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膽囊三角區完美遊離，使得這臺手術再沒有什麼懸念，鄭秀宜與麻醉師的神經都無比鬆弛，靜待着手術結束。
很快，林霄操控電鉤，從三角區將膽囊輕鬆剝離，最後，再絮入紗布條，檢測創面有無出血和漏膽，這一切工作塵埃落定，就可以進行縫合，解決戰鬥。
“明明是驚心動魄，林醫生卻始終是風平浪靜的模樣，鄭主任，我總算明白，爲什麼你會心甘情願做一個助手了。”
麻醉師的感慨似無窮無盡，他覺得，即便是下了手術檯，他也不可能輕易忘記今天發生的一切。
這注定成爲他記憶中，最精彩的一臺手術！
而鄭秀宜此刻，除去感嘆，又多了幾分自豪。
能在這樣完美的手術中成爲助手，也是一項莫大的殊榮，事實上，整個手術流程能如此順暢，她也是功不可沒，在林霄神乎其技的背後，是她手扶內窺鏡，如影隨形的跟着林霄的動作，不然，必定會使手術出現滯澀，甚至發生不必要的意外。
取出內窺鏡，鄭秀宜舒出一口長氣，但不等她的心情完全平靜，檢測儀突然傳來異響，短短數秒鐘，趙秘書的體溫竟升高至三十八度，並且還有繼續上升的趨勢。
“術後發熱，這可不是好現象！”
一顆心再度提起，鄭秀宜凝聲道，“是感染嗎，不對，整臺手術無比順利，不可能發生感染，那就是另一種可能了。”
“嗯，膽道梗阻。”
林霄點點頭，“有結石在術中掉入膽總管，這趙秘書，還真是會給人出難題啊！”
人體內，沒有哪個器官是絕對獨立，許多時候，結石不會老老實實待在膽囊裡面，很可能因爲某一次收縮，而掉入下方的膽總管，尤其在取石手術中，這種現象時有發生。
對主刀醫師而言，其實就是多一步手術的事情，切開膽管，取出結石，沒有太高的風險可言，但與單純的膽囊切除術不同，膽總管取石手術相對複雜，需要在術後放置一根T形管，防止出現膽道狹窄，以及膽汁泄露的情況，可如此一來，林霄就絕無可能完成他的承諾，讓趙秘書在一天內出院工作了。
這世上，終究是沒有絕對的完美啊！
心中輕嘆一聲，鄭秀宜安慰道：“林醫生，你已經做的很好了，膽總管結石的不確定性太高了，誰也無法預知，我想趙秘書知道這些，也不會爲難你的。”
“我明白。”
“這就好。”
鄭秀宜笑道，“那我們繼續第二臺手術，器械護士，幫我準備T形管……”
正安排着，卻被林霄打斷：“T形管就不必了，我用不到。”
“嗯？”
與麻醉師相視一怔，鄭秀宜忽然想起來什麼，皺眉道，“難道你要用ERCP嗎，這也並非不可行，但價格有點高，是不是該和趙秘書的家屬商量一下？”
而且，她還有一件事沒敢提醒，ERCP是經胃十二指腸找到膽總管，逆行插管，從而取出其中結石，優點是無需留置T形管，創口最小，恢復也相對較快，但它的缺點也相對明顯，十二指腸內壁纖薄，有可能會發生穿孔，尤其是林霄先一步切除膽囊，術中導致的解剖改變，更會增加穿孔的風險！
“不，ERCP不能保證百分百成功，不能讓趙秘書承擔風險。”
“那你是怎麼打算的？”
鄭秀宜有些懵了，這傳統手段和新興手段都不採納，還能有什麼取石的辦法？
然後，她就看見林霄取出了針包。
又是鍼灸？
“林醫生，這玩笑開的有點大了。”
麻醉師苦笑的說，“我知道，你鍼灸的功夫很有一手，可這是結石啊，不是鬧着玩的，現在只是掉到了膽總管，萬一再往下掉，那可要進十二指腸了，別說手術難度提高不少，如果出現梗阻性黃疸，那可是要人命的事情！”
“我就是要它去十二指腸，但不是以結石的形態。”
“什麼！”
麻醉師虎軀一震。
這是要做排石？
通常來說，膽總管結石的直徑低於五毫米，就有排出的可能性，雖說他不清楚眼前這一顆的大小，但患者出現發熱，說明膽道梗阻已經形成，十有八·九是超過五毫米了！
不論藥物還是衝擊波震石，都難以讓結石變的更小，幾枚小小的銀針，能有什麼幫助！
這時，林霄已經出針。
與前幾次出針不同，這次每一針，都入穴極深，恨不得整根都沒入一般，縱使他與鄭秀宜都不懂中醫，卻也隱隱察覺出針法的特殊。
“這一式針法，叫做躍馬橫槍。”
林霄淡聲解釋，“在我所知的針法裡，沒有哪一式能比它更加兇猛，只要控制得當，就可以用它來震碎結石。”
《天聖玄鍼》中，共有八式針法，這《躍馬橫槍》的作用，便是如一位衝鋒陷陣的將軍，衝破一切阻礙，對於疏泄排淤有着非常驚人的療效，但也因爲它效用太猛，所耗費的內氣，在八式針法中也排行前列。
好在膽總管結石不會太大，不然以林霄的針法造詣，怕是也撐不下來。
鄭秀宜還是感覺天方夜譚，可林霄連創奇蹟，她早已建立起深深的自我懷疑，哪裡還有阻止林霄的心思。
時間分秒而過，鄭秀宜不敢有絲毫走神，而林霄，也確實再一次譜寫奇蹟。
麻醉師擔憂的梗阻性黃疸並未出現，不僅如此，趙秘書的體溫也回落到正常水準，儘管無法獲知膽管內結石的情況，但經驗告訴她，那顆該死的結石已經變小了。
只要低於五毫米，就可以排除風險，如果再縮小至兩毫米左右，也就沒什麼手術的必要，隨訪觀察，等待它自然排出就是。
“差不多了。”
將一枚枚銀針取出，林霄退下手術檯，拿掉了無菌面罩，“準備喚醒他，再做幾項檢查，就可以安排出院了。”
無人迴應。
不論鄭秀宜還是麻醉師，都處在長久的失神當中。
一臺本該簡簡單單的膽囊切除術，難度被不斷拔高，最終還能兌現承諾，就算親身經歷的他們，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