂，永遠不要哭。
這是一一最簡單的念頭。
而南枝聽着，卻是說不出的心情複雜。
最後，她只能把一一輕輕擁入懷裡，下巴輕輕蹭着他的發頂。
“媽媽知道，一一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愛媽媽是不是？”
“當然了！”
一一驕傲地仰起小臉兒！
南枝低頭親了親一一的眼睛：
“謝謝寶貝，媽媽很感激有你。”
清晨的光亮照在母子身上，描摹出一層溫暖的金邊。
-
陸氏實驗室。
熬了一夜的陸時序，看着眼前略顯簡陋的儀器，眸光沉沉，意味不明。
旁邊的組長頂着油膩膩的頭髮，握着拳頭：
“這絕對是諾貝爾級別的發現！如果向世界公開，所有人都會爲它瘋狂！”
說着，她又忍不住焦灼地來回走，
“可這也是個潘多拉的盒子，要是被打開，造成的後果無法計量……誰會拒絕將靈魂換進更年輕、貌美的身體呢？老闆，我們到底要怎麼辦？”
“先鎖起來吧，我……需要時間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