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以前,有人告訴他,有一天,他會站在一個屢屢給他閉門羹吃的女人門口,像是詩人一樣地抒情告白,他一定會認爲那個人瘋了。然而現在,他知道,是自己瘋了。那樣的話,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甚至也沒有想過,就這麼突然從心裡冒到了嘴邊,自己一不留神,它們就調皮地挨個從嘴巴里跑了出來,組合成了告白的句子。
“就是因爲我母親抱孫子的心理太急切,而我又遲遲沒有動靜,甚至到現在,連結婚的打算都沒有,所以加重了我母親的焦躁情緒。她正每天都琢磨着怎麼樣能讓我快點結婚,早點讓她抱上大孫子呢,結果突然有一天,她發現這個世界上已經有了一個孩子,是她的孫子,她驚喜之餘,又怎麼能不暈頭轉向,手足無措呢?
在這種情況之下,她做了什麼事情,也都是因爲腦袋徹底懵掉了,再加上週圍還有人挑唆,她纔會這麼冥頑不靈,越來越過分。我不是要爲我母親爭辯她是無辜的,希望你能原諒。事情是她做的,即使有人在挑唆,她也是有責任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夠稍微體諒一下她對天天的心,她不是……無緣無故就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莫紹庭抿了抿嘴脣,把自己能夠想到的話都說完了,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表達清楚,白慕嫣有沒有聽明白,從來都很優秀的他,難得有這麼一次機會,覺得自己非常不自信,對白慕嫣會不會相信自己不自信,對白慕嫣會不會原諒自己不自信,對白慕嫣會不會原諒自己的母親不自信,甚至對自己的語言表達能力都不自信。
莫紹庭把想要說的話,近乎於完全沒有邏輯,語無倫次地說完了之後,屋子裡面依然沒有任何動靜。莫紹庭連白慕嫣到底是不是在聽自己說話,他都不知道。
等了半晌,莫紹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微微低着頭,渾身散發的,都是失落的氣息。
明明白慕嫣和天天就站在自己的對面,只有這一層防盜門之間的隔閡,莫紹庭卻覺得兩個人之間,好像隔了一道銀行,物理上的銀河和時間上的銀河,看得見,摸得着,兩個人卻永遠都沒有辦法跨越那道河,最終走到一起。
莫紹庭伸出手,好像看得到白慕嫣和天天就站在自己的對面,他想要摸一摸白慕嫣,摸一摸天天,然而卻只摸到了那冰冷無情的門框。
白慕嫣用手扶着天天,靜靜地站在房間內,聽莫紹庭在外面半天都沒有了動靜。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他應該已經離開了吧。
白慕嫣又從貓眼裡看了看,卻發現莫紹庭依然挺直地站在門口,模樣倒是像一尊殷殷期盼着自己丈夫早日得勝歸來的望夫石。
能說的都已經說了吧,而且這半天他也沒有再說什麼,也沒有再做什麼,還傻站在那裡幹嘛?他是在等自己回話?還是在等自己一時心軟,把門給打開?
白慕嫣輕嘆一聲,或許之前的自己,還會因爲莫紹庭這樣誠懇的模樣,而被打動,放他進來,不是爲了讓他跟自己道歉,讓他陪着自己,而是爲了讓他親自跟天天說明他想要表達的事情。可是現在,即使莫紹庭久
久跪在自己的房門前,自己連隔空喊話都不會對他做。當然,莫紹庭也不會那麼沒有出息,對一個女人下跪。
自己原不原諒,天天原不原諒,都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白慕嫣無意於去懲罰莫紹庭,只是不想再跟他有其他新的交集,要斷,就要斷的乾乾淨淨,哪怕只是一句話,後面也許都會引申出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所以就這樣吧,也希望莫紹庭能夠原諒自己的心狠。無論如何,天天,她都是不會放給莫家的。
莫紹庭自己站在原地發呆,回味着自己初見白慕嫣時候的樣子,回味着和白慕嫣在一起的時候,所發生的一切,回憶天天對自己的撒嬌,出謀劃策,鬼馬精靈的樣子,可是回憶越是甜,就越是傷人。莫紹庭嘴角不禁流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那樣的日子,是不是終將會變成過去?而他和白慕嫣,和天天,也終將沒有未來?
莫紹庭討厭這樣沒有自信,猶猶豫豫的自己,可是卻又無能爲力。曾經的莫紹庭,想要得到的人或者東西,沒有一樣是得不到的,只有他想不想要,而現在,他竟然會害怕未來會跟自己夢想當中的不一樣。
或許無論是白慕嫣還是天天,他都付出了太多的感情,所以纔會無從下手吧。有了感情,需要顧忌和照顧的方面就多了,他不僅要想到自己,還要想到天天和白慕嫣兩個人的感受,有了牽絆,腳步自然不能如行雲流水般收放自如,越是放慢腳步,心裡越是忐忑,對未來也就越沒有把握。
莫紹庭深深地提了一口氣,也許是折騰了一天,突然覺得自己很累了,腦袋都是放空的狀態,比他幾天幾夜不睡覺感計劃案,還要疲憊。一定是自己最近忙着家裡面的事情,疏忽於去健身房鍛鍊了,所以纔會這麼體力不支,以後可不能偷懶,要把鍛鍊身體好好地提上日程才行,還要跟琳娜囑咐一句,要記得提醒自己多加鍛鍊。
自己把身體練好了,是不是就有力氣去跟這所有的事情周旋,是不是還可以挽回一些自己失去的,或者正在失去的東西。
如果可能的話,自己真想一個肩膀是白慕嫣,一個肩膀是天天,不管他們願意不願意,直接扛回莫家,讓他們變成自己的人。
或許自己還沒有自己的母親做事情來的果敢,“綁架”這種事情,莫紹庭還真的做不來,因爲莫紹庭不確定,白慕嫣的心,是不是百分之百地在自己的身上,他也不確定,這樣把兩個人簡單粗暴地綁回來,是不是對兩個人都好。或許自己不猶猶豫豫地思考這麼多,霸王硬上弓的話,白慕嫣和天天早就跟自己回到莫家,三個人一起過上幸福美滿的小生活了呢。
果然是母子一脈嗎?我竟然也會這樣不經大腦的想事情,竟然要學自己的母親去“綁架”,這麼愚蠢而毫無意義的行爲,竟然真的在我的腦海裡出現了,白慕嫣,我真的是被你逼瘋了。
白慕嫣不會開門,莫紹庭心裡多少也是有數的,莫紹庭就索性坐在了白慕嫣家的門口,而且是席地而坐。
莫紹庭不是要用這種可憐的樣子去博取白慕嫣的同情,他只是想要這樣靜靜地
陪着白慕嫣和天天,只是簡簡單單地因爲自己不想離開,想要跟他們多一些的相處時間,哪怕自己肉眼看不到,但是他們就在這扇門的後面,莫紹庭是的的確確能夠感受得到的。
白慕嫣再次從貓眼看向外面的時候,發現 莫紹庭竟然像個要飯的似的,就那樣坐在自己家的門口,滿身淒涼。白慕嫣不自覺地心頭一緊,莫名的心痛。一定是因爲看到這麼一個總裁,卻爲了自己家宅後院的事情擺不平,而折騰成了這樣戾氣全無的樣子,自己感覺到心疼,纔不是因爲別的。
白慕嫣自己給自己心理暗示,卻不願意承認,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她對莫紹庭的感情似乎已經在慢慢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對他,不再是討厭和逃避了,或者說,不再僅僅是討厭了,而那多出來的情感和感覺到底是什麼,白慕嫣不知道,也刻意地不去知道。有些事情,知道的越是清楚,生活就過的越是困難,人生,到底還是難得糊塗的。
白慕嫣想要張口說一句,讓莫紹庭離開,可是張了張嘴巴,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連自己完全不搭理莫紹庭的時候,莫紹庭都可以忍受,選擇繼續在這裡蹲守,如果自己一旦開口,無論是好話還是壞話,莫紹庭是不是都不會再放棄,自己不經意的話會不會再次燃起莫紹庭心裡希望的火苗?
白慕嫣不確定,但是隻要存在着這種可能,她就不能去做。更何況莫紹庭那麼固執,跟他母親一樣固執的讓人感到害怕,他自己想做的事情,恐怕沒有人能夠勸得動。他自己要留在這裡,自己說一句兩句要趕他走的話,怕是也無濟於事。
算了吧,反正他也是那麼大一個人了,有手有腳,會吃會喝,也有自己的意識,總不會在自己家門口長草長蘑菇的,就隨便他怎麼樣吧。
白慕嫣長嘆一口氣,決定不再過問莫紹庭的事情,要怎麼做,要做什麼,都看他自己的吧。
“額娘,皇阿瑪還沒有走嗎?”天天輕輕扯了扯白慕嫣的衣角,用手半捂着嘴巴,目光炯炯有神,聲音卻極其細微,像是要與白慕嫣商量什麼反清復明的大計劃。他還記得額娘一開始讓他噤聲的姿勢,所以沒有得到額孃的口令,他不敢大聲說話。
“天天餓了麼?額娘去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白慕嫣想了一下,對天天微微一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移了話題。
“天天可以看一看皇阿瑪嗎?”很顯然,白慕嫣的轉移天天注意力的方法沒有成功,相對於吃來說,他還是對他的皇阿瑪更有興趣一些。
其實白慕嫣也未必不知道,這個時候,即使拿出滿漢全席擺在天天的面前,天天也未必會領情,天天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更何況門外站着的,是他的皇阿瑪。白慕嫣這麼說,只是想讓天天知道,自己不希望他再跟這個皇阿瑪有任何的牽扯,也不想再提到有關他皇阿瑪的各個問題和事情,自己也不希望,他再繼續對一個永遠不能在一起的人執念。
白慕嫣的意思,天天當然明白,可是卻始終不爲所動,還是堅持自己對皇阿瑪的感情,對白慕嫣追問道。
(本章完)